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是漫長的,而陳時出場的方式也相當奇特。


    那架直升機轟隆隆掠飛過來,所有人不可能忽視過去,這也是頭一次首都人民在這地方,看到一架飛行器如此低空飛行。


    若隻是這樣,還不會讓人特別震驚,震驚來源於一道黑影陡然從掠來的直升機中跳了下來,接近四五十米的高度直接落下,連廣場後麵的人群都能看到這一幕。


    如若換做普通人,這麽來一下肯定死定了,哪怕沒死也要當場殘廢,後麵的人以為如此,可是前方傳來的海嘯般歡唿,說明了事實可能不如想象中那樣。


    事實也好像確實這樣,那個從直升機跳下來的人影,居然是他們熟悉的人,身穿伽馬戰衣的陳時。


    既然是身穿伽馬戰衣,那麽所有人恍然大悟,這樣當然沒事了。


    理智的人明白,一個陳時並不能改變什麽,可經曆這段絕望和恐慌日子來的大部分民眾,需要的卻是一個心理支撐點,而在外星生存下來,麵對諸多恐怖異種和事物活下來的陳時,就是最好的心理支撐點。


    許多人歡唿,不是歡唿陳時本人,而是希望陳時能夠改變或者拯救他們。


    踏步走上演講台的陳時,站在中後麵的隻能看到一個黑影,甚至根本看不到陳時本人,還好周邊提前布置了電子大屏幕,可以看到,那身穿伽馬戰衣,露出麵部的人確實是陳時。


    歡唿、大喊、嘶叫,人們發泄著心中的恐懼,周圍執勤的民警和武警官兵一陣緊張,還好局勢並不是不可控和混亂下去。在陳時一聲麥克風開口後,聲音傳遍廣場,眾人都不禁安靜了。


    “各位,大家好,我是陳時。”


    “感謝各位在今天不辭辛苦來到這裏,也感謝此刻正在收看電視直播的所有人,在過去兩個月中,發生了很多的事情,有許多人經曆了不安和恐懼,生活被改變,不得不背離家鄉,穩定的生活被打破等等,最大的恐懼來自於絕望。我深深知道這一點,因為我也曾經經曆過這一切,體會過什麽是絕望……大家應該也很清楚,我經曆的事情,但我挺過來了,我迄今為止,還好好活著。”


    “因為我……不曾放棄希望。”


    “有人以為我在消失的兩個月中早已死去,他們說對了一半,我的確差點死去,幸運的是,我還是活著,並重返了地球。”


    陳時的演講內容並不如何高明,在最開始,本來有準備了七八十篇演講稿,送到上麵去審核,審核過了二十來篇,可以讓陳時自己挑選。而最後,陳時看完演講稿後,問了一聲,我可以自己說話嗎?


    按照道理來說,這樣不可控的演講內容,是不允許的,畢竟這事事關全球安危,個人發揮一旦失常,那影響太惡劣了。


    然而上麵經過深思熟慮,竟然允許了陳時自由演講。


    也許是陳時這消失兩個月的文字經曆,在上報後讓上麵有了想法,總而言之,自由發揮的陳時演講,沒有引經據典,沒有文采飛揚,有的隻是簡單且淳樸的話語。


    “像大家一樣,我隻是個普通人,堅持不下去的時候,也有想過放棄。之前很多人認為,我一個人背負了全球人類的壓力,到底能堅持多久?其實我也不知道……”


    陳時停頓了片刻,才堅定地說道:“但這段日子以來,我更多的知道,我不僅是為了全球人類而在堅持,我更應該是為了我個人而堅持,說句不虛偽的話,為了全球人類那太高尚了,我就隻是不想那麽死了,我想活著。平平安安的活著,我想活著迴去見父母和朋友,我想我的下一代在和平的年代活著……感謝大家。”


    等他話音說完,放開了話筒,廣場一片沉默,數十萬人卻鴉雀無聲,仿佛所有人都在這一刻失去了說話的能力。


    大家靜靜呆著,直到陳時走了下去,人們才反應過來,響起了排山倒海一般的鼓掌。


    遠處的肖央終於鬆了口氣,趕忙迎著陳時上了車。


    “演講的不錯,我還以為你要即興發揮了。”肖央笑了笑。


    “呃,其實我就是即興發揮的。”


    陳時倒沒覺得不好意思,很平靜地說道:“之前準備了說辭,等上了台,才發現那些說法沒必要了,大家想聽的不是這個,所以我就把自己心中的想法說了出來而已。”


    他說著,迴頭看了下車後那無盡的人群,“我剛才演講的內容有用嗎?”


    肖央聞言沒立即開口,而是等了十來秒,“要說效果可能沒那麽振奮人心,不過也不錯了,在我看來這樣更好。”


    “為什麽?”陳時訝異地偏頭看著他。


    “你不是萬能的,也不是神。”


    肖央歎口氣道:“把你當成神來解決問題,那是不可能的,而一旦無法解決問題,甚至你出現了意外,那反而會出現反噬,危機變得更嚴重。把解決問題的希望寄托於一個人的身上,那不是什麽成熟的做法。”


    陳時點點頭,最開始的時候,上麵未必不是在想著另類的造神運動,把他塑造成一個希望,讓民眾對政府和國家恢複信心,避免社會的動蕩不安情緒蔓延。


    可仔細思索以後,就會發現這很不靠譜。


    陳時在新地-36號,也隻是勉強活著而已,隨時都可能喪命,把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塑造一個偶像般的“神”的確簡單,但要是不能解決問題,引起的反噬會強烈到國家無法承受。


    還不如最開始就不要這麽去做。


    陳時的這番演講,論鼓舞人心,肯定不如那些專業人士寫的演講稿,最多也就安慰一下大家,說我迴來了,說大家要有信心,不要放棄,就像在拉家常似的,在力度上卻恰到好處。


    兩人都是這麽想的,隻是事實有時候總會發生意外。


    到了下午時分,這份演講的直播視頻,就在全球大麵積擴散開來,速度快的超乎想象,而對人們的影響力,也並非是以為的那麽小。


    人在溺水掙紮之前,區區一根稻草都想抓在手裏,而稻草,在平時是多麽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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