鴨子此時心情極度不好,痛罵劉胖子之後,歇息一會兒,跟白路說:“我去看看。”


    從發生事故時開始,礦裏和縣有關單位就組織人手救援。不過這種私礦,出事情之後的救援基本是做做樣子,沒太大用處。


    單就礦難事故而言,透水還好一些,若是瓦斯爆炸,根本連救援都不需要,可以直接統計死亡人數。


    正因為礦難如此兇險,鴨子才會特別激動,也會讓劉胖子趕緊去取錢,不管能不能救上來那七個人,先把錢送過去,先把心意做到,趕緊了結此事。


    遇到這種事情,真的隻能把活人當死人處理。


    見鴨子朝礦口走去,白路趕忙攔住:“你要瘋?”


    鴨子說:“我想看一下。”


    “看一下?你能看見什麽?”白路勸道。鴨子正想反駁,警察來了。


    從門口開進來一輛警用吉普車,汽車停到鴨子前麵,車門打開,下來三個警察,年紀最大那人問話:“負責人在不在?”


    鴨子說:“我就是。”


    那警察說:“礦井涉嫌違章操作,並有不法行為,請你跟我們走一趟。”


    鴨子十分生氣:“你說我不法?”


    警察麵色不變,迴話道:“不是說你不法,是說礦井有存在不法行為的嫌疑,你是負責人,麻煩跟我們走一趟。”


    鴨子冷笑一聲:“如果不跟你走呢?”


    那警察表情不變,冰冷說道:“希望你能配合。”


    “如果我不配合呢?”鴨子是猛龍過江,當然不願意在小地方被關進局子裏。


    那警察突然笑笑:“不知道你尊姓大名,我得先說明一下,我就是個小警察,上頭有命令,我辦事,如果我辦不成事,會失業。而我並不認識你,希望你能配合。”


    整句話簡單說來,就是威脅兩個字。告訴你最好識相,不識相會倒黴。


    鴨子臉色變得難看,站得筆直,看向三個警察。


    越是地方上的小警察,越沒有顧忌。本來就是協警,一個月領個千八百塊,巴不得全天下都是賊,好挨個收拾。


    見鴨子不配合,有倆警察伸手一掏,居然每人一根警棍。


    這就要動手了。白路看眼鴨子,準備搞定三個小警察。未料鴨子突然跟他們說:“記住了,我叫劉亞龍。”又跟白路說:“你哪兒也別去,我先跟他們走,等劉胖子迴來,麻煩你去送錢。”


    聽到這句話,白路不禁高看鴨子一眼。鴨子不怕鬧事。怕的是因為這些事情拖延對死難者的賠付工作,從而影響到別的什麽事情。


    有白路幫助,他可以大發雷霆收拾這幾個警察,可然後呢?來大隊警察抓人,再帶上幾把槍,事情隻會越鬧越大,也會越拖越久。


    鴨子為遇難者家屬考慮,想著讓他們安心。也是想趕快解決掉礦難事情,縱是受點委屈也無所謂。


    白路想了想:“聽你的。”


    於是,鴨子跟著三名警察上車,離開礦場。


    看汽車開出大門,白路對兩個開大越野車過來的青年說出一串數字:“我的電話號碼,你們跟過去,有任何消息。馬上給我打電話。”說完話讓那倆家夥把電話撥迴來,存住號碼,讓他倆快走。


    鴨子是那倆家夥的老板,倆青年點頭應是。開車去追警車。


    如果隻是白路一個人,一切無所謂,想怎麽玩都成。可加上鴨子,再有礦難事情,又有別人想要橫插一手,白路決定暫時忍下來,先按鴨子的想法,一件事情一件事情去做。


    如此,空曠礦場上隻剩他一個人。約莫半個小時後,把頭一間辦公室的房門推開,有個女人走出來找人:“老板,老板呢?”


    白路問:“怎麽了?”


    女人迴話:“下麵迴消息說大麵積塌陷,情況很不樂觀。”


    意思就是說,下麵的人沒救了。


    白路想了下說道:“你們是專業人士,想怎麽做,由你們做主。”


    女人哦了一聲,迴去辦公室傳達消息。


    過不多時,女人又出來說話:“救援組上來了,說是下麵很危險,得放棄救援。”


    放棄救援?白路怔了一下,就算明知道下麵都是死人,他也不敢說放棄救援。


    不覺特別猶豫,想了又想,抱著僥幸想法問道:“真沒有可能救上來麽?”


    女人衝他搖搖頭,沒說話迴去房間。


    白路想追過去問,可是又一想,深深地下不比外麵天地,完全是另一個世界。如果真的發生意外,自己不但沒能力幫忙,甚至有可能命喪井底。如此便沒了興趣,站在外麵發呆。


    一直站到天色全黑,先是看到礦井方向迴來許多人,每個人都沉著麵孔。然後又等到劉胖子開車迴來。


    下車後沒看到老板,劉胖子問白路:“龍哥呢?”


