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噩夢


    我爹被我娘問愣了,什麽人呢?


    你和誰說話?你救的人呢?我娘問。


    我爹看看唐朗,又看看我娘,確認我娘不是在開玩笑後,指著唐朗說,那不是?就是這位兄弟,給咱們錢買的東西。


    我娘放下菜,揉揉眼睛。才看到一個瘦瘦小小的男人正從桌子下彎彎腰坐起來。笑著對我娘說,沒嚇到嫂子吧?我這人太瘦小了。


    唐朗可能剛剛彎腰在撿什麽東西。我娘笑著說,沒有沒有,我得謝謝兄弟幫了我家一個大忙。


    停了停我娘又說,剛剛還真有點兒那個,我看見你哥對麵沒人,好像隻有一個影子。我一想燈在桌上,你哥的影子不能坐在他對麵啊。


    我爹打斷我娘的話,什麽影子不影子,我這不是在和兄弟喝酒的嗎?


    我娘站了一會兒,說些客套話就出去了。那以後幾天,唐朗有時候也出去走走,他總有辦法弄些錢來用。我爹也不知道他哪裏來的錢。有時別人到我家來串門,剛好撞上唐朗從外麵迴來。我爹和他說話,唐朗隻是點著頭。來我家串門的人都奇怪地望著我爹,問他和誰說話呢。


    唐朗總是目示我爹不要暴露他。我爹想起唐朗說過他是個盜墓的,不想被人家知道。就說是一個朋友,一個朋友。


    串門的人就更奇怪地望著我爹,左右看著,也沒說什麽。


    後來有天晚上,我們村上一個和我爹從小玩到大的夥伴兒何初年來找我爹。給我爹說他可能活不了多久了。


    我爹聽後捶了他一拳,笑著說初年,年紀輕輕的想什麽呢?


    何初年站那沒動,說生哥,我說的是真的,我可能招惹到什麽不幹淨的東西了。這些天一直做惡夢。醒了就不敢睡,熬不住睡著了,還會接著做。我都要發瘋了。


    我爹拿了瓶酒,也沒說叫我娘整菜,就在堂屋裏和他喝上了,說初年有什麽事給哥說說,哪還有過不去的坎兒。


    何初年搖著頭,這次怕是真的過不去了。他說話時,端著酒的手都有點兒抖。


    我爹拍著他肩膀,說說看,說說看,別什麽事都憋心裏,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咱們一塊兒合計合計。


    何初年沉默了好一會兒,給我爹講起了他的夢。他說:


    你知道江底有古墓,我那晚上也是逞能。都快十一點了,拿個長鏟就到江底去了。我以為夜深人靜的好判斷,能搗出個古墓什麽的。然後找幾個人來挖,說不定能發筆財。


    實際上咱也沒經驗,能搗出個什麽來。東搗一下西搗一下。最後一下是我走在江坡上,沒事兒往下捅了一下,不知道捅到什麽東西上麵了,反正不是古墓,就聽見吱吱一陣響動。我說別是捅到蛇窩了。把我嚇得不輕。拖著鏟子就跑了。


    跑到家還嚇出我一身冷汗,到底沒想通搗到什麽東西上了。好在也沒什麽事。幾天過去了,我心裏放心些。你知道我這人特迷信,真怕什麽東西來報複我幹嘛的。


    打那我再也不敢晚上一個人去江邊了。沒想到過去十來天,還是有東西找上門來了。


    那天半夜我起來小解,看見有個影子蹲在我家院子裏。待我走近了看,什麽也沒有。小解完總覺得老打寒顫。就連我迴屋的時候,都覺得有人在跟著我。


    我在床上躺下後,聽見嘩啦一聲響,點著燈去看。我好好靠在牆上的那把長鏟歪倒在地上了。剛劃著火柴的工夫,好像看見我屋裏站著個人。點著燈以後就沒有了。


    我心裏那個怕,把床底下都看了個遍。確定沒有什麽東西,我才吹了燈睡了。剛一躺下,就聽見屋裏有動靜,好像有人在動什麽東西。我忽地就坐了起來。點著燈,我發現了一件更不得了的事情。那把倒在地上的長鏟,我根本沒扶起來。這會兒又被人端端正正地靠牆上了。這下我確定我屋裏有別人在。搜了一遍也沒搜到個人影。


    我能睡得著嗎還,我熄了燈,在床上看著屋頂睡不著覺。燈滅的時候,我聽見有人的笑聲,不是很大,在夜裏聽起來很糝人。


    那笑聲一點兒一點兒接近我,我躺在床上都不敢動。然後我覺得臉上一涼。那笑聲沒有了。我大聲叫了出來,誰?沒人迴答。我重新點著燈。發現我家的長鏟,就靠在我頭邊。


    知道這樣打死我也不買這把長鏟,人家來賣這東西時說,探測地下的東西最好使。我就想著咱這江底不是有古墓嗎?說不定就能小小地賺上一筆。不曾想第一迴拿出去試,結果就出事了。我拿著這長鏟,在屋裏到處劃拉一遍。然後又躺下睡了。


    睡是睡不著,等了好久沒見什麽動靜,就把燈也熄了。油還是得省著點兒用不是。睡著後我就開始做夢。


    我夢見一個人,兩手撕扯著他的肚皮。就像是在解開衣服一樣。而他的肚子是爛的,早就被什麽利器割開了。裏麵流著血。腸子什麽的都能看的到。


    我側身躺在床上,想動根本動不了。那人一步一步逼向我,叫我把他的肚子縫上。我大聲對他說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幹的。他不聽。他指著放在床頭邊的長鏟說不是你是誰,就是你拿這把鏟子,把我的肚子給切破了。江坡上,我就住在江坡上你知道嗎?


