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醒來一睜開眼,易無憂就發現床邊站了一個粉雕玉琢、水靈靈的小姑娘,正眨巴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地看著她。發現她醒了過來,小丫頭一笑轉身跑了去:“母後,姐姐醒來了!”


    居然是黎皇後的女兒!展顏一笑,易無憂坐起來穿上了衣服,一睜眼就見到個可愛的小姑娘,心情也無由地好了起來,前一晚所有的不快盡消失在了剛剛的那一笑之中。


    “真是亂叫,怎麽能叫姐姐呢?”站起來套上外衣,易無憂就見黎皇後正牽了剛剛那個小姑娘走了進來,似乎正糾結著該讓那個孩子怎麽稱唿她。


    “娘娘早!”施了禮,易無憂朝那個正盯著她看的小姑娘笑笑。


    對著她一笑,黎皇後轉身喚了人來伺候她梳洗。雖然一直以來很不喜歡被人這麽周到地伺候,可在這宮裏易無憂還是忍住了“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衝動。


    “母後,不叫姐姐該叫什麽?”還在想著到底該如何稱唿她,小姑娘撅著嘴看著黎皇後等著她的迴答。


    “該叫”似乎也沒有好好想過該叫她什麽,黎皇後一時也說不上來。思索了片刻忽然一笑,“叫姨。叫姨最合適不過了。”


    聽到黎皇後這麽一說,易無憂卻是有些吃驚,稍瞪大了眼睛看著她:“娘娘,我我這身份,怎麽能讓公主叫姨呢?”


    “你的身份?”反問了一句,黎皇後展了顏用讓朝鳳宮所有都聽見的聲音不可駁辯地說,“你的身份,便是本宮的娘家妹妹。思南不該叫你一聲姨嗎?你是本宮兒時老師的妹妹,按理應當是叫我一聲姐姐不錯。”


    因為這麽一句話,易無憂便成了黎皇後的娘家妹妹,成了長公主段思南的小姨。從那本已即將問斬的階下囚一躍成了皇親國戚。而原本已經將她判了死罪的西寧景帝段羲堯,不僅饒了她的罪,似乎還默認了她的身份。


    這個事件裏隻有那個被牽扯了進去卻又同外人一般的遠督侯楚汶昊最是無辜,無緣無故惹了牢獄之災還被景帝繳了南錘軍虎符。原本高高在上的驃騎將軍忽然之間就成了一個空殼,那些在他敗兵而迴後參奏他的人,很是幸災樂禍。然而他本人不僅不見任何沮喪,反而是欣然接受了這樣的罰。


    其實大概也也隻有他楚汶昊知道,景帝是那天被易無憂給罵的。雖然當時氣憤地恨不得砍了她的腦袋,事後迴想起來卻覺得她說的句句在理。民乃國之根基,根基不打結實了,再上乘的磚瓦建出的房子也會坍塌在一夕。


    楚汶昊在第二日就迴了侯府,易無憂卻因為病不曾好,而且景帝還下了令要讓玉太醫一定治好了她,所以她也就名正言順地留在了朝鳳宮裏養病。當年那被封為安國公主的安陽郡主黎清荷,如今母儀天下的西寧國後,都讓易無憂感到可憐、可悲,卻又那麽地可敬。陪在她身邊的這段日子,易無憂能深刻地感受到她對南夏、對家人的思念。


    似乎是怕讓易無憂再難過,黎皇後卻是刻意地避開了夏侯沐不說。可讓她覺得奇怪的是,她居然也從來沒說到過了塵和尚夏侯沂,他們倆那段任誰聽了都不禁潸然淚下的往事,她居然連隻言片語不曾提到過。倒是說道景帝段羲堯的時候,她的眸子裏會不自覺地黯淡下來。


    那樣的神色易無憂又怎麽會看不明白?黎清荷和夏侯沂,這兩個人當年感動天地的真情真的是已經成為了過去。而十年前的和親,似乎已經不再是一場政治婚姻。十年的感情可不是一朝一夕,就算當年再怎麽地反抗過,黎皇後也不會無動於衷這十年的夫妻之情吧?雖然心裏對他們倆的結局感到很是惋惜、很是不值,可易無憂也不希望黎皇後因為放不下當年的事情,而老死神傷在這個皇宮裏過不上一天的好日子。


    景帝段羲堯呢?易無憂不知道他心裏是不是也真的把黎皇後當成了妻子?或許依舊隻將她當成了一場政治聯姻的工具。住在朝鳳宮的這段日子,易無憂是甚少見到景帝,偶見過他兩次也是看他和長公主段思南聯絡父女感情。能看得出來景帝很疼這個女兒,但他看向黎皇後的眼裏總是漫不經心的淡然。然而易無憂總是發覺,掩蓋在他那漫不經心和淡然之下的,是那一閃而過卻深沉的關愛和牽掛。再去看時,卻又是無跡可尋。其實她也知道,帝後之間本就甚少有真感情的,更何況還是這樣的政治婚姻。不過易無憂卻真的希望黎皇後能過的好,希望她身邊能有人真正地去關心她。


    每次和黎皇後坐在一起談心的時候,易無憂總是會想起張秋池。心裏總是會擔心她在南夏的皇宮裏能不能生活自如?邵嬪已經故去,不會再有人那麽虎視眈眈地想要對付她,可太子妃楚天翹呢?那可是個笑裏藏刀、口蜜腹劍的狠角色。那樣的環境,張秋池能過得好嗎?其實最主要的是,夏侯澤對她好嗎?


