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遠的聲音越來越小,自己是穿越者,這樣離奇的事,別說現代,即便是在迷信色彩濃厚的古代也沒人信吧?


    “大膽!”縣尉高克疾首先忍不住了,見他不僅行跡狼狽,而且胡言亂語,一雙眼珠子賊溜溜地亂轉,眼神裏一點兒敬畏之心都沒有,忍不住又喝了一聲,“你這賊廝鳥,胡言亂語個啥,莫不是吃錯藥了?”


    張文遠根本沒聽出他的弦外之音,反而信誓旦旦地迴道,“沒,沒有……我真……真不是!”


    “胡說八道!”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高克疾氣得不行,心說小子,你平時不是挺聰明的嗎,怎麽不能理解老夫的良苦用心呢?


    見這貨完全如此冥頑不靈,高縣尉沒辦法,隻得換了一招置之死地而後生,“你這廝,明知閻婆惜乃宋押司外室,卻不顧倫常去引誘她,如今做下這等有傷風化之事來,該當從重懲處!”


    張文遠根本沒懂他的話中之話,聽說宋江也在這裏就在人群裏仔細地搜尋起來,按照《水滸傳》裏的記載,宋江生得又矮又胖,又黑又醜,他就專往長得醜的人身上看,心說好不容易來了一趟水滸的世界,死之前怎麽也要見一見真實的宋江吧?


    不過……這裏的人除了時文彬生得白淨麵皮、身材消瘦,高縣尉紫黑麵皮、身寬體健以外,大部分都是又矮又胖的矬人,我上哪兒去找啊?


    不過,他還沒確定宋江的身份,高縣尉又開口了,這一次是對時文彬說的,“大老爺在上,押司張文遠不遵禮法,淫人妻女,此朝廷重罪也,當重罰啊!”


    張文遠一怔,心說老高啊,你不是我的靠山嗎,怎麽這個時候下死手啊,莫不是我貪了你的銀子,還是睡了你的小老婆?


    他正在尋思其中的深意,宋江馬上糾正了高縣尉言語中的錯誤,“啟稟大老爺和四老爺,這閻婆惜並非小人的妻室啊。”


    “哦,原來他就是宋江啊!”張文遠循著說話聲看去,很快就發現了宋江,見他中等身材,略微有些發福,麵皮確實有些黑,但也沒到黑如鍋底的地步,總體來說是個其貌不揚的中年大叔,再加上他不緊不慢的語氣,倒也有些後世江湖大佬的範兒,總體形象沒有水滸傳裏寫的那麽不堪。


    閻婆惜這蠢女人,大哥的女人不當,要來勾引自己這個除了長得帥和會點兒傳統樂器以外毫無優點和長處的小白臉,還各種倒貼,她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啊?


    麵對宋江的自證清白,高縣尉擺了擺手,不以為然地道,“嗯,這個我自然知道,這閻婆惜雖不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室,卻受你很多恩惠。如今既然已做了你的房裏人,就應該緊守本分,好生過日子才是。但她卻恩將仇報,無故給你臉上抹黑,是可忍孰不可忍也!大老爺在上,下官認為對這種忘恩負義、敗壞社會風氣之人,必須施以嚴懲才能正國法,樹風氣!”


    高縣尉的話雖然擲地有聲,但隱約中也有為張文遠開脫之意,眾人也沒計較,畢竟這是一個男權社會,紅顏禍水的思想根深蒂固,男人的失敗總是要歸咎到女人身上的。


    有了他的帶頭,眾人也打開了話匣子,紛紛叫好:


    “四老爺這話說得極是,大老爺早已明令禁止倡優樂妓來此營生,這一家賤人卻視若無睹,如此藐視衙門的權威,該當重罰!”


    “嗯,不錯,不錯。我們鄆城縣乃是豐樂之土,豈容這等人汙染了風氣,大老爺重罰她們可以儆效尤,警示後來之人。”


    “說得好!閻婆惜這種不知廉恥為何物之人就不能存在於我們鄆城縣。”


    眾人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語很快就把矛頭指向了閻婆惜,而另一個罪魁禍首張文遠卻被有意無意地忽略了。高縣尉心裏一鬆,心說幸好我在縣裏結了不少善緣,不然這事就麻煩了。嘿嘿,小張三,你小子給我記住了,今日老夫幫你度過此難關,來日你可得加倍地還我才是。


    杜江也鬆了口氣,心裏對高縣尉的謀劃也大致明白了,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心說我的好大哥啊,你今日幫我紓危解困,來日我一定送你一場大富貴。


    然而就在他和高縣尉鬆懈之際,主簿簫謙突然開口說道,“高仙尉和眾位同僚說得有道理,近年來世風日下,男盜女娼之事層出不窮,俗話說自古奸情出人命,男女之事最容易引發人命官司了,因此不可不防。大老爺早就有意矯正世風,令百姓重歸寧靜,下官建議正人先正己,就先從六扇門裏的人著手整頓。張文遠此人雖有些刑銘之才,但私德有虧,如今又做下這樣有傷風化的事來,大老爺正好以此為戒,以儆後來之人!”


    主簿掌管縣裏的錢糧賦稅,放在後世就是縣財政局局長加民政局局長,乃是縣裏的三把手,和縣尉一文一武,共同支撐縣衙的運轉。簫謙是有功名之人,平時就不大看得上胸無點墨、靠裙帶關係上位的高克疾,此時開口和他唱反調也很正常。


    不過,除了常規的明爭暗鬥以外,他此舉還有一番深意,他有個弟弟名叫蕭讓,雖有秀才功名,卻始終不能中舉,如今正賦閑在家,靠在大街上變著字體與人寫對聯和抄書為生,日子過得很是清貧。作為一母同胞的兄弟,他早就想把他安插進鄆城縣衙了,但卻一直沒有空缺,如今張文遠自己作死,他隻需要推一把就能空出個位置來,再憑借這段時間和縣老爺良好的關係,完全可以把弟弟的就業問題解決了。


    蕭主簿說完,輕輕地看了一眼高克疾和張文遠,心道,高木頭,你想保張三,世上哪有那麽容易的事?


    蕭主簿的話很合時文彬的胃口,特別是“正人先正己”這幾個字簡直太對他的脾氣了,他早已三令五申,告誡全縣的百姓要安分守己、敦風厲俗,做到“八榮八恥”,但卻言者諄諄,聽者寥寥,完全不拿他的話當一迴事,特別是這個張文遠,竟然連同僚的女人都不放過,實在太過分了,必須嚴懲不貸!


    時文彬輕輕地點了點頭,緩緩地道,“你們說得都有理,朝廷成平日久,世風每況愈下,百姓耽於享樂,早已不複國初之淳樸,本官雖有心整頓社會風氣,卻不知從何入手,你的‘正人先正己’之論甚合我意!”


    說完嫌惡地看了張文遠和閻婆惜一眼,衝皂班衙役們厲聲喝道,“來人呀,把這兩個奸夫淫婦拖下去重懲,張文遠開革職司,杖責八十,遊街三日,刺配五百裏。閻婆惜杖八十,遊街三日,趕出鄆城縣,永世不得踏足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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