    我用力掙紮著,後來終於能動了。我跳下床,奪門而逃。他也不攔我,就在我後邊不緊不慢地跟著,讓我賠他肚子。我用了很大的勁兒,就是跑不快,他就那麽很近地跟在我身後。


    後來我就跑啊跑啊就跑到了江坡上。我想躲在那一片一片的草叢中。可是不管我怎麽躲,就是藏不嚴實。明明是很密的草叢,我一蹲下來,就發現一點兒也不管用,太容易被他找到了。


    最後我就被逼到了一個坑裏,是我腳下一滑,一下子掉進那個坑裏的。那個坑很深,我就一直往下掉。我感覺那個人也跳下來了,就在我頭頂,隨著我一起往下掉。他肚子裏的東西淌出來,都掛在我頭上了。一邊往下掉他還一邊喊,這下跑不了了,看你還往哪兒跑?


    他用力撕了下自己的肚皮,一大堆東西都掉在我頭上臉上,冰涼冰涼的。我就被嚇醒過來。發現我還是躺在床上。發現我臉邊是有東西。用手一摸,就是我的那把長鏟。貼著我的臉擱在床上。鏟把靠在牆上。我用手一推,長鏟就掉在地上,啪嗒一聲響,又把我自己嚇一大跳。


    我好像聞到了腥味兒,就是血的味道。


    我點著了燈,那血腥味兒突然就沒了。而我的屋裏,除了地上那把長鏟,別的什麽都沒動過。我醒來後再也沒有睡著。天亮了我就到江堤上去看。果然,我在江堤上看到了我夢中的那個洞。已被土填埋了一些,由於洞口很小,看不出來原先有多深。


    我能想到的是,我那個夢,就沒那麽簡單。不說那鏟子來迴在屋裏改變位置,就是這個洞,弄不好我都來過。我想著這事兒也許就這樣過去了。我又沒殺過什麽東西,就是不明白,夢裏的那個人為什麽找上了我。


    我迴到家裏,感覺渾身沒勁。一大老天都沒出家門。到了晚上,也沒什麽特別的情況。我想事情就過去了,隻不過是我碰巧做了個噩夢。沒想到我睡著後,那夢又開始了。並且,接著先前的做起來。


    我在那個洞裏,一直往下掉,上麵那人的肚子,估計全給他自己扯爛了,裏麵的內髒粘液一股腦兒往我頭上臉上身上掉。後來到底了,我發現我是在一間屋子裏,屋子裏什麽都沒有,獨有一把長鏟,那長鏟,就是我家的那把。


    我退到一個角落裏,一動都不敢動。那個肚子撕開露著五髒的人。拿起那把鏟子,在地上一下一下頓著問我為什麽割破他的肚子。要我一定還他一個公道。


    我說我沒有,我沒有,真的不是我。


    他獰笑著,不是你,那是我自己割破的嗎?他憤怒地把肚子裏還沒有淌出來的東西用力往外拉。


    我嚇得不得了,我說我根本沒有見過你,咱們一無怨二無仇的,我幹嘛要害你,我幹嘛要害你呢。


    那人說我正要問你呢,他把那把長鏟伸到我麵前,這是你的嗎?你還想抵賴,這東西你總認識吧?


    我說是,這是我的,可我並沒有害你,我沒有理由害你啊。


    他惱火萬分,說好好,你不承認是吧,那你就嚐嚐被剁的滋味。說著他就雙手握著那鏟子,一下一下地朝我捅過來。我無力反手,看著那鏟子一下一下切進我肚子裏,我流了好多血,肚子被劃爛了。和他一樣,也有內髒從肚子裏淌出來。


    然後我就驚醒。驚醒後還能聞到那血腥味兒,我的肚子,也感覺很痛。我摸了一下,還有粘粘的感覺。我想我活不下去了。我已經被那個人剁了。


    我試著坐起來,劃著火柴把燈點著。血腥味兒就沒有了。我去看我的肚子,好好的,就在還隱隱在痛。我去看我的手上,全是汗,手心裏都是汗。我這才注意到,我全身也被汗濕透了。


    我四下裏去看那把長鏟,竟然不見了。


    後來我發現,它就放在我床上,被子外麵靠牆的地方。我小心地下了床,拉開門到外麵撒尿,總是覺得有人在身邊跟著我。迴到屋裏,我竟然沒有睡不著,相反,我困得不行。


    連吹燈都沒來及,躺下就睡著了。我一睡著,就又開始了那個夢。那人一下一下切著我的肚子,一邊說我來告訴你,我來告訴你,我就住在這洞裏睡覺,是你拿這個長鏟,從上麵一下一下像我現在剁下來,隔著土就把我的肚子剁爛了。


    我揚起兩手大喊,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沒有剁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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