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差大臣的腿和腰已經完全發軟,每一根骨頭都被恐懼熬成了麵條,絲毫用不了力,褲襠裏發出的臭味連他自己都聞得到,可惜不能把麵前的那個老者熏退。--


    老者的頭有一小半已經沒了,從頭頂到額角被一刀斜斜的削去,伴隨著每走一步呆滯的走動露外麵的灰白色的腦髓也微微晃悠。他瞪著已經黑白不分灰成了一片的眼睛,正用緩慢但是很堅定的步伐向欽差大臣走去。欽差大臣哆嗦著用手地麵上勉強撐著向後退,嘴裏發出連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麽的聲音。


    不遠處幾個騎兵正被十幾個屍體按住。仿佛他們是幾道美味之極的大餐,屍體們雖然動作緩慢爭但也是先恐後地拉扯啃咬。騎兵們發出人類喉嚨所能夠達到的極限的慘叫,手腳還亂動著,但是血肉和內髒已經屍體們的手和嘴間傳來遞去了。


    老者慢慢地逼近了欽差大臣,像和一個很好的朋友表達友誼和信任一樣,伸出已經僵硬的雙手,把他的雙肩搭住,張開了嘴,亮出裏麵不多的幾顆牙齒。


    欽差大臣把生命中所有的勇氣和鎮定都拿了出來,從懷裏掏出一個珠光寶氣的十字架,閉上眼睛大聲哆嗦的念道:“以天上的神的名義,你這不淨的東西啊,快點遠離神的信徒吧,否則以正義的”接下來就隻有一種歇斯底裏的哭喊聲了,他清楚地感覺到老者那幾顆牙齒嵌入自己的頭皮,到達頭骨,發出痛。


    ‘咯拉’。就像咬一口脆蘋果發出的幹淨利落的響動。這是他世界上聽到的後一個聲音。


    阿薩隻感覺自己的背心和頭皮上炸起一陣陣的雞皮疙瘩。


    獵人萊文的妻子,那個曾經很好客地接待過他的婦女。她原本帶點聰慧氣質的臉幾乎被一刀砍作了兩半,從翻卷的皮肉裏看得見白生生的骨頭,一顆眼珠已經被這一刀順帶著砍爆了,拉出點經絡斜斜地掛臉頰上。她正和另外幾個村民的屍體一起吃一個騎兵,她另一顆死魚一樣突出的眼睛直楞楞地看著騎兵的腹腔,伸手一掏,拿出一個還搏動的東西就往嘴裏送,咬出茲茲的聲音,暗紅的漿汁順著她的嘴往下滴。。


    那邊那個叫邦布大哥的胖子扯掉騎兵的手臂放嘴裏大咬。他的脖子幾乎被砍斷了一半,血大概早就流幹了,皮膚呈一種白樣的死白色,與嘴邊還流淌的鮮紅液體互相輝映,對比得觸目驚心。


    慘叫已經是這草地上動聽的聲音了,那至少是活物才能發出的。其他的聲音就隻剩上百個各式各樣的屍體搖搖晃晃走動發出的沙沙聲。這些屍體有的胸口開了個洞,露出裏麵的內髒,有的把自己的頭像手持一件武器一樣拿手裏,也有的已經**腫脹,走著走著掉下一隻胳臂,或者是腐爛成稀泥狀的內髒被屍氣從口裏擠了出來,看起來像嘔吐一樣,偏偏那完全渾濁的眼睛還死死地直視著前方。


    屍體阿薩原本是見得多了的,山德魯那裏他連睡覺都屍體旁邊。隻是它那裏停著是一迴事,自己站起朝你走過來又是另一迴事了。而紅袍人還是正麵離他幾十步的地方頗有興致地看著他,好象看著一個期待中的約會對象一樣。那雙眼睛射出的目光發出陣陣屍體的氣息,甚至比周圍上百具屍體的味道還要濃。


