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初瞧著桌子上的羊脂玉掛墜兒,臉色不太看,抿了抿唇,看著大太太,她知道大太太識破了她的心思。


    她早該猜到的,大太太能管著這麽大一個家,老爺子看著的大媳婦兒,一定是精明的。


    厲行倒是在一旁,冷眼旁觀,饒有興趣的看著沈若初,這不是剛剛還得意麽?現在他倒要看著沈若初在大舅母麵前,是如何解釋的。


    沈若初瞧著厲行,非但不幫忙,還幸災樂禍的,忍不住瞪了厲行一眼。


    沈若初這才轉過頭,看向大太太,有些歉意的開口:“大太太,我…”


    “這羊脂玉值不少錢吧?你還真是大方,我隻當你瞧不上這孩子,原來,你哪是瞧不上,你是做戲給我看呢。”不等沈若初說話,大太太冷著聲音開口。


    她以為沈若初瞧不上這孩子,對孩子又打又罵的,覺得孩子可憐,給孩子換了衣服,又弄了好吃的,從孩子的脖頸裏頭發現了這麽一個羊脂玉的掛墜兒。


    羊脂玉是很貴的,指甲蓋兒那麽大一塊兒,都能值不少的錢,都說黃金有價玉無價,這個成色的羊脂玉,屬於罕見的。


    她以為是連佑自己的,便問了連佑,這是誰給的,有這麽一塊玉,孩子不至於落魄成這樣的。


    連佑告訴他,這是沈若初給的,沈若初若是不喜歡這孩子,怎麽會給這麽貴重的東西,她思來想去的,才明白,沈若初是做戲給她看呢。


    這羊脂玉是沈若初給連佑的,是她九歲的時候,韓家阿爸給的生日禮物,是個吉祥物,她希望連佑戴上了,以後的生活不會再受苦,會順遂的多。


    沒想到因為這個羊脂玉的墜兒,被大太太給識破了她的詭計。


    沈若初頭一次被人堵的說不出話來,畢竟這種事情是牽扯大太太那些塵封的往事,而她因為給大太太的是彌補傷口的良藥。


    可是或許她錯了,她這麽做,隻是揭開大太太的傷疤,然後又借機撒了一把鹽在上麵,著實是過分了的。


    “對不起,大太太,是我欠考慮了,這孩子,就留在這兒吧,我原是希望他能跟著您,受更好的教養,有個好的家庭,是我自私了。”沈若初對著大太太賠禮道歉。


    她以前是最不服輸的,哪怕是厲行已經警告過她了,她還是不甘心,還想試一試的,現在她知道,這世上,沒有那麽多的事情全都是順遂的。


    說話的時候,沈若初上前拉著連佑,往跟前帶著,就在沈若初拉著連佑的時候,大太太卻沒有鬆手了,有些生硬的聲音開口:“我這個人就是太心善了,看不得別人這個樣子,這孩子,我養了。”


    她嘴上雖然這麽說,心裏是很喜歡連佑的,不得不說沈若初是一個極其聰明的女人,當初沈若初收拾三太太的時候,她就該知道了。


    連佑九歲,和她沒的孩子,差不多大,各方麵都是極其像的,以前不是沒有人讓她再領養過,本家的,娘家的,太多了,她都拒絕了。


    那些孩子都是月子裏頭直接抱過來的,讓她想著的都是,她含辛茹苦養大的兒子,不如沈若初來的直接。


    直接弄了個九歲的孩子,能說會道,而且和她的那個兒子一樣會心疼人,她怎麽能不喜歡呢?


    沈若初聽了大太太的話,歡喜的不行,原本以為這事兒黃了的,沒想到大太太居然同意了,有個詞兒叫做虛驚一場,她覺得自己現在就是了。


    厲行跟著掩不住的高興,這事兒成了,他自然也替沈若初高興的,說明沈若初辦事還是有辦法的。


    沈若初感激的拉著大太太的手:“大太太,您相信我,這孩子若是教好了,他一定會好好的孝敬你的。”


    這麽大點兒的孩子,知道為死去的父母拚命,這一點,足以撼動她費盡心思的把他留在陳家了。


    大太太點了點頭:“我知道的,他很懂事。”方才見到自己落淚,他都替她擦眼淚,安撫他,這孩子是很細心的了。


    沈若初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摟著連佑的肩膀,對著大太太說道:“大太太,我們明日就要離開了,我能跟連佑說幾句話嗎?”


