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見大元軍遲遲不敢南下伐宋,以種師道為代表的軍方主戰派的意見很明顯在趙宋朝堂之上占據了上風,得到了趙桓的有力支持。


    三月初的戰略會議上,初步確定了趙宋王朝北上出兵威懾大元帝國讓大元帝國歸還趙宋王朝的山東、河北、河東的日期,並做了相應的軍事部署。


    但是,以李邦彥為代表的議和派卻對主動挑釁疑慮重重,他們認為,出兵威脅大元帝國,是一種冒險行為,一旦失敗,前邊的和談努力都將前功盡棄,而趙宋王朝也將麵臨淪喪之危。


    也就是說,將相之間在國家的大政方針上產生了嚴重的分歧。


    這本該是趙宋朝廷的最高機密。


    但是,令人費解的是,此事很快就在朝野內外迅速傳播開來,各界人士,包括平民百姓,全都對此議論紛紛,說三道四,各抒己見,爭論不休。


    甚至就連在酒樓裏都常有人因是戰是和而吵得麵紅耳赤。


    已經成了京城首屈一指大酒樓老板的孫新和顧大嫂,早早地就將這些消息送迴大元帝國……


    其實,關於將相之間的政策為什麽會出現嚴重地分歧,趙桓心裏很清楚,甚至可以說,這就是趙桓一手造成的。


    以前由於軍力不足,趙桓君臣又以為大元軍即將南下伐宋,為了避免趙宋王朝淪喪,趙宋王朝的江山社稷遭到顛覆,趙桓采納了李邦彥等人的建議,熱衷於議和,甚至願意割地賠款嫁帝姬以求和平。


    而現在,趙宋王朝的勤王之兵已來了二十多萬,從汴梁城往下一看,黑壓壓地一大片,無邊無際,而且還有不少勤王之兵還在來的路上,關鍵趙宋王朝屯駐在黃河南岸的宋軍本就多達三十多萬,可以說,單從軍隊的人數上看,僅可用於跟大元帝國開戰的宋軍絲毫都不比大元軍少。


    特別是西軍名將種師道以及眾多能征善戰的宋將全都已經來到趙桓的身邊。


    兵多將廣,讓趙桓覺得他的腰杆子終於可以硬起來了,他再也不用跪著了。


    所以,趙桓現在又熱衷於向大元帝國耀兵,甚至向大元帝國開戰,他希望在自己領導下的趙宋王朝可以通過軍事手段向世人展示出其強硬的一麵,甚至是向世人證明他比自己父親趙佶強。


    趙桓從一味地求和,甚至不擇手段地求和,迅速轉變為一心向大元帝國展示他的強硬,其轉變的速度雖然有些快,但這並不違背人性、情理和基本邏輯。


    隻不過,趙桓現在求勝心切,對於展示趙宋王朝的武力以及他是一個敢打敢拚的皇帝似乎有些迫不及待。


    一天之內,趙桓竟然五次派內侍去催促種師道,讓種師道考慮是否可早日出兵。


    而種師道很冷靜也很沉穩,絕不肯貿然出兵。他堅持按計劃等姚古、種師中等率領更多的西軍到來後再率軍北上,不讚成提前率兵北上,免得激怒大元帝國,雙方立即開戰後,宋軍防不住大元軍的攻打。


    實際上,種師道很清楚大元軍到底有多強大,他也不是真的想跟大元軍開戰,至少不想主動進攻大元軍。


    種師道真正想的是,等宋軍準備好了以後,找機會幹大元軍一下,向大元帝國展示一下趙宋王朝的武力,然後以守為戰,準確的說是以黃河為防線,好好跟大元軍打上一場防禦戰,向大元帝國證明趙宋王朝不是軟柿子。


