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過後,冬日的嚴寒退卻,青州的雪也大都化了,天地顯現出一幅萬物複蘇之相。


    顧寧安同時雨在這段時間中,做得最多的事情,便是采蘑......


    沒錯,便是癡於尋藥的時雨,自打誤食了一種同山菌菇長得很像的蘑菇,從而昏死麻痹過去後。


    醒來便意識到蘑菇也可以藥用。


    就好比令他昏死麻痹的這種蘑菇,便被他以其功效,命名為“麻菇”。


    他在書中是這樣寫得——【麻菇:多生長於春後複蘇時節,陰暗潮濕樹根之側。】


    【其性偏寒,外表神似普通山菌,莖幹處有細小絨毛可區別其與普通山菌。】


    【服用方法:煮沸飲湯,湯中含有少量藥素,可有些許止痛之效。】


    【食其肉,則一兩麻菇肉可使人麻痹昏迷一個時辰。】


    【忌:生食......】


    光是這一種麻菇,他就足足親自試了數十次,方才得出了用法用量,以及一些基本的忌衝,方才落筆於藥書之上。


    在此之後,他就格外的喜歡采蘑菇,從而也就帶著顧寧安往山林間行進。


    一個來月的工夫,時雨便吃了不下五十種樣式各異的蘑菇。


    在此期間,他出現過各種症狀,諸如頭痛、惡心、丘疹、氣喘、腹瀉......等等難熬的症狀。


    而顧寧安則是在一旁幫他看著,負責觀察其唿吸脈搏,若是出現了嚴重的中毒反應,他就會用拳打胃門、倒掛、喂苦瓜汁等一係列手段幫其催吐。


    當然,此番堪比“神農嚐百草”的行為,是極具危險性的,畢竟極毒的菌菇也不是沒有。


    但架不住一個不怕死敢吃,一個不怕他死,敢讓他吃,便也就讓藥書上多出了一卷專屬於菌菇的使用方法......


    眼下,時雨又從犄角旮旯中挖出了兩朵色彩鮮豔的蘑菇。


    望著那上紅中青下黑的蘑菇,顧寧安忍不住問道:“時雨,你確定要吃這個?”


    “其顏色妖異,恐怕毒素不小啊......”


    “試試!總得試試!”時雨將一朵放在地上,另一朵則是丟進了煮沸的小瓦罐之中。


    做完這一步,時雨便以自己的脈搏計時,在大約過去三百息的工夫後,他就用專門用來吃菌菇的竹筷子將煮好的三色菇取出,置放於碗中,又盛出一些顏色混雜發黑的“菇湯”出來。


    稍置冷了一會後,他便硬著頭皮喝了一口湯水。


    “鮮!”


    “極鮮!”


    時雨感歎道:“若非不確定這蘑菇是否有毒,我還真想讓先生嚐嚐!”


    “這蘑菇湯可是我近月來喝過最鮮的!”


    顧寧安笑道:“別貧了,趕緊摸摸自己的脈搏,可有異常?”


    聞言,時雨搭上了自己的脈搏,感受了片刻後道:“沒問題,一點兒問題都沒有。”


    “看來這蘑菇生得是見血封喉的模樣,實際上並沒有毒素。”


    “其生成這般顏色,便是天性用於唬人的。”


    說到這,時雨就拿起碗筷,要吃一口蘑菇肉來試試。


    然而,他還沒端起碗筷,就見顧寧安壓了壓手道:“且慢!”


    時雨問道:“怎麽了先生?”


    顧寧安沒有第一時間應答,而是盯著時雨的臉看了一陣後,問道:“你確定自己身上沒有什麽不適,脈搏也沒有問題?”


    時雨頷首,又摸了摸臉道:“是沒有啊,是我的臉上起疹子了嗎?”


    顧寧安嘴角微掀:“不如你找個鏡子照照自己的臉?”


    “嗯?”時雨略感不對,隨即去驢車上拿出銅鏡照了照。


    在看到鏡中人的那一刻,他差點沒把鏡子給丟出去!


    上紅,中青,下黑!


    此刻,他的臉亦如那三色菇一般,均勻的分成了三等分的顏色。


    額至眉間為紅,眼周至鼻頭為青,人中自下顎為黑......


    “昂~昂~昂!”


    正趴坐在地上發呆的驢子迴頭看了一眼,嚇得嗷嗷直叫喚。


    時雨瞧了它一眼,默默地將鏡子放下後,走到顧寧安那邊,長歎道:“顧先生,這蘑菇染色......”


    “哈哈哈~”顧寧安笑道:“我瞧出來了,剩下的肉還吃嗎?”


    “最好是別吃,要不然你這臉,恐怕要褪起色來,還要寫時間......畢竟你就喝了口湯,就變成這樣了。”


    “不吃了,不吃了!”時雨擺手道:“這三色菇就是染色用的,沒其他作用,我去吐了......”


    顧寧安笑道:“要幫忙嗎?”


    時雨擺手:“我自己扣一下嗓子眼就是了。”


    走遠了些許,時雨便卷起袖子管,蹲到地上開始摳嗓子眼......


    伴隨著一陣漫長的“嘔”聲之後,時雨歇了一會。


    由於他為了要試菇,之前是沒怎麽吃東西的,畢竟反正要吐,吃了也浪費。


    因此他這吐了老半天也沒能吐出來東西。


    蹲著歇息了一會,正打算繼續吐的時雨忽然瞧見身下的草......動了!


    噗!


    伴隨著一陣氣泡破碎的聲音在其耳畔響起,那株小草居然從地裏“鑽”了出來!


    其分叉開的草葉一陣彎折,變成了手腳!


    “天老爺嘞!”驚歎了一聲,時雨下意識的一把將這詭異的小草抓在了手中。


    “去你爺爺的!”


    “抓你草爺爺做甚啊!”


    “快放你爺爺下來!”


    “不然把你弄死!”


    那詭異小草居然開口說話了,在說話的同時,還在時雨的手中的不斷的扭動,像是要掙脫其束縛!


    “看來這三色菇也不光是會讓人的臉變色。”


    “服用之後還會出現幻覺。”


    時雨站起身來,捏緊了手裏的小草,一邊呢喃著“還是讓顧先生幫我催吐吧”,一邊往迴走去。


    “怪臉崽,把你草爺爺放下!”


    “你可知,你爺爺是何等身份!”


    “在不放下,當心我將你煉為肥料,給爺爺潤土!”


    “嘿!”


    “你聽爺爺說話了沒!”


    “鬆手啊!”


    看了看手裏罵罵咧咧的小草,時雨咂舌道:“這三色菇還挺厲害的,服用後的幻覺如此真實!”


    “還好剛才沒吃肉,要不然說不定能看到什麽!”


    小草扭著身子:“滾啊!你草爺爺是真的!”


    “趕緊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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