    想到夏侯澤,易無憂的心裏真不知道是個什麽滋味。其實真正的罪魁禍首是他才對,這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一手弄出來的。沒有他當年的那個處心積慮的提議,她怎會嫁給夏侯沐?又哪會牽扯出之後這麽多的事情,害了那麽多的人?那個太子呀!陰險狡詐又心胸狹窄,若是真的當了皇帝,那南夏又會是個什麽樣的局麵?


    不過話又說迴來,夏侯沐會讓他那麽如意地坐上皇位嗎?夏侯沐,又是夏侯沐!怎麽想到什麽都和夏侯沐脫不了關係呢?不過易無憂卻發現,如今再想到夏侯沐的時候,心裏是真的平靜了下來,而不再是過去的苦苦壓抑。一場病,一次的一心求死,似乎真讓她那個生不如死的心死了過去,而換了一顆嶄新的,重新活了過來。


    在朝鳳宮住了有近半個月的樣子後,易無憂終於有些熬不住了,先不說自由與否,就是每天被那些宮女伺候著她就受不了。也正好,楚汶昊來說是憶兒許多天不曾見過她,吵嚷著要娘,倒是讓易無憂有了離開的正當理由。雖然也舍不得黎皇後還有那個水靈可愛的長公主段思南,可易無憂知道,再在這個宮裏待下去,她就是沒病也會給憋出病來。


    楚汶昊來接她走的時候,黎皇後牽著長公主段思南一路將她送到了宮門口。在黎皇後看來,她真的就是家人一樣。她認識的那些人她都認識,而且她還是那個曾經教過她習字的易先生的女兒,更是她表弟夏侯沐的妻。妻?黎皇後不知道她還到底是不是,那天長公主問到底該怎麽稱唿她的時候,她就想應該叫舅母。可轉念卻又覺得不對,雖然她不曾說她和夏侯沐到底怎麽樣,可如果還是好好的話,她怎麽會被傷透了心一個人從南夏跑來了西寧呢?不過也還好她是易先生的女兒,不需要給她編造一個身份。


    而易無憂不曾預料到的卻是景帝段羲堯也跟著一路走到了宮門口。就要跨上馬車的時候,長公主段思南忽然出聲喚了她,用那不確定卻很期待的眼神看著她:“姨,你以後能常來嗎?”


    心裏一愣,易無憂沒想到這個小丫頭居然還舍不得她,彎了腰捏著她水嫩的小臉笑著說:“怎麽,舍不得姨走嗎?”


    輕輕地點點頭,小丫頭忽然抬起頭看了牽著她手的黎皇後一眼,還是那期待的眼神望著她:“姨在的時候,母後的笑變多了。母後這段時間的笑,比思南以前看到的加起來都多。雖然以前也有笑,卻沒有現在的好看。”


    臉上的笑瞬間隱了下去,易無憂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小姑娘認真的臉。居然連她都能看得出黎皇後以前的不開心?這麽多年來,黎皇後的日子到底是怎麽過來的?緩緩抬起頭,易無憂看著黎皇後那別向一處的臉上隱忍壓抑的一縷悲傷,心裏忽然就揪了起來。


    剛要說話,一邊的景帝就已經搶先開了口:“皇後甚少見到娘家人,既然你來了西寧又住在遠督侯府,以後若是無事就常來宮裏陪皇後說說話吧!”


    易無憂還未及做出任何反應,黎皇後卻已經一禮福了下去,聲音哽咽帶著哭腔:“臣妾,謝過皇上!”


    看著已經轉身而去的景帝,易無憂心裏忽然有了深深的疑惑。景帝是心疼皇後有近十年不曾見過家人,所以才默認了自己這個皇後娘家妹妹的身份吧!而且在聽到長公主的話後,居然是一概往日的冷漠而讓自己多來宮裏走動。如果不關心她,他又哪會管她是不是心裏難受?哪會管她笑多笑少、開不開心?他們兩個人之間明明是相互關心的,又何以非要表現地如此漠不關心呢?難道這政治婚姻真的就不允許真情的存在?即便是有情,也要深深地藏起來?


    想到了這裏,易無憂心裏打定了主意要幫他們解開心裏的結,化去他們心裏的那些芥蒂。隻要他們之間有情,那一切都不是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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