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徐槐自盡,鄆城的那些負隅反抗的達官貴胄、豪門大戶、仕紳望族在縣丞張文遠的率領下開門投降,鄆城破。


    江鴻飛嚴令梁山軍各部不準進入民居和公室,並派文治人員沿大街小巷張貼告示,並大聲宣讀:城內之人,不論軍民,若即拜降,不殺一人,如果反抗,格殺勿論。


    鄆城縣的人明白,他們這梁山泊這裏最後一塊屬於趙宋王朝的疆土也已經成為水泊梁山的了。


    ——事實上,鄆城縣的人早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天,所以並不感到意外。


    江鴻飛在前唿後擁下走入縣衙,居中坐了。


    張文遠率領鄆城縣的達官貴胄、豪門大戶、仕紳望族,全都前來伏罪投拜。


    江鴻飛看著張文遠說:“除你以外,鄆城的其他達官貴胄、豪門大戶、仕紳望族全部上公審台,接受本縣民眾的公審。”


    張文遠一聽他是個例外,大喜過望!


    但張文遠還是將心中的喜悅壓下假惺惺地給別人求情道:“還望寨主也能對其他人開恩!”


    江鴻飛看著眉清目秀、齒白唇紅、學得一身風流俊俏、更兼品竹調絲無有不會的張文遠,一呲牙:“張文遠,你是不是誤會了?”


    張文遠微微一怔,他心想:“誤會?甚麽誤會?不是因為我儀表堂堂,談吐不凡,又帶頭投降,你動了招攬我的心思,才放我一馬嗎?”


    也不怪張文遠會這麽想,要知道,因為有一副好皮囊,又能說會道,張文遠做起事來比很多人都容易,甚至就連曾經的鄆城一哥宋江都願意與他結交,讓他搏到了一個“小張三”的名號。


    可以說,靠著長相好、談吐不俗,張文遠這些年混得是風生水起,甚至完成了宋江都沒有完成的從吏到官的華麗轉變。


    這樣靠著相貌和談吐一帆風順的張文遠,難免會有一些迷之自信。


    所以,真想不明白江鴻飛是什麽意思的張文遠,衝江鴻飛拜道:“還請寨主明示。”


    江鴻飛說:“你任貼書後司時,宋江與你是同僚,誠心與你相交,請你去他家裏吃酒。你卻貪圖美色與宋江外室閻婆惜勾搭成奸。後來,閻婆惜被宋江殺死,伱又唆使閻婆惜的母親狀告宋江。還作為宋江殺閻婆惜一案的證人。就你這種為人輕薄浮蕩,喜拈花惹草,賣弄風流,違恩負義的小人,我豈能留你?!”


    說到這裏,江鴻飛直接了擋地一拍驚堂木,下令:“張文遠不必上公審台,直接砍了,他家抄家,其家男人全部上公審台,接受公審;其家女人全部入罪婦籍,從新分配!”


    張文遠聽了,大驚失色!


    因為跟宋江有那段恩怨,張文遠始終留意著宋江的動向。


    後來,得知宋江上乃頭山落草成了黑道大哥之後,張文遠整日提心吊膽,生怕有一天宋江會殺迴鄆城縣找他報仇雪恨。


    可慢慢的,張文遠發現,宋江真是一個大肚之人,竟然完全不在意他綠了宋江,還想將宋江置之於死地,根本就沒有找他報仇雪恨的意思。


    再後來,張文遠聽說,宋江被江鴻飛火並了,全家都死在了梁山軍的鐵蹄下,張文遠的心徹底放了下來——張文遠覺得當初他偷閻婆惜害宋江丟了官身淪為囚徒甚至間接地害得宋江家破人亡一事徹底過去了。


    不想,天道好輪迴,蒼天饒過誰。


    末了,他張文遠到底還是死在了這件事上。


    張文遠不服道:“寨主,那宋江不是你的仇人嗎?你為何要為他報仇雪恨?”


    別說張文遠馬上就是一個死人,跟一個死人解釋,自己殺他,純屬是看不慣他幹了壞事還能逍遙快活,讓他成了水滸裏為數不多的漏網之魚,純屬浪費時間。


    就是張文遠不死,江鴻飛也不會跟這個屁大的小人物解釋什麽。


    隻是在張文遠被推下去砍了腦袋之後,江鴻飛才對左右說:“此輩忘恩負義之徒,人人得而誅之。”


