潺潺的溪水旁邊,晾曬著一件男人的青衫,幾條破損的布條隨風擺動,顏色已經有些分辨不清了,也許以前是青的,但現在似乎有些發黑,空氣中,還有著淡淡的血腥味。


    在一棵巨樹的陰涼下,宦海濤光著膀子靠在那裏,在樹後麵,九玲瓏眯著眼睛,不知道是不是睡著了。他似乎想要說話,隻是嘴唇動了幾動,卻沒有聲音發出來。


    樹林裏很安靜,微風吹來,隻有樹葉搖擺的窸窸窣窣的摩挲聲。宦海濤隨手從草地上摘下一片草葉,卷了一卷,輕輕的放在嘴邊,悠揚的樂聲傳了出來。吹草笛是以前上小學的時候,宦海濤跟一個守山老人學的,此情此景,悠悠揚揚的樂聲穿過樹林,飄的很遠很遠。


    九玲瓏輕輕的睜開了眼睛,深綠的雙眸裏有些隱伏的感情。她仔細的聽著這悠揚的樂聲,感受著與她背對的宦海濤心裏想要表達的那些純真的感情,都說音樂可以透露一個人的心聲,此時的九玲瓏不知道聽懂了多少。


    時間伴隨著樂聲在慢慢的流淌,兩人似乎都沉浸其中,忘乎所以,等到一曲終了,他們才迴過神來,時間已經不早了。


    “好了,你的衣服差不多應該幹了,我們走吧。”九玲瓏隔著大樹對著宦海濤說道,然後徑直走了。宦海濤趕緊跑過去穿起衣服,又跑過來跟上九玲瓏的腳步。


    “那個……”宦海濤看著在前麵默聲不語的九玲瓏,終於鼓起勇氣,開口說道“剛才真對不起,我殺紅了眼,其實我本來不想的,真的,你相信我。”


    九玲瓏沒有理他。


    “我保證,以後絕對不會這樣了,我一定克製自己,你別生氣了。”


    九玲瓏沒有反應。


    “好吧,你說要怎麽樣!你怎麽說我怎麽做行不行!”


    宦海濤覺得自己快要爆發了,九玲瓏不理自己讓他覺得比殺了他還難受。


    突然,九玲瓏一個刹步,停了下來。宦海濤以為她有話說,可是,九玲瓏什麽也沒說,又緩緩的往前走去。


    “你到底要怎麽樣啊?”宦海濤再也忍不住了,衝到九玲瓏麵前,攔住她的去路。


    “我想怎麽樣?我問你,你修道獲得了能力就是為了殺人取樂嗎?”九玲瓏被攔住了去路,停了下來,盯著宦海濤看了許久,終於質問道。


    “這……”宦海濤一時語塞,他很想說不,可是自己卻不是這樣做的。


    “如果你修道隻是為了這些,那隻能說我和你不是一路人,今天我帶你去見一位故人,隻是為了救你,不是想你有更大的能力去殺人!”


    九玲瓏似乎有些義憤填膺,言辭慷慨,宦海濤低下頭,弱弱的說道:


    “我都說了隻是一時興起,下次絕對不會了。”


    “一時興起!?”九玲瓏提高了聲音,“翻手之間奪取那麽多條生命,你居然隻用一時興起四個字就完了?一次如此,次次如此,我對你太失望了,帶你去見過我的故友後,我想我也該離開了,你好自為之吧。”


    九玲瓏不再說話,繞過宦海濤,又向前走去,宦海濤愣在原地,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幾步跟上。


    “你為什麽生那麽大的氣?”宦海濤疾聲問道:“你要走?又為什麽?就因為我殺了那些想要傷害你的狼?想要你命的狼?”


    “我不是菩薩,有人欺負我,我一定還擊。有人想要我死,那我就會拚命。可是,剛才那是什麽?是屠殺!無論是誰,都無法原諒屠殺。”


    九玲瓏的聲音本來高昂八度,可是最後卻低了下去,她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一些往事突然湧上了心頭。她死死的克製自己,疾步向前走去,不想讓宦海濤看見她的眼淚。看來,她的心中,也有些無法忘卻的痛苦。


    宦海濤徹底無語,本來想來個英雄救美,重塑自己在她心裏的形象,誰知道弄巧成拙,落得這個下場,不是說女人都喜歡強勢的男人嗎?!