    隻有這樣,大元帝國才不敢南下伐宋,趙宋王朝才能暫時穩住其北方的防線。


    換而言之,種師道其實不是主戰,而是想以戰迫和,先徹底解決北方的問題。


    如果種師道的戰略構想能夠達成,趙宋王朝就可以再調一些兵南下,去剿滅方臘的永樂朝,甚至是剿滅大元帝國在南方的州縣,接著剿滅王慶,迴頭再集中趙宋王朝全國的軍事、經濟、政治力量,甚至是聯金、聯夏三國共同出兵剿滅大元帝國。


    也就是說,種師道想下的是一盤徹底挽救趙宋王朝的大棋。


    種師道也將他的想法詳詳細細地跟趙桓說了。


    可趙桓畢竟才二十多歲,還遠沒有種師道的冷靜和沉穩。


    自從聽了種師道的戰略構想了之後,趙桓的熱血一下子就燃燒了起來。


    也可以說,趙桓當了十二年的太子,壓抑了太久太久太久。剛登基的時候,又麵臨大元軍南下伐宋的高壓,以及突然掌權的迷惘。如今終於讓趙桓等到了“揚眉吐氣”的機會,趙桓已經壓抑不住他激動的心、顫抖的手,就想給欺負他們趙宋王朝,搶了他們趙宋王朝疆土、奪了他四個妹妹、逼他父親禪位、讓他們父子顏麵掃地的江鴻飛點顏色看看。


    關鍵,趙桓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向世人證明,他比他父親趙佶強,他比趙宋王朝的曆任皇帝都強,他甚至比史上的任何一個皇帝都強,趙宋王朝的臣民逼他父親禪位給他,沒有錯,他就是趙宋王朝的救世主,他隻要出手,就能幹趴下之前風光無兩的江鴻飛,將他父親丟的疆土全都收迴來。


    趙桓甚至幻想,隻要種師道率領大宋精銳北上,就能擊敗大元軍,橫掃大元帝國,一直打到大元帝國的都城元大都,將江鴻飛捉來,讓他千刀萬剮,他一舉收複趙宋王朝曆任皇帝都沒能收複的燕雲十六州,方臘、王慶見此,乖乖臣服於他所統治的趙宋王朝,將搶趙宋王朝的疆土全都還迴來,接下來,他再消滅西夏,消滅金國,消滅高麗,消滅吐蕃,收複草原和西域三十六國,遠征中亞,使趙宋王朝超越漢唐,成為史上最強大的王朝。


    想到這些,趙桓就激動得睡不著覺,就壓抑不下他自己偉大的夢想。


    可種師道卻始終不溫不火的,根本就不能理解趙桓的雄心壯誌。


    種師道的表現令趙桓很失望。


    趙桓於是又將希望寄托在年輕的將領姚平仲身上。


    姚平仲驍勇善戰,政和五年在與西夏臧底河之戰中,他斬獲夏人甚眾,一戰而成名,那年他才十八歲。


    童貫曾召見姚平仲,交談中發現姚平仲很有傲氣,甚至不把童貫放在眼裏,童貫很不悅,所以一直在故意打壓姚平仲。


    然而,關中豪傑全都推崇姚平仲,稱他“小太尉”。


    不久前,方臘作亂時,童貫受命領兵前往平亂。


    雖然童貫討厭姚平仲,但是卻心服姚平仲的勇猛,還是調他同行。


    此戰,姚平仲功冠全軍。


    童貫在收複杭州了之後,重賞群將。


    頒賞前,姚平仲對童貫說:“平仲不願得賞,願一見上耳。”


