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後來，有一天，m和我表哥杠上了——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哥也是校霸，不過高他一個年級，是更資深級的校霸，或者說，相比m來說，我哥是個正宗的學院派。
表哥常常和我說起他的光輝事跡：那是在初中剛開學沒多久，有一天，在校門口有人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前者頭也不迴，裝作什麽也沒發生就走了，沒有向我哥道歉，我哥默默記住了他的樣子。他很快打聽到了他的底細，第二天我哥帶著一幫人，在樓梯的拐角處截住了他，一群人踹他一個，並警告說這事別告訴老師，否則將會死地更慘。後來，他卻違背了諾言，把我哥的暴行告訴了老師。於是，第二天他正上著自習課，我哥又帶著一群人衝進教室，把他塞進了講台底下的洞裏，一群人對著講台下麵又踹開了，底下一群學生看著他們的表演，他們一夥人踹完後就把講台翻過來卡在地上了，他被困在洞裏怎麽也出不來了，像被直接埋進了棺材。後來那人轉學了，而一切不過是因為撞了我哥一下。
我知道，他從小就生活在家庭暴力中，所以他會這樣不奇怪。他家裏的情況比較複雜，我還想秘密調查一下究竟是怎麽迴事，但卻搞得一頭霧水，我覺得我表哥也是因為搞不明白，才會被弄得精神錯亂，隻有靠到處打架來發泄。後來的一天，我再看到表哥時，發現他的腿瘸了，他媽媽問他何故，他說，被石頭絆了一跤。但當時我把自己當做福爾摩斯，不費吹灰之力就看出了破綻：如果真是被石頭絆了一跤，那在膝蓋的位置應該有擦痕才對，但當時是夏天，他穿著短褲，卻露出兩條白白淨淨的腿。
直到有一天，m得意洋洋地對我說，他們一夥人一直追著我哥（我忘記了事情的起因），一直追到了警衛室，門衛說我哥沒來過，他們卻看見我哥正蹲在麵前的桌子底下，雙手抱住頭，一雙無辜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我哥狼狽地走了出來，因為一直跑結果把腳給崴了。於是他們放過了我哥，一夥人圍在一起看他的笑話。
我想，沒想到我哥什麽大風大浪都經過，這次卻在陰溝裏翻船了。
在m得意地告訴我這件事的第二天，我哥就帶著一群人找到了他。記得那天他還在整我，我想出招但被他躲開了。他得瑟地說：‘不行了吧！這叫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啊哈哈哈~~~！’可是，話雖這麽說，他卻沒看見我哥正站在他的背後，一臉兇光，像是想把m給活吞了。他把m叫了出去，之後m迴來了，對我說他倆要打群架了。
‘什麽時候？’
‘你也要參加啊？’
‘我去救你。’
他不屑地輕輕一笑，我想既然這樣那你就自己送死去吧。
那天晚上，他們兩隊人馬集中到學校的操場上，兩隊大軍真的是浩浩蕩蕩，因為約好了打架，比的就是人數了。很明顯我哥的隊伍更加龐大，每人都拿著棍子或板磚，而且戰員們都經驗豐富，m雖然也一樣但人數就遠不及我哥了。
按照中世紀的戰爭規則，我哥和m從隊列裏走了出來，兩人對峙著，營造戰前的氣氛，空氣中的火藥味真是越來越濃了。我哥說，今天，你丫會不知道自己怎麽死的。m說，哎呦還真會說，你以為自己是誰啊。我哥說，小子，你不知道我是誰吧？m說，哎呦我還真不知道你說說代？
他們倆緊貼著對方，兩張臉變成了饕餮模樣，頭上都著了一團火，下一秒就要打了起來，準備血洗操場。但是，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我橫空出世，撲上去把他倆給推開了，我當時飛了起來，身體和地麵平行，如一顆愛國者導彈從他們倆之間穿過，把他倆活生生分了開來。於是，剛剛營造好的，戰前高潮時的絕佳氣氛在瞬間被我給破壞了，我哥惱羞成怒，氣的把頭一搖，對著空氣大吼了一聲：“哪個逼講子！”
我像蝙蝠俠一樣，從他們眼前慢慢地站了起來，他們倆個以及所有人看著這團黑影，當時就傻掉了，還以為我不是人類。
2
