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婉看不見身後發生的事。


    一抬眸,忽地瞳孔驟縮,隻見到謝晉謙朝她撲來。


    謝晉謙,如今連她都不願放過了是嗎。


    她滿目失望,準備撿起地上的石頭反擊。


    在她手觸碰到石頭之時,有人從脊背處狠狠推了她一把。


    劉婉朝前摔去。


    背上傳來一陣溫熱。


    她伸手去碰,竟看到滿手的血。


    劉婉呆滯迴頭,滿目不可置信。


    那道邪祟,刺穿了謝晉謙的身體,他胸口流著血,麵含微笑地倒下。


    “嫂嫂,真的不是我。”


    劉婉頓時如遭雷劈,她好似不那麽理智了,朝前爬去,扶起謝晉謙。


    “謝二爺!”


    她的背上全是他原本溫熱的血,如今,涼得讓她脊背生寒。


    夏司珩也快速給自己點穴止住了血以後。


    來到謝晉謙身邊,替他點穴止血。


    可,根本沒用。


    他已經被邪祟刺穿了身體,靈力強大,已經無力迴天了。


    劉婉手足無措,她眼眶瞬間就濕潤了,“你撐住,我相信你不是你,我相信你。”


    她略帶哭腔,摻雜著無盡的懊惱。


    也恨為什麽不讓他們都知道,自己身上有神明祝福。


    饒是夏司珩也被他這一舉動感觸到了,他用自己沒有受傷的手,給謝晉謙渡內力,隻希望他能熬過這一遭。


    可謝晉謙卻伸手撫開他的觸碰,嘴角明明帶著血跡,卻依舊溫和地笑,


    “沒用的,你的武功,留著保護嫂嫂罷。”


    “怎麽這麽傻,怎麽這麽傻啊。”劉婉頓時就沒控製住淚水,如斷了線了的珠子般滑落。


    “我有神明的庇護,他們傷不了我的,不然我從懸崖掉下來,怎會毫發無傷,你一向精明,怎麽可能會猜不到!”


    劉婉對他坦言了實情。


    可她哪裏知道。


    別說不知情的謝晉謙了,就連知情的夏司珩,在危險到來之時,也會頓時失去思考。


    第一時間衝上來保護她。


    謝晉謙鼻尖酸澀,聲音沙啞道,“嫂嫂,保護你···我心甘情願···”


    劉婉至今毫發無傷,他怎麽可能不懷疑她身上有特殊的本事。


    可即使知道又怎麽樣呢。


    誰能保證那道煞氣,不會擊破她的所有防護呢?


    他不能賭。


    他在懸崖上,已經體會過一次痛失嫂嫂的痛苦了。


    這一次,他絕對不會比夏司珩更差。


    他感覺到體溫在逐漸冰冷,可還是含著淚笑道,“嫂嫂,我死了你會傷心對嗎?”


    他第一次見她為了自己流眼淚。


    劉婉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麽了,她閉上眼睛搖搖頭,眼淚掉得更兇了。


    “你終於為我掉一次眼淚了···我都不知···我都不知你在謝家五年,受到如此多的冷落,是如何熬過來的。”


    “這世間···對你太不公平了,你善良美好,前世卻遭人算計,含恨而終。”


    他在夢裏看見,劉婉的孩子是謝懷山,謝家對她友善尊敬。


    可等他經營有成歸來之後,發現謝懷山將他那個善良的嫂嫂活活氣死了。


    連好好安葬都不肯。


    等他來到嫂嫂墳前時,見到的卻是修繕好的墳墓,和枯瘦死去的慶大。


    他將慶大妥善安葬之後。


    卻被謝懷山帶人抓拿,舉報他經營黑色產業。


    他也被當場處決,死了嫂嫂和慶大的墳頭上。


    為了不讓這些事發生,他做了太多太多。


    還好,這一切都沒有發生,嫂嫂的孩子是晚晚,而不是謝懷山。


    所以嫂嫂被冷落,五年來受盡了委屈和搓磨。


    他將謝家弄垮,掏空資產,就是為了給嫂嫂一個離開的機會。


    嫂嫂和離後,就有了夏司珩。


    他對夏司珩的印象極差,根本不願相信他對嫂嫂是真心的。


    所以,他算計了他,想要害他。


    可事實證明,夏司珩比他更愛嫂嫂。


    如此,他便也放心了。


    隻是可惜,以後再也看不到嫂嫂開心快樂的模樣了。


    他顫抖著抬起手來,抓住了劉婉的衣袖,“嫂嫂,不管前世還是今生,都是你救了我。”