    見姚平仲一心隔著鍋台上炕,想要越過他直接跟皇帝趙佶搭上線,童貫更加不能讓姚平仲出頭了。


    所以,童貫更加打壓姚平仲,後來幹脆將姚平仲調迴西北。


    如果是一般的將領,遭到童貫這麽打壓,可能就再也沒有出頭之日了。


    可姚平仲不同。


    姚平仲雖然從小就是一個孤兒,但他卻幸運地被姚古收為養子。


    姚古為名將姚兕的次子,名將姚雄的胞弟,姚古也是西軍中的名將,名聲和地位都不在種師道之下。


    這麽說吧,姚氏家族與種氏家族在西軍中都很有淵源,都是名將世家,都是陝西的名門望族,在西軍中的影響力都很深遠。


    如今,姚古也正在率領熙河軍的主力向東京挺進,趕來勤王救駕。


    姚平仲率領的,就是熙河軍的先頭部隊。


    種氏、姚氏兩家向來都是,兩家弟子爭強好勝,各不甘服下。


    可姚平仲卻發現,種師道如今非常受趙桓的器重,隻怕不等姚古到達東京汴梁城,種師道就占盡了風頭,到那時,可能就沒有他們姚氏什麽事了,進而導致他們姚氏就會被種氏壓上一頭。


    恰巧,趙桓也不滿意種師道瞻前顧後、畏手畏腳、磨磨蹭蹭,他還發現,姚平仲很勇猛,在宋軍中也很有威望,關鍵姚平仲是一個年輕的將領,應該能明白他的雄心壯誌。


    於是,趙桓就召姚平仲入福寧殿奏對。


    這是姚平仲追求了多年的夢想。


    而且,姚平仲也想借此機會勝種師道一次,為他們姚家扳迴一局。


    於是,在趙桓向姚平仲問計的時候,姚平仲就對趙桓說:“將士們皆願速戰,可如今卻遲遲不戰,不免怨聲載道也。”


    這正是趙桓想聽到的,他立馬對姚平仲發起牢騷:“可種宣撫不同意馬上開戰,唉!”


    姚平仲一見趙桓是這個態度,立馬表示:“臣願領兵北上渡過黃河奇襲元軍,生擒大元幾員統帥、大將,以振我大宋士氣!”


    趙桓聞言大喜,當即向姚平仲許諾:“若成功,必當重賞。”


    對於何日前去劫寨有取勝把握,趙桓還令術士楚天覺推算一下。


    楚天覺算了算,認為得勝之日為二月丁酉,即二月初一。


    姚平仲於是決定,二月初一夜裏,他就率兵偷偷渡過黃河,前去偷襲大元軍的軍營。


    與姚平仲一起執行劫營計劃的大將楊可勝則向趙桓奏道:“此行決危,又恐失宰相和議之信,臣欲作奏檢藏懷中,具言臣不候聖旨往擊賊。”


    楊可勝這是準備,萬一劫營不成功,自己就替趙宋朝廷承擔起這份主動挑起戰端的責任。


    楊可勝一席話,讓趙桓大為感動,也給趙桓吃了一個定心丸。


    趙桓天真地想,就算劫營不成功,他也可以推得一幹二淨,派人去對江鴻飛說,這都是楊可勝的私人行為,與他和趙宋王朝一點關係都沒有,楊可勝就是趙宋王朝的一個臨時工。


    害怕種師道阻止此事,趙桓、姚平仲還瞞著種師道,甚至將種師道支出去檢閱勤王之師。


    可趙桓和姚平仲有心低調,卻沒做到低調。


    定好渡過黃河偷襲大元軍的軍營這個大計不久,姚平仲就下令在開寶寺旁邊豎立三麵大旗,旗上皆寫著“禦前報捷”字樣。


    而且,有司又在封邱門上安置禦幄,準備等姚平仲凱旋歸來,趙桓的車駕前來接受俘虜。


    甚至於,姚平仲率劫營軍兵出城後,東京汴梁城中的人全都堵在城門和道路兩旁,等著姚平仲傳迴來捷報。


    換而言之,趙宋朝廷的有關各方都已事先做好了慶祝勝利的準備,其聲勢之大,都到了京城戶戶皆知的地步。


    這種情況下,種師道知不知道,江鴻飛不知道,反正,他和大元帝國上下,全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其實——