那天晚上，因為考試成績被我爸臭罵了一頓，我心情很差，一直在想奇怪的問題。
我買了一瓶酒，那是我第一次買酒。夜晚，我獨自坐在學校操場的小看台上，四周空無一人。我坐在上麵，躲在黑暗裏喝著酒，感覺就快要醉了。
一種巨大的陰影向我襲來，在一瞬間將我籠罩。我想起了小學五年級的一個同學，我和他玩的很好，可惜他出車禍死了。於是人們很快就將他遺忘了。同樣的事初一也發生過一次，我甚至忘記了他的樣子，他的名字。大家也都很快忘記了他。當時我還在上初二，在上學的幾年裏，發生了好多次這樣的事，但大家都習慣很快就將他忘記。沒人對他的故事好奇。他的一生，連同他的故事，就這樣消失了。沒人去追問，沒人去關心。
這些朋友或是不認識的人，出車禍死了，於是我們就忘記了他們。然而，大家永遠不會知道，他們一直都沒死，他們一直在旁邊，等待著有人記起，有人理解他們短暫的一生，他們都好寂寞。但是，沒有人，一個人也沒有。他們都隱藏在了影子裏。我進入了那團影子，看到了好多的畫麵，一個女人在洗著碗，一個老婆婆看著他躺在床上的老伴，一個老頭蹲下來默默哭泣，路邊田野上的人群忙碌著，寂靜無聲，畫麵中的他們都好寂寞，每個人都好寂寞，然而所有都藏在了影子裏，不被人了解，不被人注意，隻留下一片死寂。
我第一次喝醉了，進入了那團影子裏，看到了真實的世界，充滿了無聲無息的悲傷。我覺得自己壓抑地快要死掉了，我從站台上跳了下來，於是整個人趴在了草地上，這個樣子，好像我一個人在表演小醜，卻不知道在表演給誰看。
我隻是想著，如果這世界是這麽的虛偽，就讓我和這世界對著幹吧。
我趴在地上，看到他們兩隊大軍浩浩蕩蕩地來到操場。看樣子他們倆就要打起來了，我向他們衝了上去，飛起來推開了他倆。因為我哥眼睛近視，所以對著那團黑影左看右看，費了半天勁才終於看清了是我，對我說：“你丫怎麽在這，快點走！”
“你們不要打架了。”
“不關你的事，別跟著攙和！”
”你們是不是非打不可？”
“我說跟你最後一遍，是！”
我對他露出了一個蒙娜麗莎的微笑，滿懷柔情地說：“那就別怪我了……”
隨後，我仰天大叫一聲，他倆被我嚇了一跳，以為我犯神經病了。我把酒瓶往頭上一砸，酒瓶瞬間炸裂成了碎片，一片鮮血從我頭頂流淌下來，在黑暗中看上去像蓋了塊紅蓋頭，不過如果非要掀起的話，可就不是蓋頭而是頭蓋了。我拿著剩下的半個酒瓶子，猛紮著自己的胸口，一邊紮一邊狂叫不止，鮮血染紅了我的衣服，如果是在白天的話，我想我一定能看到血的像花朵一樣綻放開來 。我哥反應過來後一把奪過了那半個酒瓶，對我大吼一聲：“你瘋了啊！”
m：“還說什麽，趕緊送醫院！”
我意識模糊地看著他倆，大張著嘴巴，表情很是嚇人——m說，這副表情的人，不是要吃人就是正在被人吃。他們倆把我抬到了醫院，在醫院進行了全麵的包紮。頭上纏滿了，手臂上纏滿了，胸部也給纏上了，看起來就像個木乃伊。因為我一直在忘我地捅著自己，碎玻璃渣已經散布在了皮膚以下，醫生不得不做了個手術把它們取出來，就像取子彈一樣——做這手術時，我想象著自己中槍的樣子，突然覺得這感覺真好。
於是，這件事就這樣宣告結束了。m和我哥的恩怨一筆勾銷了，我和m的恩怨也一筆勾銷了，他常來醫院看我。後來我們就成了哥們，一起喝酒一起看美女上課一起睡
覺，還經常冒充暗夜騎士，在深夜的馬路上飆車。我哥有空的話就跟著我們一起，所以準確地說，我們三個變成了好哥們。
和m在一起時，我自然也變成了一個小混混，但我覺得這沒什麽不好，雖然這一點也不主流，一直受到老師和家長的唾棄，我們整天沒有什麽追求，有的隻是在城市裏昏天暗地瞎逛，不高興就打架，高興的時候去酒吧，飯店，迪廳，常常玩一整夜，直到吐的滿地都是，直到在街上做壞事被別人發現而撒丫子走人……我很懷念那些日子，奇怪的是，我發現做小混混的日子來得比正常人更加真實，我漸漸愛上了酒吧和迪廳這類聲色場所，混跡於人群之中，看著他們真實的樣子，感覺大家都tm一樣被老天作弄著，我就覺得不再孤單了。