    “如今,我也救你一次了。”


    “我還你一雙鞋子,也還你一條命。”


    “我不後悔,真的。”


    他不後悔,但有遺憾。


    “其一,沒有看你穿上那雙鞋子。”


    “其二,沒有幫完我的師傅完成大業。”


    這是他輩子的心願。


    “不要說了,不要說這些,謝晉謙!你一定有辦法活下去的,對嗎?”


    劉婉泣不成聲。


    修習之人,若想保住自己的命,或者魂,應該有辦法才是。


    謝晉謙搖搖頭,虛弱道,“這一擊,用盡了那人的修為,不留活下去的餘地。”


    他的身體越發冰冷了。


    他怕自己再不說,便沒有機會說了。


    他沾血的手緩緩將扳指摘下,遞給了劉婉,“拿著這個···告訴我師傅···我忘恩負義,不能陪他···噗···”


    吐了一口血,繼續道,“不能陪他完成大業了···讓他把我的屍體······”


    “帶去南眉···就說···我死在那···”


    “消息···給我父皇···”


    他的父皇,欺軟怕硬,不敢對付大夏,卻實力與他相當的南眉覬覦已久,若他死在那的消息傳迴南越。


    南越王借機出兵,兩個國家鷸蚌相爭。


    師傅他們,便可趁機漁翁得利,然後趁機殺了南越王報仇!


    這樣一來,便也不會連累到大夏百姓,不會連累到夏司珩。


    隻要大夏太平,夏司珩不出去打仗,他的嫂嫂,便一直有人護著。


    他也就放心了。


    這是他最後一次謀劃了。


    為了師傅,也為了劉婉。


    夏司珩一向善讀謀略,一聽便知謝晉謙的打算。


    心中暗暗敬佩,謝晉謙直至生命的最後一刻,也在為劉婉和自己的師傅打算著。


    他心中,忽然生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揪心感。


    謝晉謙,也不算壞人。


    他有自己的立場和情意。


    錯就錯在,他沒有生在南越皇室,而是出生在謝家,被迫經營起了那喪盡天良的生意。


    上天憐憫,給了他前世的劇本,讓他覺醒掙脫,改變自己的命運,迴南越皇室奪迴屬於自己的東西。


    可他這一路坎坷,一路艱難的成長,心中的大業和夢想,都在此刻煙消雲散。


    抵不過一個劉婉。


    而他的死,也是冥冥之中注定的。


    經營藥粉生意,荼毒百姓者,最終的下場,就是死!


    夏司珩將手放在劉婉肩上,安撫她的情緒。


    謝晉謙見此,露出放心的微笑,他的聲音溫和,卻無比虛弱,“嫂嫂交給你···我便放心了。”


    “嫂嫂,我這輩子···最大的心願···就是···”


    “和你成為真正的···一家人···”


    “不管是···是什麽關係···我都會守護好家···”


    “可惜我···沒這個機會了···”


    他的聲音越來越虛,手腳越發冰涼。


    可他還有一絲執念,要說出來。


    他攥緊了嫂嫂的衣袖,拚命掙紮著,眼淚滴滴落下,抽泣不止,哭得狼狽,


    “下輩子···我一定要和你···成為···成為一家人···”


    “嫂嫂···我下輩子找你···你等等我···”


    “我們當家人。”


    “好嗎?”


    劉婉猛地點點頭,眼淚滾落,


    良久,從喉間擠出一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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