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妹子就借你一件上衣


    我倆把這老婆子拉扯到堂屋,卜算子看著我們的樣子想笑又不好笑出來。對我倆說:“你倆怎麽這樣不尊重老人,對老人家客氣點兒。”


    鐵老婆甩開我和燕子的手,討好地對卜算子說:“還是您老好,年輕人就是不懂事。有話可以好好說嘛。”婁一逸和淡漠聽不見我們說話,隻看見卜算子一個人像對幾個人在說話。臉上的表情很驚奇。


    卜算子捋了捋小胡子說:“你說您老也是,都這麽一把年紀了,不在家守著,到處瞎跑個啥,還淨給人家添麻煩,在這兒不討人煩嗎?人家孩子病成那樣能給你好聽話,你還不如迴家圖個清靜。”


    鐵老婆委屈地說:“我是那沒事找茬兒的人嗎。你問問他們都做了什麽,那孩子,一泡屎拉在我家門口,這不成心惡心我嗎?我啥時間受過這個氣啊我?今天你來了我正好托你傳個話,給他們把話挑明了說,看看到底誰錯在先,還要攆我走。”


    卜算子笑笑說:“您先別動這麽大火氣,就算是真的,一個小孩子家懂個什麽,咱這麽歲數了,犯不上跟一個孩子記較。”


    鐵老婆不大樂意地說:“小孩子不懂事,大人也不懂事嗎?”


    卜算子轉問淡漠:“你那趟帶孩子出去,孩子可做了什麽?”


    淡漠疑惑地說:“沒做什麽啊,一個孩子能做什麽,就在路邊上拉了泡屎。這也不沾邊啊。”


    卜算子哈哈笑起來說:“沾邊,沾邊,就是這泡屎惹的禍。拉哪兒了?”


    婁一逸看著淡漠,淡漠說:“就路邊上的一個小土堆上。到處都是玉米地,孩子突然說要拉屎,我不想讓他拉路上,也不想讓他鑽玉米地,那堆土上剛好空著,就拉那兒了。”


    卜算子說:“那是人家的墳頭,這正好拉人家門口了,還剛好被人家撞上,人家老不樂意,就跟著到你家了。這是跟你們討個公道呢。你們不明就裏,給孩子吃藥打針地看,看不好的。”


    婁一逸抱怨淡漠說:“你看你,你怎麽能讓孩子在墳頭上拉屎呢”


    淡漠委屈地說:“我哪知道啊,我知道的話說什麽也不能讓孩子靠近墳頭啊”


    卜算子看看他們兩個說:“你們也別著急,我問問鐵老婆是個什麽意思,同她商量商量”卜算子說著商量商量,我和燕子則逼近鐵老婆,一人挎著她一隻胳膊說:“我們扶著您點兒老人家,別站得太累了。”


    卜算子對鐵老婆說:“人家當時是不知道那是你家門口,不知者不罪,你看你是個什麽意思,不管怎麽樣,你也不能老在人家這裏呆著,你那家還沒人照看呢,別到時再給別人占了。”


    鐵老婆看看不答應也不行,還是好說好散吧,她說:“我也沒啥好說的,給我燒點紙錢賠個不是就成。”


    卜算子把鐵老婆的話轉給婁一逸和淡漠兩個人。兩人滿口答應。立即就說些賠理道歉的話。婁一逸馬上就讓淡漠去村裏小店買紙迴來燒了。鐵老婆自然滿意,不用人家攆,體體麵麵地自己走了。等那孩子醒來,吃飯幹什麽一切如常,再也沒說肚子疼的事兒。


    婁一逸與淡漠兩個人自是千恩萬謝,把卜算子當菩薩招待。安排住處那是自不必說。


    待天亮起來,婁一逸與淡漠早早起來,做了一桌子飯菜,少不得又是一番款待。我對卜算子說:“表舅爺,你別光顧著吃吃喝喝,你得問問清楚這是哪裏,離滄州多遠。要不要你問他家要點兒錢,好搭車走。”


    卜算子大聲迴答我:“你說什麽錢?人家這樣招待咱,咱隻不過幫了人家個小忙,怎麽好意思管人家要錢?”


    婁一逸連忙放下飯碗,問:“要多少錢?”


    卜算子趕緊表示拒絕:“我哪能要你的錢,是跟著我做事的神靈,說我老是給人家白幫忙,弄的連搭車的路費都沒有。我心說沒有就沒有唄,走路不也是一樣能到家嗎?哪能給人家做點兒事就收錢的。”


    婁一逸忙喊淡漠去拿二百元錢來,對卜算子說:“你幫了我家這麽個大忙,我們怎麽能讓你走著迴去。”


    淡漠取了錢來遞給婁一逸,婁一逸把錢塞給卜算子說:“老先生您就別客氣了。這是我們一點兒心意,你不收就是看不起我們。”


    卜算子半推半就地說:“這哪能收錢呢,這哪能收錢呢,你看這不收還不行”說著就把錢裝進了口袋裏。然後問婁一逸這裏是什麽地方,離滄洲有多遠。婁一逸告訴他這裏仍是滄州。滄州下麵的一個縣級市,任丘市長豐鎮婁河村。


    卜算子問婁一逸從這裏去滄州方便嗎。婁一逸說從鎮上坐車到任丘,有直達滄州的汽車,一個半小時就到了。吃了飯卜算子向婁一逸他們辭行。婁一逸堅持開著自家的家農用三輪車把卜算子送到鎮上。卜算子在鎮上上了一輛公交中巴,打算先到任丘,然後再轉車去滄州。


    按說這個時候坐車去縣城的人應該不少,可是這輛車上卻沒有幾個人。卜算子上去等了一會兒,車子也不走。我對卜算子說:“表舅爺,這車子好像在等什麽,這些鎮裏開往縣城的車一般是十到十五分鍾一輛。這車怎麽這麽久還沒動靜?”


