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法庭,在七夕情人節的酉時三刻,如期開庭。主持開庭的是司法界元老、泰鬥太白金星。


    這位老法官在天庭上,素以為人和藹,主持公道而著稱。


    眾神仙旁聽。該到庭的人都差不多了,太白金星拿起驚堂木,在台子上敲了三下,然後朗聲說道:


    現在開庭!請肅靜。


    今有河東牛郎訴狀說,由於王母娘娘搶走其妻子織女,並從中作梗,害他三千年來,與妻子一直分居銀河兩岸,獨自撫養一雙兒女,苦不堪言。眼見團圓無望,因此提出離婚一案。本庭本著寧拆一座廟,不散一家親的原則,在庭審前,先進入調解程序,請原、被告各抒己見。


    太白金星話音剛落,就聽到“哇”的一聲哭喊,隻見被告席上站起來淚人般的織女,不顧一切的奔向原告席,一把抱緊了牛郎,放聲大哭。


    她一邊哭一邊罵:“狠心的郎君啊,你怎麽能把為妻拋棄。你還記得當年在下界,為妻我寫給你的那首詩嗎?”


    罵完,織女吟誦道:“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陣陣,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織女誦罷,已是泣不成聲。牛郎聽了,非但不覺得慚愧,還一把推開織女,絕情地說:“我不愛你了,忘了我吧!我牛郎不認得字,一不會玩手機,二不會掛qq,三不懂傳真,我就一笨蛋白癡,配不上你。”


    七仙女攙扶著悲痛欲絕的織女,返迴被告席。太白金星見織女的情緒穩定下來了,便接著說道:


    本庭繼續進行調解程序。由我主審法官太白金星,對原告牛郎進行勸說和開導。


    太白金星微笑著,把牛郎招至案前,牛郎板著臉,一副鐵了心的樣子。


    “牛郎啊,聽我一句話,不要離婚。你與織女的愛情,是前世注定了的。即便你再投胎重來,也還是要經曆一樣的情劫。”


    牛郎還是板著臉,二話不說。太白金星心裏明白,此時此刻,憑三言兩語,難以說服牛郎。於是,他微笑著走到牛郎身邊,拿出一麵鏡子,對牛郎說。


    “你別板著臉不相信,我給你看一段唯美徹骨,驚天動地的愛情悲劇。”


    牛郎怔了一下,不大明白太白金星的用意,但終究忍不住好奇,對著鏡子觀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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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安城。城外一座山寺,一個桃園。桃花灼灼,次第綻開,白的像雪,粉的像霞,蜂飛蝶舞。


    一個綠衣女子,眸如秋水,肌若凝脂,嬌媚入骨,入豔三分。


    她獨自一人,執一把油紙傘,在花間徜徉,猶如一隻綠色的蝴蝶。


    末了,綠衣女子前往寺廟裏上香,求簽。山風驟起,婉轉凜冽雪舞,綠衣女子如蝶般飄落地麵。


    玄空和尚遇見,出手相救,將綠衣女子帶迴廟內救治。


    綠衣女子在昏迷的刹那,分明看到一張明媚而熟悉的臉。


    燈影昏黃,玄空和尚手捧薑湯走近,哀愁在他的眉宇間凝聚如峰,他說:“施主。。。”


    “不,我不是施主,兄台,你忘了?我是。。。”綠衣女子掙紮。


    玄空和尚捧薑湯的手刹那間顫抖不已,眉宇悸動,卻在瞬間淡薄。


    “施主。。。你認錯人了。”玄空和尚轉身離去。


    山寺,子夜,青燈如豆。玄空和尚在佛前跪立,眼睛裏湧動著淚花,前世的哀愁,化作木魚聲聲。。。


    五更天,玄空和尚在綠衣女子入住的禪房外,獨自躑躅,那料峭的身影,細數佛珠,可是細數心底的哀愁?


    幾欲叩柴門,卻無奈放手。前世今生,紅塵內外,不過咫尺。


    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斷腸人已成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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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綠衣女子病愈下山。桃花灼灼,迴望山門,青燈明滅,晨鍾暮鼓,木魚聲聲,臨別依依。綠衣女子悵然而涕下。


    初夏,萬紫千紅。山寺外,桃花已盡,梨花如雪,山泉叮咚處,彩蝶翩翩。


    綠衣女子走過淒淒荒草地,有荒塚,有蝶飛,跨過古老的石拱橋,流水潺潺,青石小徑一路蜿蜒,梨花開成了雪。


    佇立山門外,綠衣女子輕叩,再叩,山門開啟處,一張年輕而陌生的臉孔,合掌相問:“施主,上香嗎?”