    不管是以前麵渺無人煙的蜥蜴沼澤中被追殺也好,還是其他任何情況之下也好,麵對的威脅越大,他心中的求生的**也越強。他體內的韌性堪比任何一種頑強的野獸。


    但是麵前這一切已經不是威脅,而是**裸的死的氣味。任何活物麵對這都無法不毛骨悚然。早聞慣了的屍體的氣味現是如此的令人作嘔,那些氣味從四麵八方和紅袍人的目光中壓過來,如同無形的手指皮膚上迴旋捏扯。他的雙腿已經有些發顫了,強烈地生出要撒腿就跑的衝動。


    不能逃,不能逃,不能逃。阿薩心中對自己狂叫。


    他清楚得很,人麵對恐懼的時候隻要一旦轉身,那就會徹底地敗恐懼之下,理性和鬥誌頃刻間就會被蠶食得涓滴皆無,接下來就隻會陷入瘋狂地逃跑中。


    以自己的速度和敏捷來說那些屍體並不是威脅,但是隻要他一旦迷失恐懼中,一旦把後背露給了那隻骨骼和皮拚湊而成的手,結果就很有可能就是被一顆大火球炸得稀爛。


    “人要吃飽了才有精神,其實不隻是人,什麽都一樣,都要吃飽才好做事,你說是不是?”紅袍人環顧了一下四周屍體們的大塊朵頤,用玩弄老鼠的貓一樣的口氣看著阿薩說。


    上下兩顆犬齒擠住了口腔壁上的一小塊肉,一用力,血腥味就口中蔓延開來。這好象已經遺忘了很久的味道立刻把他心中幾乎快被恐懼所淹沒的鬥誌重點燃。


    阿薩伸出帶著血絲的舌頭舔了舔嘴唇。他的鬥誌一旦點燃就會燒成一把通紅的刺刀。


    阿薩深吸了口氣,握緊了手中的刀,像一隻貓一樣弓下了身。紅袍人盯著他,帶著那不屬於自己的微笑搖了搖頭,用含著屍臭的聲音說:“不要那麽緊張,我隻是想”


    阿薩陡然發力朝他衝了過去。


    “年輕人就是太性急。”紅袍人那隻幹枯的手略抬了抬,好象隻是個不經意的小動作。一點很小的綠火焰從那隻雞爪一樣的手裏跳了出來,落地上。


    奔跑中的阿薩猛然彎腰手腳並用地上死命地一撐向旁邊就地翻滾開去,手腳的肌肉都因為這個過猛的動作酸痛起來。他一直都仔細地注視著紅袍人每一個舉動,衝刺的目的根本也就是為了閃躲。


    那一小點綠火焰落地上的同時突然就爆成了一道一人多高的綠色火柱,急速向阿薩原先衝來的方向一直線地蔓延過去,和滾到地的阿薩擦身而過。


    火柱像匹野馬衝向後麵的屍體,剛一接觸到一具屍體,火焰就發瘋似地長大起來。衝天而起的火柱將幾具屍體高高地帶向空中,隻升到半空,屍體就徹底地熔綠色的光華中,沒留下一點痕跡。


    阿薩沒有向後看,他已經全力地躍起飛向紅袍人。


    他自己也會用魔法,他知道魔法的施放必須要積蓄和準備的時間。兩個魔法間的空隙就是攻擊的唯一機會。


    可惜這次他判斷錯了,而且還錯得很厲害。


    紅袍人另一隻手抬了起來,同樣是一隻仿佛用破爛皮革手套包裹骨骼而成的手。但是這隻完全沒有一丁點脂肪可言的手正燃燒,而且燒得比任何火炬加熾烈,好象那純粹是用地獄的油和火山口的硫磺捏成的。