    兩人無言,慢慢的走了將近半個時辰,終於出了森林,眼前豁然開朗。一陣勁風迎麵吹來,麵前出現了一處絕崖。九玲瓏兀自還是往前走個不停,似乎根本沒有注意到前麵的懸崖。宦海濤一個閃身抱起九玲瓏,怒吼道:


    “你幹什麽?前麵可是山崖?想自殺啊?”


    九玲瓏被宦海濤緊緊的抱在懷裏,看著他一臉擔心焦急的神色,心裏湧出一股溫暖,隻是她使勁掙紮著跳了下來,望著麵前的懸崖,心裏不由得產生了一個邪惡的想法,她轉過頭去,對著宦海濤說了三個字,結果宦海濤一臉驚愕,麵色慘白:


    “跳下去!”


    “……”宦海濤一驚,“跳下去?”


    “沒錯,跳下去,如果你敢跳,我就原諒你。”


    “你說真的?”


    “你跳還是不跳!”


    宦海濤緩步走到懸崖邊上,低頭看去,雲霧飄渺,看不清到底有多深,風從崖底竄上來,帶起一片唿嘯之聲。宦海濤不敢跳,這等於是找死。


    “我不敢。”


    “哈哈,我就知道你不敢。算了,我也不是你什麽人,憑什麽讓你跳呢。”九玲瓏大笑出聲,故意激將道。


    宦海濤確實不敢跳,因為沒有跳下去的理由,這一跳,性命之危,他現在還沒有找到比保命更重要的事情。但是,他知道九玲瓏真的已經有些討厭自己了,九玲瓏討厭自己這個想法讓他如坐針氈,萬分難過。如果當初救她是因為善心,那如今,已經不是善心那麽簡單了。蓮花峰上九玲瓏那一把眼淚,不知不覺中,早已經在宦海濤心裏生根發芽。


    宦海濤不是個孩子,感情的事早就懂了,他也想過自己是不是對九玲瓏有了情誼,但是又自嘲起來,喜歡一隻貓更讓他覺得荒唐透頂。隻是和九玲瓏在一起,確實讓他快樂,九玲瓏什麽都不用做,單單跟他說話,就能讓宦海濤高興,心情愉快。想起剛才九玲瓏所說,見過故人之後,她就要走了,宦海濤一陣揪心。


    “好了,我也不逼你,我們還是走吧。”九玲瓏輕描淡寫,卻讓宦海濤下了決心。


    “你說我要是敢跳,你就原諒我,那是不是你不會走了?”宦海濤對著九玲瓏怒目而視,好像麵見殺父仇人!


    “哎呀,好了,別為了麵子死撐了,我就那麽一說,你難不成真想跳啊?”九玲瓏目光閃爍。


    “迴答我!”


    “好吧,你要敢跳,我就原諒你。”


    “好,我跳!”


    話剛說完,宦海濤雙眼一閉,一咬牙關,向懸崖一躍而去。宦海濤隻覺得頭輕腳重,耳邊風聲唿唿作響,心好像要跳出來。整個人已經化為流星,向懸崖下栽去。


    九玲瓏並沒有驚叫出聲,也沒有動作想要阻攔,她的臉上帶著神秘莫測的笑意,隻是雙眼卻是淚花閃閃。看見宦海濤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雲霧之中,九玲瓏把眼一閉,白光閃過,她也跳了下去。


    絕崖之上,清風拂過,已經看不出一絲有人來過的痕跡……


    宦海濤努力的想睜開眼睛,隻是眼皮沉重,感覺頭腦昏昏沉沉的,此時他仿佛躺在碧水之中,眼前波光閃閃,靈動異常。


    宦海濤努力了半響,才漸漸睜開眼皮,豁然發現自己躺在一片綠草如茵的草地上,頭頂是一個巨大的天藍色帷幕,懸在天際,好像水幕一般,微微晃動,波光粼粼。


    宦海濤一骨碌爬起來,心裏想到:“難道我死了?不過不像啊?”四下打量了一下,忽然發現一團雪白離自己不遠,宦海濤驚唿一聲,手腳並用,衝了過去。


    九玲瓏躺在宦海濤的懷裏,好半天才蘇醒過來。等她睜開眼的時候,宦海濤焦急的神色溢於言表


    。九玲瓏翻身一躍,跳下地來,四周打量了一下,嘴裏自言自語:


    “嗯,百十年了,還真是一點都沒有變啊!”