    大元軍在河北前線的統帥劉慧娘、許貫忠、賈夫人、吳用、聞煥章等人,一直都很警覺,時刻嚴密防範宋軍突然殺過黃河。


    更何況,大元帝國的三支情報機構,全都探查到了宋軍將要偷偷渡過黃河前來劫營這個情報。


    所以,大元軍張開了一張大網,等著宋軍自投羅網。


    二月初一深夜,沒有月光,夜色漆黑,姚平仲與楊可勝等按照預定計劃,率領七千騎兵悄然出發,從黃河南岸找水淺之處渡過黃河,前去偷襲位於汲縣的大元軍軍營。


    姚平仲命王通為先鋒軍統製,王通率五百名敢死士直抵大元軍軍營。


    可是,王通連劫二寨皆空,到了第三寨,鐵浮屠左軍、馬十軍、三千劍拔弩張的步軍正在嚴陣以待。


    王通與敢死隊頓時陷入大元軍包圍之中。


    霎那間,箭如暴雨!


    接著,五千具甲騎兵對其碾壓。


    最後,馬十軍追著掩殺。


    這一套下來,雖說宋軍殊死作戰,以待援兵。


    然而,這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先不說,不等宋軍的援軍到來,王通與趙宋王朝的五百敢死隊就被剿滅的剿滅,投降的投降。


    隻說,你以為姚平仲率領的那支後軍,難道就沒有對付他們的大元軍嗎?


    招唿姚平仲他們的正是鐵浮屠右軍、勝捷軍,以及武鬆率領的步九軍……


    簡而言之。


    大元軍以有心算無心,大敗宋軍,最後隻有三百來騎,仗著反應快、馬匹好,逃迴黃河南岸,其餘宋軍將士全軍覆滅,就連統兵的姚平仲和楊可勝都被捉了。


    當天夜裏,吳用親自審問姚平仲和楊可勝。


    吳用說:“兩國已和,又來劫寨,何也?”


    楊可勝迴答說:“可勝以勤王兵到京師,三軍欲戰,故可勝率之以來,非朝廷之意也。”


    楊可勝還主動說他懷中有一份奏檢,可以證明他所說的。


    楊可勝是陝西勇將楊可世的兄弟,忠肝義膽,視死如歸。


    吳用一看,就知道,楊可勝是個硬骨頭,從他那裏肯定問不出來東西。


    吳用再一看看似視死如歸卻一聲不吭的姚平仲,嘴角一翹,然後讓人將楊可勝帶下去。


    等到楊可勝被帶走,吳用親自為姚平仲鬆綁,同時說:“將軍錯矣,趙宋已有亡國之象,而我大元卻如日初升,將軍舍了性命為趙宋來偷襲我大元軍營,何其不智也。”


    姚平仲故做豪氣地說:“要殺便殺,要刮便刮,休要說降於我,我姚家世受皇恩,我豈能叛國,背信棄義?”


    吳用說:“將軍言重矣,吳某隻是惋惜將軍英雄,欲於將軍說幾句實話。”


    給姚平仲解綁後,吳用看著姚平仲“推心置腹”地又說:“將軍必知韓世忠將軍、吳玠將軍、吳璘將軍、王彥將軍、李彥仙將軍等自趙宋那邊過來的將軍罷?今他等在我大元皆受重用也,各個為一方邊帥,坐鎮一方,吳某聽說,他幾個中還有將軍部將,將軍若早來投我大元,現今便是未做到三公,三孤也定做得……”


    吳用此言一出,自以為懷才不遇的姚平仲,心中不禁泛酸!


    就像吳用所說的那樣,韓世忠、吳玠、吳璘、王彥、李彥仙等人,在西軍時,全都是無權無勢的底層小校,給姚平仲提鞋都不配,他們見到姚平仲,不說點頭哈腰,也得敬畏有加,客客氣氣地稱一聲“小太尉”。


    可是現在,韓世忠等人全都是名動一方的大將,授以節鉞,而姚平仲,卻連個經略使都還沒有混上,就更別提獲得授以節鉞這種體現了皇帝對將領的高度信任和授權的榮譽了。


    如此,姚平仲難免去想:“若是我早投大元……”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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