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君湛也不開口賜座,確定好搬府的日子後,他道:“冉冉的閨房,孤已經為她選好了,是東南方向的雨軒閣。”


    太子殿下日理萬機,過目的都是國之大事,卻專門為自己女兒選一座院子,衛恆表情一滯,實在不清楚這有什麽用意,卻也依舊快速道:“是。”


    倒是一旁的江氏快速在腦子裏過了過,她沒去過殿下賜的前恭王府,不過東南角……似乎還是同隔壁的燕王別院隻有一牆之隔?


    午後的日光刺目,蕭君湛垂眸思量幾息,終於將目光望向了衛平,緩聲道:“前些時日,孤聽聞一事,道是衛卿你要將冉冉庶姐送入平王府為妾,可有此事?”


    他語調如平常般不疾不徐,其實根本瞧不出喜怒,卻將衛平嚇的背上的衣裳都被汗浸濕了。


    “殿下容稟,”


    ‘撲通’一聲,衛平站立不住,直接跪倒在地,道:“此事是因為老臣孫女前些時日出門赴了永樂候府上的壽宴,同平王世子起了私情,女郎家家哭著要嫁過去,老臣實在沒法子,恰好平王世子那邊也……”


    蕭君湛眉頭蹙起,無意聽他的詭辯,“行了。”


    忠勇侯府上下包括衛平在內就沒有一位有實權的官職,未同衛含章認識前,蕭君湛根本不曾注意過衛平的為人品性,眼下幾句交談,直接就將他瞧透了。


    一句連問責都不算的話,竟讓他不顧家中孫女的名聲,不帶半點猶豫,將一切都歸咎於是女郎自己想做妾。


    堂堂侯府掌舵人,張口便敢當麵欺君,難道都想不到,他既能來問話,那便一定將事因查探清楚了嗎?


    ……即便是領了武官官銜,也未免太蠢笨了些。


    這一刻,一直對他小姑娘打小被養在江南,而叫他們錯過這些年而耿耿於懷的蕭君湛甚至有些慶幸了,若冉冉真在這麽個當家人手底下長大,還不知道養成個什麽性子,要受多少委屈。


    考慮到這是冉冉的祖父,同氣連枝,一榮俱榮,真要發作了他,小姑娘麵上也不好看,蕭君湛對衛平的欺君之言沒有道破。


    衛平被他打斷了辯解的話,正惴惴不安之際,終於聽見上方的聲音。


    蕭君湛不欲同他多說,直接道:“冉冉是孤的太子妃,她的庶姐,不可與人為妾,不僅如此,衛府這代起,往下三代女郎,皆不可為人妾氏。”


    論血脈關係,平王世子同蕭君湛是堂兄弟,衛含章嫁予他為妻,她的姐姐若是給平王世子為妾,又算這麽個事兒?


    衛平趕忙道:“諾,微臣領旨。”


    其實,在得知家中小孫女要入主東宮為太子妃後,衛平也打消了送家中女郎入王府為妾的念頭,隻是冊封聖旨上午才到,他還來不及動作,就被殿下當麵詰問。


    蕭君湛微微頷首,又再看了他一眼,直將衛平看的心怦怦跳才站起身,告辭離去。


    寧海全程站在後頭,將衛平的作為見識了個底兒透,心裏腹誹連連。


    難怪衛家女郎迴京才幾月,對這個家卻已生了厭惡之心,


    知道自家殿下本就同衛家女郎鬧別扭兒不算好的心情,此刻更糟,寧海不由得憂愁起來。


    等上了馬車,蕭君湛輕歎口氣:“寧海,冉冉又同孤生氣了。”


    寧海正欲問緣由,就聽見主子又道:“孤知道不該再去計較她同顧家郎君那一段前塵往事,可孤忍不住。”


    “她同孤說,是不是因為她同孤相處親密,所以孤會認為她同顧家郎君相處時也是這般。”


    寧海心裏念了聲佛,即便他從未同女郎相處過,卻也能知道姑娘家最在意的便是名聲……


    ……難怪又鬧了別扭。


    他勸道:“姑娘家心思敏感,殿下好生哄哄就好了。”


    “孤知道,”蕭君湛淡淡道:“隻是每每一想到她心中有過別人……”


    說到此處,他抬起手中握著的白玉茶杯,低頭飲盡茶水,‘哢嚓’一聲,玉杯碎成幾片。


    寧海嚇了一跳,見主子手指沒有受傷才放下,趕忙收拾起來。


    早知道主子極其鍾情衛家姑娘,卻沒想到竟然由愛生妒到了這種程度,他小心勸道:“殿下許是多慮了,衛姑娘同顧家郎君年紀都不大,小孩子家家的哪裏通什麽情愛,更遑說心中有人了。”


    蕭君湛並不答他的話,自顧自道:“冉冉叫孤有什麽話直接說,可孤長她良多,這等拈酸吃醋的婦人之言,實在難以啟齒,如今叫她生了氣……”


    想到紅了眼眶的小姑娘,蕭君湛心中就跟被醋淹過一樣酸疼。


    …………


    衛府今日發生了太多事,恭送完太子殿下,衛平攜江氏迴了靜雅堂,夫妻倆才有單獨敘話的功夫。


    室內,夫妻倆麵麵相覷,靜默良久,衛恆問道:“夫人之前可是知道殿下同冉冉相識?”


    “……是,”江氏不欲隱瞞,將一切盡數說出,又道:“老爺不要怪我們母女,實在是落井下石容易,雪中送炭難,冉冉日後身居高位,體驗一番人情冷暖不是壞事。”


    隻是誰能料到,嫡親祖父祖母也是‘落井下石’之人。


    “人情冷暖…”衛恆心中苦笑,口中道:“若不是昨日上午來觀禮的賓客寥寥,下午及笄禮過了卻賓客滿門,為夫也體驗不到這人情冷暖。”


    衛恆長歎了口氣,他的修養不允許自己同妻子背後論父母的不是,於是轉移了話題道:“殿下為咱們選好了日子,定於三日後搬府,夫人這幾日辛苦,將家什收拾一下,都搬過去吧。”


    江氏道:“我省得的。”


    早在正廳時,她心頭就控製不住大喜,能出去自立門戶,誰願意在這個親情淡薄的侯府裏過日子。


    夫妻倆商量了一下搬家事宜後,衛恆忽然又麵露躊躇,遲疑道:“聖旨雖已下,但婚期未定,殿下同冉冉這般相處……夫人你…”


    江氏笑道:“老爺放心,我同冉冉交代過的,她有分寸,殿下是君子,也不會做逾禮之事。”


    更重要的是這幾日下來,江氏算是看明白了,殿下對自家幼女用情極深,絕對不會在她不願意的情況下,婚前行逾矩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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