在這些快樂的日子裏，m帶著我遊蕩了整個城市，和一群群被鎮在城市之中的孤魂野鬼一起，跳舞和撒潑……隻不過，畢業後，我們不得不分了開來，以後都沒有再見過麵，不知道為什麽，他就這麽成了我第二難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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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他從小就生活在家庭暴力中，所以他會這樣不奇怪。他家裏的情況比較複雜，我還想秘密調查一下究竟是怎麽迴事，但卻搞得一頭霧水，我覺得我表哥也是因為搞不明白，才會被弄得精神錯亂，隻有靠到處打架來發泄。後來的一天，我再看到表哥時，發現他的腿瘸了，他媽媽問他何故，他說，被石頭絆了一跤。但當時我把自己當做福爾摩斯，不費吹灰之力就看出了破綻：如果真是被石頭絆了一跤，那在膝蓋的位置應該有擦痕才對，但當時是夏天，他穿著短褲，卻露出兩條白白淨淨的腿。
直到有一天，m得意洋洋地對我說，他們一夥人一直追著我哥（我忘記了事情的起因），一直追到了警衛室，門衛說我哥沒來過，他們卻看見我哥正蹲在麵前的桌子底下，雙手抱住頭，一雙無辜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我哥狼狽地走了出來，因為一直跑結果把腳給崴了。於是他們放過了我哥，一夥人圍在一起看他的笑話。
我想，沒想到我哥什麽大風大浪都經過，這次卻在陰溝裏翻船了。
在m得意地告訴我這件事的第二天，我哥就帶著一群人找到了他。記得那天他還在整我，我想出招但被他躲開了。他得瑟地說：‘不行了吧！這叫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啊哈哈哈~~~！’可是，話雖這麽說，他卻沒看見我哥正站在他的背後，一臉兇光，像是想把m給活吞了。他把m叫了出去，之後m迴來了，對我說他倆要打群架了。
‘什麽時候？’
‘你也要參加啊？’
‘我去救你。’
他不屑地輕輕一笑，我想既然這樣那你就自己送死去吧。
那天晚上，他們兩隊人馬集中到學校的操場上，兩隊大軍真的是浩浩蕩蕩，因為約好了打架，比的就是人數了。很明顯我哥的隊伍更加龐大，每人都拿著棍子或板磚，而且戰員們都經驗豐富，m雖然也一樣但人數就遠不及我哥了。
按照中世紀的戰爭規則，我哥和m從隊列裏走了出來，兩人對峙著，營造戰前的氣氛，空氣中的火藥味真是越來越濃了。我哥說，今天，你丫會不知道自己怎麽死的。m說，哎呦還真會說，你以為自己是誰啊。我哥說，小子，你不知道我是誰吧？m說，哎呦我還真不知道你說說代？
他們倆緊貼著對方，兩張臉變成了饕餮模樣，頭上都著了一團火，下一秒就要打了起來，準備血洗操場。但是，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我橫空出世，撲上去把他倆給推開了，我當時飛了起來，身體和地麵平行，如一顆愛國者導彈從他們倆之間穿過，把他倆活生生分了開來。於是，剛剛營造好的，戰前高潮時的絕佳氣氛在瞬間被我給破壞了，我哥惱羞成怒，氣的把頭一搖，對著空氣大吼了一聲：“哪個逼講子！”
我像蝙蝠俠一樣，從他們眼前慢慢地站了起來，他們倆個以及所有人看著這團黑影，當時就傻掉了，還以為我不是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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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因為考試成績被我爸臭罵了一頓，我心情很差，一直在想奇怪的問題。
我買了一瓶酒，那是我第一次買酒。夜晚，我獨自坐在學校操場的小看台上，四周空無一人。我坐在上麵，躲在黑暗裏喝著酒，感覺就快要醉了。
一種巨大的陰影向我襲來，在一瞬間將我籠罩。我想起了小學五年級的一個同學，我和他玩的很好，可惜他出車禍死了。於是人們很快就將他遺忘了。同樣的事初一也發生過一次，我甚至忘記了他的樣子，他的名字。大家也都很快忘記了他。當時我還在上初二，在上學的幾年裏，發生了好多次這樣的事，但大家都習慣很快就將他忘記。沒人對他的故事好奇。他的一生，連同他的故事，就這樣消失了。沒人去追問，沒人去關心。