    阿薩知道自己錯了,自己不應該跳起來的。身半空,他已經沒有任何借力輾轉的餘地,隻有眼睜睜地看著那團火焰紅袍人的手上變作一隻碩大的火鳥形狀,展開雙翅向他撲來。


    阿薩把自己所有的魔法力凝聚為一顆火球朝火鳥射去。火球幾乎是毫無聲響就淹沒火鳥那耀眼的光華中,頃刻間眼前已經是全是一片太陽般的金黃色。那隻烈炎幻化而成的大鳥以一個擁抱的姿態飛來,要把他融化那無比熱烈的懷抱中。


    他已經毫無辦法,剩下的隻是一個動物的本能,抱頭縮腿彎腰把自己可能地裹成一團。


    火鳥順利地捕獲到了自己的獵物並納入自己的懷中,立刻開始空中瘋狂地翻轉騰挪,把構築自己的強大的魔法能量力地展現出來,誓要把懷抱中的事物蹂躪成粉塵。


    一把刀從這團狂亂的火球中掉了下來。刀一落草地上立刻發出吱吱聲,接觸到刀的草全部被燒焦。


    “如果不是你逼我,我其實也很想給你留下屍首的。”紅袍人略為吃力地歎了口氣,這連續兩次的快速施法讓他有些難以負荷。他抬頭看向天空。弧型的陰影正以肉眼難見的速度吞噬著太陽的光芒,天空已經陰暗下來了。


    紅袍人一揮手,空中翻滾的火鳥立刻朝低語之森的方向飛去,化為一道火虹投入樹叢發出轟然巨響,爆出一陣紅光。紅袍人點了點頭,對身後的屍體們揮了揮手說:“大門已經開了,我們進去吧。”


    阿薩遇見過很多怪事,但是都沒有現這事讓他覺得不可思議。


    自己居然沒有死,不但沒有死,連一根頭發都沒有燒焦,反而是剛才握刀的手掌被燙傷了。


    剛才縮成一團被那隻火鳥空中捕獲的時候手中的刀馬上滾燙起來,痛得他馬上丟手。他能夠感覺得出魔法力和火焰自己四周狂野地迴旋衝擊,他也是使用火魔法的,能夠感受得出自己身周的奔騰的魔法力的強度。按理說即便自己是一坨生鐵也會被融成汁水。但是他隻是感覺到了熱而已,甚至連灼痛感也沒有,即便是火焰再瘋狂的波動,也沒有分毫濺到他的身上。


    然後他就感覺自己隨著火鳥的飛翔一起空中掠過,直到耳邊發出轟然巨響,周遭流轉的魔法力和火焰消散了,後背猛地撞到了實物。


    送開雙手後抬起頭後才發現他正一個焦黑的樹洞中,或者應該說是碳洞中。這是棵極粗的古樹,十多人才能合抱的樹幹上被火鳥燒出一個大洞,洞周圍的木質已經被完全碳化了。


    阿薩跳下地來,周圍全是這樣的古樹,輕薄的霧氣古樹中旋繞,周圍靜得沒有一絲鳥叫蟲鳴。


    這裏確實就是他外麵窺視過的低語之森。古樸壯麗的古樹和縹緲的霧氣依然是那樣,隻是那種曾令他震撼的那種威懾感卻已經蕩然無存了,空餘靜悄悄的神秘感。


    阿薩向森林深處走去。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能夠那個恐怖的火焰魔法下沒事,可能是紅袍人手下留情,也可能是什麽其他的原因,但不管是什麽,他不想再迴去重麵對紅袍人和那一大群僵屍。而且聽剛才紅袍人的話,似乎這低語之森很難得才能進得來一次,他必須趁現去找到那棵世界樹。


    這森林中連風都靜止了,好象身處一無所有的虛空中,唯一能隻聽得見的聲響就是自己踏草地和落葉上的腳步聲,連一絲活物的痕跡也沒有。寂靜得讓人感覺有種奇怪的害怕。


    阿薩沿著地麵那些痕跡向森林深處走去。這些痕跡是剛才避過了僵屍逃進樹林的幾個騎兵們留下的。跟著他們的腳步,即便是前方有什麽不對勁也可以及早地知道。


    但是隻走了不遠,他就真的發現很不對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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