    卜算子低聲說,是有點兒怪呀。然後卜算子問開車司機:“師傅,走不走啊,怎麽到現在都不走?”


    司機眼睛一直往鎮裏來人的路上看,很像在等什麽人。說:“再等等,實在是不能走,能走早就走了。我已經誤了般次,剛被罰過款。我早就想走了,可是,現在不能走啊。您要是實在等不了,先坐別的車走吧”


    卜算子追問到底是怎麽一迴事,司機不肯說。卜算子就坐在車上等。我和燕子都建議卜算子換輛車走,卜算子不幹,說他要看看到底為什麽。這老頭倔勁我上來了還真夠嗆。


    等了大概有半個來鍾頭,鎮裏路上過來一個騎電動車的女人,穿一件紅色上衣,黑色馬褲,戴一茶色眼睛。走過停在路口的這輛車,就往進城的路上走去。


    司機打開車門從車上跳下去。攔住那女人說:“大妹子,等一下,我們有點事兒請你個忙。”


    紅衣女人就站住,問他什麽事。


    司機請求說:“大妹子,我想借你的衣服一用。”


    女人一愣,很憤怒地看著他。司機解釋說:“大妹子你千萬別誤會,這一邊就有服裝店,你看中哪件衣服俺付錢,你就換下來,把這件紅衣服給俺就行。”


    女人繼續憤怒地看著司機,說:“這事兒你必須給個合理的解釋。”


    司機苦著一張臉說:“大妹子,不說不行嗎?你又不虧本,就要你一件上衣,俺真的有大用處。”


    紅衣女子毫不為他所動。咄咄逼人地問:“你說不說,不說我就報警了。”司機忙攔住,無奈地說:“那我就說了,你也別生氣。像俺們跑車的,很相信運氣。隔段時間俺都會找算命師給看看。俺今天的運氣很背,必定會出大事。那算命師叫俺不要躲,他叫俺花點錢,給俺指點個破法,就能把這場大劫給化解了。就是讓我在這等著,就在這個時間點兒,有穿紅衣服的女子經過,叫我攔下來。借衣服一用。可度過此一劫。”


    那女子哦了一聲說:“原來是這樣,那我就幫你這個忙,這事你不早說,早說早辦好了。”女子說著就往旁邊的服裝店走過去。司機立即討好地笑著跟過去說:“我哪知道妹子做事這麽痛快。早知道妹子快人快語,我就直說不就完了嗎?”


    兩個人走進服裝店,卜算子從車上走下來,盯著往鎮裏去的路上看。我和燕子很詫異,以為老頭哪根筋又搭錯了。所以我倆也跟著他往那條路上看,看看是什麽物事這麽吸引卜算子清高的目光。


    順著卜算子的眼光直線朝前延伸,我看見了一個紅衣姑娘。和先前那個不一樣的是,她穿的是連衣裙,通身都是紅的。也是騎著一輛電動車。隻不過這個姑娘比先前那個更年輕些。我立即就明白卜算子的意思了。他認為司機應該把這個也攔下來,這時司機陪那個穿紅上衣的女人去了服裝店裏,豈不是把這個主兒給錯過去了。


    卜算子對這姑娘招招手。這姑娘以為是熟人,就把車子靠邊停了,問卜算子有什麽事。


    卜算子搭訕說:“你這是進城嗎?”


    姑娘點頭說:“是啊,大伯你有啥事就說。我這還急著有事呢。”


    “那你在村口碰見那誰了嗎?”


    姑娘左右看看說:“誰呀,你是說住在最外頭的那個老大娘嗎?就是會給小孩子叫魂兒的那個?”


    “就是她吧,她給你說起我沒有?”


    姑娘疑惑地說:“沒有啊,您認識她?她知道我要進城,就給我說今天天不好,改天再去吧”


    卜算子哦了一聲說:“那就算了,我以為她說起過我。也沒什麽事,你怎麽不改天再進城呢。”


    姑娘抬著看看天說:“今天天氣挺好的大伯,那我先走了哈。”


    卜算子失望地歎了口氣,慢慢地又坐迴了車上。我和燕子也跟著他歎了口氣,怪模怪樣地看著他。卜算子揮揮手:“去,去去,一邊呆著去”。我和燕子笑著離他遠點兒。


    一會兒那司機和女子迴來。那女子已另外換了一件上衣,騎上電動車走了。司機則把女子的紅上衣放在車前輪下,慢慢開著軋過去。然後停車,把衣服撿起來扔到路邊的垃圾桶裏。司機重新上車,鬆了口氣。一看卜算子還坐在車上。他沒想到有人這麽實誠,都不知道換一輛車走。大大咧咧客套說:“讓你久等了,咱這就走。終於沒事了。”


    司機說著擰鑰匙啟動發動機。卜算子說等一下。司機困惑地扭過頭來,心說你都等了這麽久不就盼著早點兒走嗎。卜算子說:“看你今天這麽麻煩,幹脆不出車不是更省事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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