    大太太點了點頭,沒有多餘的話,沈若初拉著連佑進了裏屋,大太太看著沈若初和連佑的背影,輕聲開口,話是跟厲行說的:“你找了個了不得的媳婦兒。”


    這話是誇讚的,有些聰明,但是用在作惡上了,可沈若初的聰明是用在行善上了,是不一樣的。


    厲行聽了大太太的誇讚,眼底閃過一絲得意:“那是,我瞧上眼的,肯定是不俗的。”


    大太太曾經帶過他,兩人的關係肯定要比跟旁人的親昵許多,厲行沒規矩的同大太太調侃著。


    大太太斜睨了厲行一眼,好笑的說道:“別得意,這麽好的媳婦兒,別人又不眼瞎,惦記的人多著呢,我瞧出來了,你那媳婦兒不愛權,不愛錢的,你要是沒看緊,可就不好說了。”


    她看人還是挺準的,沈若初那一身的氣質,再加上,對一個本家的孩子,能這麽大方,就說明,這女人是免俗的。


    “您能不哪壺不開,提哪壺嗎?”厲行撇了撇嘴。


    大太太的話無疑是戳中厲行的痛處,事實可不就是這樣的,迷城裏頭,惦記沈若初的太多了。


    瑞麒,厲琛,還有祁容,旁的,還有他不知道的,想想厲行就覺得莫名的有些頭疼,是真的頭疼。


    大太太不再理會厲行,坐在一旁喝茶,靜靜的等著連佑,她今晚還是會把孩子給帶迴去的。


    內間,沈若初坐在一旁的黑漆木椅子上,連佑站在沈若初跟前,沈若初看著連佑,伸手拉過連佑的手問道:“姐姐有打疼你嗎?”


    那會兒那幾下是為了做戲給大太太看的,雖說她注意了力度,但是打在手上,還是疼的,隻是連佑沒喊疼罷了。


    連佑乖巧的搖了搖頭:“不疼,一點兒都不疼。”是真的不疼的,他跟大太太說了,大太太起初還不信。


    沈若初伸手摸了摸連佑的頭,再次開了口:“那就好,姐姐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好,連佑,從今天起,你就留在陳家了,跟著大太太一起生活,她會對你好的,你會有個家,以後有陳家和大太太的庇護,沒有人再敢欺負你了。”


    這孩子也算是命苦的,這麽大點兒,給人種菜養活自己,真的是難以想象的日子,她覺得她到了那一步,都不一定有連佑做的好。


    連佑就這麽看著沈若初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沈若初知道,說這些他還是不太明白,等兩年,大了一些,自然就明白了。


    沈若初跟連佑囑咐了幾句,便同連佑一起出去了,到了外間,大太太一直等著呢,兩人一出來,大太太便伸手接過連佑的手:“孩子我就帶迴去養著了,你放心,我既然願意養他,我是一定會好好養著的,不會讓他受委屈。”


    這是大太太對沈若初的保證。


    沈若初自然是知道的,要不然,也不會把孩子送到大太太這裏的:“您受累了,我替這孩子的父母,謝謝您。”


    這一聲謝,是一定要說的,大太太忘記往事,把孩子留在身邊,是需要很大的勇氣,她一開始就在賭而已。


    沒有多餘的話,大太太離開了竹宛。


    夜裏厲行留宿在竹宛的,難得沒有胡來,兩人相擁而眠,一覺到天亮。


    翌日一早,沈若初便和厲行起來了,收拾了東西,跟老爺子和幾位長輩辭了行,便帶著家裏準備的,各種禮物迴迷城。


    陳家門口的時候,來送行的,有厲行的小舅舅,陳從之,還有青伶,青伶拉著沈若初的手,不由紅了眼睛,像個小姑娘一樣。


    畢竟才混熟,沈若初就要離開了,怎麽著都有些不舍得?這個家裏,除了沈若初,沒人縱然她這麽任性了。


    “哭什麽?真是丟人!”陳從之嫌棄的看了青伶一眼。


    青伶吸了吸鼻子,斜睨了陳從之一眼,問著沈若初:“我年後能去迷城看你嗎?”


    其實她早就想去的,阿媽覺得她輕浮,去了隻會給姑母丟臉,是不許她去的。


    沈若初瞧著青伶的模樣,實在是可愛,忍不住捏了捏青伶的臉頰,這感覺還是很不錯的,怪不得陸以宛總喜歡捏她的臉了。


    “當然可以了,我在迷城等著你,到時候,我帶你逛,迷城和紹城還是不同的,新式的東西很多。”沈若初笑著說道。


    兩個人像是即將分別的手帕交一樣,厲行難得耐著性子等在那裏,一旁的陳從之覺得女人是真的矯情。


    “行了,行了,年底小舅舅我帶著你去迷城,別矯情了啊,時間不早了,若是晚了,就得半夜到了。”陳從之忍不住促催著。


    青伶撇了撇嘴,卻不敢還嘴,畢竟陳從之是會打她的,真的打。


    沈若初忍不住看向屋裏頭,目光一直在尋找著,眉不由打了個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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