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以前的學校是很有傳奇色彩的。老師們像斧頭幫,學生像大雜院裏的租客,而m恰好處於其中最為變態的一班。m的班主任陳是個惡魔中的惡魔,以至於聽到他的名字都會讓大家冒冷汗,他每天把打學生當作最大的樂趣,甚至由此衍生出了好多新花樣。


    比如說,他有兩個最惡毒的招式,第一招是捉住某人,將他整個人的三分之一提到陽台上,遠遠看上去像架了個炮似的,後者必定會殺豬般鬼哭狼嚎,位於樓底的同學每每聽到這樣的慘叫,就條件反射地抬頭尋找橫空露出的半截身子。他的第二招是踹別人的下體,這一招十分令人討厭,其招式是這樣的:首先,他會和某個倒黴蛋麵對麵地站著,然後飛快地將小腿往後折起,整個人再轉90度,這樣腳後跟就可以正好命中目標。在之前是和被害人平行,之後就是和他垂直了……陳班主的這一招不知練了多久,已經達到了爐火純青的水平,他甚至可以轉一圈連踢四次,次次命中,他們說他們有幸見過這傳說中的四連擊,在陳踢馬猴的時候。那場麵十分慘烈,在最後,馬猴被踹到在地,口吐白沫,直翻白眼,雖然她長得不漂亮,但大家看到她這副模樣,都為她感到心疼。(馬猴是他們班上的醜女孩,很愛和男生一起惹是生非,陳班主踢她幾乎成為了每天的習慣,於是馬猴就真的變成了馬猴,被陳班主變著法子耍來耍去,被別的地球生物圍觀。後來馬猴忍無可忍,準備密謀一場起義,無奈最終還是以失敗告終了。——她的猩球始終沒有崛起)


    陳班主還有許多更加變態的行為,可惜我已經記不起了。陳班主自豪地把他的教育方式稱為軍閥教育,他在教室裏貼滿了戰爭英雄的海報,寫滿了他們的名言,每天都讓大家大喊名言宣誓三遍,最後有個人喊成了精神病,有一天大家都在上課,他卻沒了蹤影,最後大家在學校的蘆葦從裏發現了他,等他總算被人硬抬出來時,嘴裏卻一直嘀嘀咕咕著外星語言,好長一段時間裏沒有說過人話。


    m在這樣一個班級裏,自然成為了陳班主的眼中釘。眾所周知,陳班主希望把壞學生都趕走,這樣就可以過輕鬆無憂的“天皇生活”了。然而,無論他怎樣虐待m,m都像個釘子戶一樣雷打不動,這讓他十分頭疼,每天對著教案冥思苦想著變態法兒,甚至有人聽到他吃飯時還一直念叨m的名字,以至於筷子夾了別人飯盒裏的菜。


    有一天,他又開始了他的激情演說,那是在上午第四節課。他用希特勒的語氣大喊:“現在的學生真是臭的像坨屎,竟然把某某老師的自行車車胎給捅了。要你們這些敗類有什麽用!社會的渣滓!”他很爽地罵了一通,罵完就下課放學了,在騎車迴家時他扭頭一看,發現自己的車胎也被捅了,於是,他當即向蒼天敬了一個禮,舉手發毒誓,一定要報仇雪恨。到了下午自習課時,他給每個人發了張白紙,抱了幾瓶鋼筆墨水,讓每個人手上塗滿墨水,在白紙上按手印。他拿著所有人的指紋,抱著自己的車胎,大搖大擺地去公安部門化驗指紋去了。兩天後結果出來了,m就是兇手。


    那天他不知把m叫到了哪裏,等到m迴來時,大家都默默觀察著他,隻見他一臉深仇大恨,狀似怒目金剛,往日的吊兒郎當的樣子一洗而空。於是大家知道,又要誕生出一個革命先烈了,大家都滿心期待著看好戲,在暴風雨的前夜,大家向上帝祈禱著,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


    終於,一天晚上,m在學校門口召集了一幫人打群架,弄得學校門口像是40年代的上海灘。一片斯吼狂叫,腥風血雨。他們學校的門衛是個瘸子,但他以前接受過特種兵的訓練——即使後來當了逃兵。他先打了110,接著奮不顧身地加入了打架的隊伍,大家全被他的功夫震驚了,因為他三兩下就把小混混打得落花流水,因為好久沒有這麽痛快了,所以他縱聲大笑著。警車來了,大家一轟而散,m沿著學校小巷一路狂奔,瘸子緊追在他身後。雖然一瘸一拐,但跑得飛快,看起來活像一隻大袋鼠。


    m費了好大的力氣翻牆,站在牆上對瘸子做鬼臉扭屁股。


    接著,奇跡的一幕發生了——瘸子到了牆的麵前,非但沒有減速,反而開始百米衝刺了,大家想莫非他要把牆撞穿嗎?隨後,他兩條腿在牆上走了起來,蹬著牆嗖的一聲直接上去了,根本都沒用手。大家看的目瞪口呆,嘴巴變成o型,眼珠都快掉了下來。


    m看到此情此景,在牆上大叫一聲:“媽呀!”趕緊跳了下去,瘸子從牆上一躍而下,像如來神掌一樣從天而降捉住了他,任m怎樣掙紮都沒用。他惡狠狠地對m說:“小子跟我鬥!老子可是特種兵出身呢!”於是,m就這樣悲催地落入了法網。


