有了第一個,很快就有第二個第三個。咣當聲不絕於耳,很快,明晃晃的長刀扔了一地。


    正如郡主所言,這是薑氏天下,眼前這個小小少女是南陽郡之主。他們都是南陽軍,向郡主揮刀,不是謀反是什麽?


    他們是忠心於自家左將軍沒錯,卻不敢擔下謀逆的名頭禍及家人,更不敢牽連到左氏一族。


    十幾個親兵默默後退六尺,其中一個退得太急,不慎踩中避讓在角落裏的武將。那個武將疼得倒抽涼氣,卻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蜷縮在地上疼得直流汗的左真,涕淚橫流,根本就顧不上這些。


    宋淵滿心暢快,一眾親衛用敬仰的眼神看著自家郡主。


    唯有陳卓,神情一鬆後,心裏浮上隱憂。


    郡主這般懲治左真,眼下是暢快得很。日後少不得要因此事掀起波瀾。


    “郡主,”陳卓壓低聲音提醒:“打狗還得看主人。今日已經這樣,不宜再生事端了。”


    薑韶華很善於納諫的模樣:“陳長史說得有理,本郡主剛才確實有些衝動了。”


    正好孫太醫匆匆進來了,薑韶華立刻道:“左將軍剛才和本郡主過招,受了些小傷,有勞孫太醫為左將軍看診療傷。”


    眾人:“……”


    行吧!郡主這麽說,也算給被踹得倒地不起的左將軍留了最後一絲顏麵。


    孫太醫應一聲,迅疾上前蹲下,仔細為左將軍檢查傷勢。


    臉孔紅腫得像豬頭,口中掉了一顆牙,無妨,都是皮外傷,養個十天半月的也就行了。倒是腰腹處的淤青頗為嚇人,得多重的力氣,才能踹出這麽重的外傷。萬一五髒六腑被踢得移了位置,或是被踢傷了,就不太美妙了……


    孫太醫心裏嘀咕著,麵上一派沉穩持重,伸手按壓淤青周圍。


    左將軍像殺豬一般慘唿不已。


    一旁的心腹單武大氣都不敢喘,眼巴巴地盯著孫太醫:“孫太醫,左將軍沒有大礙吧!”


    孫太醫沒說話,仔細查驗後,鬆了一口氣,起身道:“左將軍受的都是皮外傷,並無內傷。現在抬去床榻上躺著,我給左將軍敷傷藥。再開一副止痛寧神的藥方,喝上五六日,在床榻上養半個月,也就好了。”


    眾人齊齊鬆口氣。


    單武抹了一把眼,叫了兩個親兵來,兩個親兵如抬死狗一般,將自家主子抬去床榻上。其餘親兵躊躇片刻,也跟著去了。


    孫太醫緊隨其後,去敷藥療傷不提。


    中軍大帳裏,一片安靜無聲。


    單武不敢說話,被左真提攜的武將們也像集體啞了一般。


    於崇察覺到郡主的目光飄過來,硬著頭皮上前一步:“末將鬥膽,敢問郡主,接下來待如何?”


    薑韶華淡淡道:“本郡主既然來了南陽軍軍營,總要待上幾日,巡一巡軍營。”


    也就是說,郡主不但痛揍了左真,還要光明正大地駐紮在軍營裏。郡主就不擔心士兵會嘩變或挑起紛亂動手?


    於崇稍微想一想,都覺頭皮發麻,小心翼翼地進言:“軍營裏都是軍漢,郡主千金之軀,在軍營裏安頓多有不便。宛縣縣衙離軍營不過半日路程,不如郡主前去縣衙安頓……”


    “於將軍在教本郡主行事?”


    短短一句話,於崇的冷汗就下來了,迅疾改口:“郡主息怒,末將知道郡主的意思了,末將立刻去安頓親衛營的人。”


    郡主連左真都敢揍,他區區一個遊擊將軍又算什麽。萬一郡主惱怒動手,他隻有束手挨揍的份,一還手就成了謀逆犯上!


    薑韶華瞥一眼於崇:“這點小事,何須你出馬。單武!你去!”


    被郡主忽然點名的單武,反射性地領命退下。


    薑韶華又吩咐:“於將軍,去將軍營裏所有八品以上的武將都召來,本郡主要見一見他們。”


    ……


    半個時辰後,軍帳裏站滿了人。


    南陽軍的軍冊上有六千士兵,八品以上的武將共三十六個。除去左真,還有兩個出去巡邏趕不及迴來的,剩餘的三十三個武將都在眼前了。


    軍營裏派係分明,一派是左真提攜起來的,這一撥人約有十幾個。另一撥是原來的南陽軍派係,也有十幾個,以於崇為首。


    最後,還有七八個中立的武將。


    這三撥武將,從站位就可見一斑。甚至都不帶遮掩的,就這麽分成了三個陣營。


    薑韶華坐在左真平日坐慣的黑檀木椅上,陳卓和宋淵一文一武分列左右,聞主簿站在陳卓身邊,恨不得將肥碩圓潤的身形縮減一半。


    眾武將在來的路上,就已經聽聞左真被郡主揍趴下一事。有人半信半疑,有人心中生凜,還有人暗暗拍手稱快。


    眾人麵色不一,皆落在薑韶華眼底。


    薑韶華不疾不徐的張口打破沉默:“本郡主要在軍營待一段時日,今日請諸位來,是要先見一見你們。”


    “從於將軍開始,每人都說兩句吧!”


    於崇打起精神,率先張口:“末將於崇,在南陽軍十八年,官職正五品遊擊將軍。”


    另一側,也有武將張了口:“末將李鐵,來南陽軍十二年,官職也是正五品。”


    接下來,所有武將按著品級高低,一個個張口自我介紹。便是一人說兩句話,也耗費了一炷香時辰。


    薑韶華耐心聽完後,先問於崇:“於將軍,本郡主聽聞南陽軍營裏有虧欠克扣士兵軍餉這等事,這一點傳言是真是假。”


    郡主一張口,就問中了要害。


    於崇額頭的冷汗瞬間就下來了。沒等他張口,郡主的聲音便在耳畔響起:“不要在本郡主麵前打馬虎眼,本郡主要聽實話。”


    於崇咬咬牙,拱手道:“迴郡主,軍營裏確實很久沒發軍餉了。上一次發軍餉,還是三個月之前的事,且隻發了一半。士兵們皆怨言滿腹,卻敢怒不敢言……”


    “於崇!”投向左真那一派的武將李鐵陰沉著臉打斷於崇:“這都是軍營裏的事,何必說出來讓郡主操心煩憂。”


    薑韶華扯了扯嘴角,冷冷一笑:“本郡主今日要仔細聽一聽!於將軍繼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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