    綠衣女子問:“兄台……哦,玄空他在嗎?”


    “他迴江南了。”


    綠衣女子悵然若失。初夏的西湖該是楊柳堆煙,細雨長亭,可否猶記那十八相送的經年?


    他迴了江南,江南千裏遠,塵世的距離,彼岸的相望,何日,再相見?


    綠衣女子的淚,落在滿是塵埃的山路上,心裏的惶恐風卷雲湧。


    荒塚處,蝶已飛盡,落日殘陽,雲霞如血。


    海棠花開的時節,綠衣女子將繡滿蝴蝶的羅裙葬在海棠樹下,八拜九叩,與哀痛的心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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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末,薔薇敗落。綠衣女子在嗩呐聲裏嫁入丞相府,為妾。


    秋初,碧雲天,黃葉地,再過秦嶺山,紅塵滾滾,望不穿,緣已斷。


    此去,經年,再經年,大雪掩埋了秦嶺,廟宇裏再沒有玄空,兄台已去,此生。


    這繁華空蕪的長安城,威嚴的丞相府裏,綠衣女子心若死灰。


    那年,開皇榜,丞相府宴請百官,海棠樹下,驚現那一張隔世的臉。


    推杯換盞,笙歌繞梁。那時正是四座微醺,綠衣女子翩然入場,樂起,舞動,一曲“化蝶”舞出前世今生的愛與憂傷。


    全場嘩然,掌聲四起,華燈裏,綠衣女子又看到那一雙熟悉的眼睛裏蟄伏著淚水。


    月華如練,花牆下,玄空和尚,不,是狀元郎,握著綠衣女子的手,滿目荒涼。


    玄空和尚說,那年桃花灼灼,飛雪如蝶,那一場不期而遇,喚醒他所有前世的記憶。


    卻原來,他從江南不遠千裏的來到長安城,隻是為了與綠衣女子相見,隻是僧俗有別,無可相認,這糾纏千年的情劫。


    玄空和尚迴江南,在師傅的禪房外長跪不起,他說前世已矣,而今生他一定要拚了所有和綠衣女子在一起。


    月升月落,花開花盡,跪了朝霞,跪星辰,師傅長歎,塵緣未盡,去吧。


    寒窗苦讀,金榜題名,中狀元,玄空和尚發誓說,他要給綠衣女子前世不曾實現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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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影綽綽,人影綽綽,燈火起,花牆下,在叫囂聲裏,綠衣女子和玄空和尚無處躲藏。


    雙雙被帶到丞相的腳下。綠衣女子被逐出相府,流落街頭。玄空和尚被關進大牢。


    後來,玄空和尚被充軍,去了塞外。據說,邊關報捷,皇上犒賞三軍,紫蕊公主城門獻舞,


    他一曲“蝴蝶賦”,得芳心,入贅東床。


    翌年,丞相次年被罷免,鬱鬱而終,據說,玄空和尚青衣藍衫,找遍整個長安城,不見綠衣女子,對天長歎。


    又是三年,江南晴好。綠衣女子去了秦嶺山,在山腳下的庵堂裏,落發,盡紅塵。


    木魚聲聲,晨鍾暮鼓,綠衣女子和玄空和尚,從此,各自安好,各安天涯。


    一千年的等待,一千年的愛戀,一千年的輪迴,無非是:


    夕陽銜山,晚煙縈樹,蝶舞花間,殘虹易逝,耆年孑然。


    曲終人散、美人枉凝眉。枉凝眉,終是物是人非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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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白金星收起鏡子,看了一眼哭成淚人的牛郎,緩緩說道:


    玄空和尚就是梁山伯,綠衣女子便是祝英台。


    前世他們不能在一起,今世他們仍然是不能在一起,這是注定的情劫。


    別奢望來世,來世是今生的複製。而今生,隻是前世的重複,如此而已。


    看到了他們的悲劇,你還要和織女離婚嗎?太白金星注視著牛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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