    白路問:“拿到錢了?”


    劉胖子吃不準白路來曆,沒有迴話。


    白路說:“你們老板被警察抓走了,你帶我去賠錢。”


    “什麽?”劉胖子不相信白路。


    “神馬在天上,再廢話揍你。”白路拉開越野車副駕駛的位置,跟坐在那裏的人說話:“下來。”


    那人稍微猶豫一下,被白路一把扯下來,自己坐上去以後,跟劉胖子說:“上車。”


    劉胖子琢磨琢磨,多說一句話:“礦下還有人在救援……”


    白路打斷道:“那些人早上來了,正在休息。”


    劉胖子一聽,馬上朝活動房跑去,進哦說會兒話,垂頭出來,上車後告訴司機:“走吧。”


    事實和他估計的差不多,塌陷,無法進到出事地點。尤其是大麵積塌陷,得先確定位置,然後排空積水,再清出泥土,工作量巨大,且還得保證安全,萬一排積水或是清除泥土的時候再發生事故,死的將不僅僅是七個人。


    到這個時候,劉胖子認命了,也是聽從鴨子吩咐,決定先去賠錢。


    如果煤礦想繼續做下去,得先搞定這些人家才成,方法是賠錢。既然遲早要賠錢,當然趕早不趕晚。


    汽車開動後,劉胖子開始打電話。


    托移動通訊的福,這一片地帶就算沒有固定電話,也有移動信號塔。劉胖子第一個電話打出去,就有人接通。


    劉胖子簡單說上幾句話,吩咐司機去處,然後問白路:“這位哥哥,貴姓?”


    “我叫白路。”白路迴話後,劉胖子做自我介紹。


    他是鴨子的遠房親戚,同是姓劉,關係差些距離。因為一直沒工作,在家呆著也是沒事,被鴨子送到這裏賺錢。


    自打來了礦區,經過幾年迎來送往生涯,這家夥迅速成長起來。不過還好,始終牢記一點,隻要是鴨子說的話,必須馬上執行。


    按照一般礦場的賠償程序來說,絕對沒有第二天賠錢一說。


    鴨子是碰到意外情況,一個是高遠和柴定安開戰,一個是省裏有人來搞他,無論出於何種原因,必須盡快解決礦難事故,所以才做出這個決定。


    劉胖子是他的忠實狗腿子,隻管聽吩咐,然後去做。


    這大晚上的,越野車在山路中顛簸前進,開上半個多小時進到一個小村莊。


    村莊裏一片漆黑,遠處近處零星亮著兩點燈光。


    汽車一進村子,馬上引來犬吠數聲,許多隻狗一起在叫。在村子中間位置,有一家燈光最為明亮,院門大開,站著兩個人。一個是六十多歲的老人,一個是二十多歲的女人。


    汽車停到門口,車門打開,劉胖子當先下車:“袁叔。”


    袁叔一臉希冀表情,顫聲問話:“有消息了?”他甚至不敢問是死是數。


    劉胖子走過去說話:“袁叔,救援一夜一天,救援隊都累壞了,現在暫時歇息,你知道咱這是農村,沒有齊全的救援設施,隻能一點點來,你別著急。”


    袁叔臉上的希冀表情馬上消失,問道:“那你是做什麽來了?”


    劉胖子低聲說:“可以進屋說麽?”


    他一輛車開進村子,引起許多狗叫,也引得隔壁鄰居出門來看。


    袁叔說:“進。”引著他和白路往屋裏走。其餘三人留在車上看錢。


    房子新建沒多久,大鐵門也是八成新,院子裏有兩隻土狗,衝白路和劉胖子汪汪亂叫。


    袁叔嗬斥一聲,帶二人進到屋中。等大家都坐下後,劉胖子開始說話:“是這樣的,我們老板來了,一到礦場就被警察帶走協助調查,不知道什麽時候也讓我去協助調查,我們怕耽誤事情,就先把賠償金送過來,老板說每個人三十萬,發到你們手上後,要麻煩您簽個字。”


    這事情做的有些唐突,財帛動人心。劉胖子大晚上的給出三十萬,就不怕有人生出歹意,殺人劫財?


    可這家夥一根筋,鴨子怎麽吩咐,他就怎麽說,完全不考慮後果。


    白路剛想插話,袁叔問道:“是不是收了錢,你們就不救援了?”


    劉胖子搖頭說不能。


    袁叔不信:“我不要錢,我要兒子,麻煩你們了,一定要加緊救人。”


    劉胖子歎氣道:“咱村男人,一多半下過井,出事的有一多半沒能上來,袁叔也下過井,知道這活有多危險,不怕跟你說實話,礦下麵的情況很複雜,救援有難度。”


    “有難度也得救,我不要錢,我要兒子。”袁叔急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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