    第二天升國旗時,老師們把那三個倒黴蛋押送到了國旗下,讓他們分別坐在國旗下的三個椅子上。m如黑幫老大般,威風凜凜地坐在中間,也就是國旗的正下方,帶著烈士英勇就義的堅定目光。三個老師一人拿一把剪刀走了上來,站在他們身後開始剪他們頭發,手法像剪刀手愛德華。


    其中一個人哭了起來,哭聲悲愜到了極點。因為他引以為傲的,像邁克爾傑克遜的一頭卷發,正羽毛般紛紛飄落在了地上。慢慢地,大家看著他從邁克爾一直變成了陳佩斯。他一改往日的霸氣,一邊哭一邊不住地嘀嘀咕咕,估計是在為他的頭發發表悼念詞。


    慢慢地,大家看到,國旗底下並排坐著三個光頭,像三個皎潔的月亮反射著白光。後來,他們三個被押進了車裏帶出去巡街遊行,一人露出一個光頭,活像被關在雞籠裏的雞。巡完街之後,他們被送到各自家裏反省,禁閉一星期之後,看其表現,再決定其是否可以重返學校。


    從那以後,m就這樣變成了一個禿驢,但是迴到學校後卻像變了個人,變成了一個標準的好學生,認真學習,尊敬師長,助人為樂。半學期之後,因為他的良好表現,而被選上了升旗手,邁著標準的正步,簡直和在天安門升旗的警察叔叔一模一樣。老師們也越來越喜歡他了,陳班主不再一天到晚想著法兒趕他走了。不僅如此,他還常常以m的例子教育大家:“m的例子說明,再壞的人都可能變好,再臭的屎都能變得沒味,所以你們這些子女還是有機會變好的!隻要你們不自甘墮落!”


    後來的一天,縣領導來學校視察,全校師生瞬間洗心革麵,整個學校煥然一新。這總讓我想起《銀河係漫遊指南》裏的一個故事,說是某個星球的魔術師誇下海口,說一夜之間把那星球上最大的山給變沒了。但他根本就沒有這個能力,結果在前一天夜裏調動所有高科技來挖山,把自己活活累死了。我總覺得,這個魔術師犯的唯一一個錯誤:他沒有出生在地球,也沒有找到中國。


    話說迴來,那天早上吃完飯後,大家集中在了操場上。


    那天是周一,一切都很順利。早上吃完飯升國旗時,m肩扛國旗,站著標準的軍姿,威風凜凜,表情莊嚴。音樂響起,他邁著強健有力的正步,和身後三個護旗手步伐整齊地走向國旗。縣領導和老師們看著這景象真是舒心極了——這水平簡直可以和天安門的升旗儀式相提並論了。m走到國旗旁邊,把國旗係上,一跺腳,一甩手,讓國旗隨風揚起,莊嚴而又帥氣。


    就這樣,國旗與太陽一同冉冉升起了。


    多麽美好的一天啊。


    大家無比莊嚴地看著國旗,但是發現了些許異樣,大家仔細看了看,發現在冉冉升起的國旗上,隱隱可見國旗左邊用毛筆寫著三個老師的名字,國旗的右邊畫了一個大大的烏龜,中間畫了個大大的等於號。那三個老師一個是陳班主,一個是校長,一個是瘸子門衛。就這樣,所有同學們,老師們,領導們,一同看著畫著烏龜的國旗冉冉升起,隨風飄揚,耳邊響


    起了震徹雲霄的聲音:“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起來!起來!起來!”此刻,中華名族所有為自由而流過的鮮血,在曙光透過紅布上的烏龜向大家迎麵照來的一刻,和操場上所有被壓迫的人們的血液交融在一起。


    同學們憋足了勁兒忍住笑,但是再憋就要死掉了,於是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聲音猶如海嘯雪崩大地震,想象一下,那可是數以千計的笑聲共振在了一起啊!甚至腳下的大地都在笑聲中狂熱地顫動了起來!老師們的臉一齊由紅變綠了,此刻,陳班主終於暴露出了他的本色,他頂著張煤炭工人一樣的黑臉,在距離m十米遠開外的地方,飛了起來打算用無影腳。m站在國旗下方,向他做了最後一個鬼臉,扭了最後一下屁股,大喊一聲:“拜拜了您呐!”一溜煙跑出老遠,在陳班主騰空而起的刹那,把校服脫下來扔向陳班主,這使得陳班主在半空中突然眼前一黑,失去了重心,結果狼狽地跌倒在地,蒙著校服在草地上打著滾兒。m飛速跑到門口,坐上出租車,便從這學校消失了。


    後來,這事被調查以後,他倆就被雙雙革職了,換了一個新的年輕校長和一個漂亮的女老師。這所學校一下子由封建專製邁步到了共產主義,m就這樣成了革命先烈,成了他們學校的不朽的傳說。當m轉學以後,他來到了另一個城市,另一個學校,當然,那就是我們學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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