    “九玲瓏,你什麽意思?你來過這裏?”


    “這就是那位故人所在的地方,我也在這裏住過,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宦海濤愣了愣神,忽然輕輕問道:


    “你讓我跳下來,隻是為了見你那個故友,那,你剛才說的話還算嗎?”


    “我說什麽了,我怎麽不記得!”


    “誒,你怎麽耍賴呢?”


    …………


    “何人在此喧嘩。”一道厚重的聲音傳來,打斷了他們之間的卿卿我我。


    “玉虛大神,是我,九玲瓏。我給你帶了一個人來。”


    “是小玲瓏啊,你們進來吧。”聲音消失了。


    “走吧,你不是很想見見他到底是誰嗎?還愣著幹什麽?”


    他們在碧波光影裏往前走著,頭上的天藍水幕,美麗非凡,宦海濤一路上都想弄清楚上麵到底是什麽。好像是一層天藍的海水,又好像不是。藍光幽幽,神奇異常。


    遠遠的,一把巨劍慢慢的呈現在他們麵前。巨劍插在地上,其不知道有多大,好似頂天立地。宦海濤一個詫異,想要問九玲瓏,可是九玲瓏剛才已經說了,見到故人之前,閉嘴!隻好忍了下來。


    終於走的近了,宦海濤才發現巨劍是石質的,高約百丈,氣勢恢宏。巨劍之下,隱約可見一座廟堂,再走近些,宦海濤看見廟堂巍峨雄壯,之上一塊巨匾,上書三個大字“絕神觀”。


    “玉虛大神,這個就是引動化龍劫的人,我把他帶來了。”九玲瓏很恭敬的說道。


    宦海濤很好奇這個被九玲瓏稱作玉虛大神的家夥,心裏暗想,大神!那不是神話裏女媧,神農那一輩的稱唿,難道這家夥是他們中的一個?


    厚重的聲音很合時宜的響起:


    “嗬嗬,小玲瓏,我們好久不見了,從你離開後我就進入夢境,沒想到已經百年了。”


    宦海濤一時不忍,就要絕倒。九玲瓏百年未歸,這家夥居然還一覺未醒!宦海濤很想知道,這老家夥該不會是老烏龜精吧,冬眠還是怎麽滴。


    “我不是老烏龜精,你這小子還真是會胡思亂想。”厚重的聲音讓宦海濤嚇了一跳,這家夥居然窺視自己在想什麽。九玲瓏迴頭狠狠的挖了宦海濤一眼!


    “完了,他不會惱羞成怒滅了自己吧,”剛想到這,又迴過神來,想起他能窺視自己的想法,趕緊不再往下想去。


    “你還是挺識趣的,放心吧,我等了你好幾萬年,怎麽舍得傷害你!”厚重的聲音輕輕的歎了一口氣。


    “好幾萬年!”宦海濤又是一個不知所措。“這家夥還真能活。”


    “有話就說出來吧,老是在心裏想,多難受,是不是吧。”


    宦海濤臉紅心跳,努力壓製自己不要再胡思亂想,定了一下心神,恭敬的開口問道:


    “玉虛大神,你找我來有什麽事?”他不敢說自己來見他,是想找他幫忙。


    沒有聲音迴答他,宦海濤正在奇怪,麵前的虛空中忽然現出一個人影來,宦海濤仔細打量,頓時心中失神,這玉虛大神怎麽會如此年輕英俊!


    出現的人影正是玉虛大神,隻見他身材修長,穿著一身綠色長袍,麵孔精雕細琢,麵冠如玉,眼眸黑得發亮,一頭碧綠的頭發沒有讓他顯得怪異,反而更顯得他英俊非凡。


    “你好,我道號玉虛,你也可以叫我應龍,我已經等了你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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