這些朋友或是不認識的人，出車禍死了，於是我們就忘記了他們。然而，大家永遠不會知道，他們一直都沒死，他們一直在旁邊，等待著有人記起，有人理解他們短暫的一生，他們都好寂寞。但是，沒有人，一個人也沒有。他們都隱藏在了影子裏。我進入了那團影子，看到了好多的畫麵，一個女人在洗著碗，一個老婆婆看著他躺在床上的老伴，一個老頭蹲下來默默哭泣，路邊田野上的人群忙碌著，寂靜無聲，畫麵中的他們都好寂寞，每個人都好寂寞，然而所有都藏在了影子裏，不被人了解，不被人注意，隻留下一片死寂。
我第一次喝醉了，進入了那團影子裏，看到了真實的世界，充滿了無聲無息的悲傷。我覺得自己壓抑地快要死掉了，我從站台上跳了下來，於是整個人趴在了草地上，這個樣子，好像我一個人在表演小醜，卻不知道在表演給誰看。
我隻是想著，如果這世界是這麽的虛偽，就讓我和這世界對著幹吧。
我趴在地上，看到他們兩隊大軍浩浩蕩蕩地來到操場。看樣子他們倆就要打起來了，我向他們衝了上去，飛起來推開了他倆。因為我哥眼睛近視，所以對著那團黑影左看右看，費了半天勁才終於看清了是我，對我說：“你丫怎麽在這，快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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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關你的事，別跟著攙和！”
”你們是不是非打不可？”
“我說跟你最後一遍，是！”
我對他露出了一個蒙娜麗莎的微笑，滿懷柔情地說：“那就別怪我了……”
隨後，我仰天大叫一聲，他倆被我嚇了一跳，以為我犯神經病了。我把酒瓶往頭上一砸，酒瓶瞬間炸裂成了碎片，一片鮮血從我頭頂流淌下來，在黑暗中看上去像蓋了塊紅蓋頭，不過如果非要掀起的話，可就不是蓋頭而是頭蓋了。我拿著剩下的半個酒瓶子，猛紮著自己的胸口，一邊紮一邊狂叫不止，鮮血染紅了我的衣服，如果是在白天的話，我想我一定能看到血的像花朵一樣綻放開來 。我哥反應過來後一把奪過了那半個酒瓶，對我大吼一聲：“你瘋了啊！”
m：“還說什麽，趕緊送醫院！”
我意識模糊地看著他倆，大張著嘴巴，表情很是嚇人——m說，這副表情的人，不是要吃人就是正在被人吃。他們倆把我抬到了醫院，在醫院進行了全麵的包紮。頭上纏滿了，手臂上纏滿了，胸部也給纏上了，看起來就像個木乃伊。因為我一直在忘我地捅著自己，碎玻璃渣已經散布在了皮膚以下，醫生不得不做了個手術把它們取出來，就像取子彈一樣——做這手術時，我想象著自己中槍的樣子，突然覺得這感覺真好。
於是，這件事就這樣宣告結束了。m和我哥的恩怨一筆勾銷了，我和m的恩怨也一筆勾銷了，他常來醫院看我。後來我們就成了哥們，一起喝酒一起看美女上課一起睡
覺，還經常冒充暗夜騎士，在深夜的馬路上飆車。我哥有空的話就跟著我們一起，所以準確地說，我們三個變成了好哥們。
和m在一起時，我自然也變成了一個小混混，但我覺得這沒什麽不好，雖然這一點也不主流，一直受到老師和家長的唾棄，我們整天沒有什麽追求，有的隻是在城市裏昏天暗地瞎逛，不高興就打架，高興的時候去酒吧，飯店，迪廳，常常玩一整夜，直到吐的滿地都是，直到在街上做壞事被別人發現而撒丫子走人……我很懷念那些日子，奇怪的是，我發現做小混混的日子來得比正常人更加真實，我漸漸愛上了酒吧和迪廳這類聲色場所，混跡於人群之中，看著他們真實的樣子，感覺大家都tm一樣被老天作弄著，我就覺得不再孤單了。在這些快樂的日子裏，m帶著我遊蕩了整個城市，和一群群被鎮在城市之中的孤魂野鬼一起，跳舞和撒潑……隻不過，畢業後，我們不得不分了開來，以後都沒有再見過麵，不知道為什麽，他就這麽成了我第二難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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