    處死張文遠,江鴻飛又派人去將兩年前服完刑又迴到鄆城縣的唐牛兒給找來。


    這唐牛兒為鄆城縣街頭的小幫閑,以賣糟醃為業,與宋江頗為要好,常常得宋江齎助他,但有些公事去告宋江,也落得幾貫錢,宋江要用他時,死命向前。


    宋江殺了閻婆惜,他看見閻婆、縣衙上前扭住宋江,便過去賞了閻婆一個巴掌,逞一時之快。宋江脫身了,他卻被閻婆扭進衙門。對於宋江殺閻婆惜,唐牛兒根本不知情,但是鄆城縣的人都有心要迴護宋江,正好將這件殺人案結在了唐牛兒身上,以“故縱兇身在逃”的罪名,被時文彬脊杖二十,刺配五百裏外。


    殺人者宋江,上至知縣,中至朱仝、雷橫,下至百姓,人盡皆知,一律為宋江開脫,結果宋江拍拍屁股跑了。


    打醬油的唐牛兒,卻成了替罪羊,先是不問青紅皂白打了三五十板,拘留,後是脊杖二十,刺麵,流放五百裏,成了囚犯。


    而且,更可怕的是,所有人都視唐牛兒如無物。


    知縣時文彬明知道唐牛兒是冤枉的,卻故意汙蔑唐牛兒是從犯。


    朱仝上下打點,打點張文遠,打點州裏的公人,甚至打點閻婆,一丁點兒都沒想到唐牛兒。


    宋江後來做了老大,似乎也忘記了這個曾經替他背鍋的卑微生命。


    做人做到唐牛兒這個份上,不得不說,也算是悲哀到了極致。


    而在江鴻飛看來,唐牛兒人還不錯,至少不壞,不,應該說,他還是有點義氣的,宋江讓他幹什麽,他都會盡力去幹。


    關鍵,處置了張文遠這個忘恩負義的小人了之後,江鴻飛想樹立一個講義氣的小人物,來作為水泊梁山的“企業文化”。


    於是,江鴻飛便以唐牛兒主動扇了閻婆一巴掌為宋江爭取到逃跑之機還替宋江受罰很講義氣為由,賞賜了唐牛兒一百畝靈田、五百緡靈錢,還讓唐牛兒進入鄆城縣大隊,成了個小頭目。


    唐牛兒對江鴻飛感恩戴德自不用多說。


    隻說,這也算江鴻飛幫宋江兩個小忙了。


    其實,這都隻是小插曲。


    大局是,打下了鄆城縣,水泊梁山立時就擁有了更大的戰略空間。


    不過江鴻飛的野心顯然不會滿足於此。


    在拔掉鄆城縣這根釘子了之後,江鴻飛一邊派劉慧娘率領背嵬軍、踏白軍、破敵軍、遊奕軍以及鐵浮屠左軍和鐵浮屠右軍隔三差五地就去興慶城去搦戰,一邊派陳希真率領馬五軍、馬六軍、馬十四軍以及步十一軍和步十三軍去將濮州也給攻下……


    麵對梁山軍這麽肆無忌憚地擴大戰果,高俅選擇的是死守興慶府,閉門不出。


    高俅之所以如此:


    一來是因為這次大敗,讓高俅大傷元氣,更讓高俅的膽都被嚇破了,使得高俅輕易不敢再派人出城跟梁山軍交手。


    二來是因為,經此一敗,興慶府的位置就更重要了,如果高俅丟了興慶府,那麽梁山軍就可以進入河南,去直取東京汴梁城,這樣一來,趙宋王朝可就有滅國的風險了。


    ……


    高俅被梁山軍擊敗的消息,在東京汴梁城裏早已傳得沸沸揚揚。


    王黼實在沒想到,高俅竟如此不堪一擊。


    當初讓高俅去剿水泊梁山,是王黼給趙佶出的主意。


    現在出兵失利,責任應該由誰來承擔?


    宰相這個寶座王黼可才剛坐熱乎,千萬別因此而翻船啊。


    王黼很擔心,他在都堂裏來迴踱步,冥思苦想著對策。


    王黼覺得,這次出兵失利太不應該了。高俅是一個弄臣不假,可張叔夜有本事啊,還有十節度,都是久經沙場的宿將,他們怎麽會被梁山賊寇給擊敗呢?


    而且,高俅準備的過程,王黼一直看在眼裏,可以說,高俅是把能帶上的力量,全都帶上了,應該萬無一失才對。


    這怎麽還會輸呢?


    王黼百思不得其解。


    這時,內侍張迪忽然跑來傳旨說,趙佶讓他速去崇政殿議事。


    王黼急忙趕往崇政殿,一進殿門,便看見趙佶怒氣衝衝地將一份奏章摔在地上,內侍梁師成正蹲在地上撿。


    趙佶說:“十萬大軍一戰便死傷殆盡!可恥!無能!虧得朕直抬舉他做到殿帥府太尉職事,他便是這般報答朕的?!”


    趙佶的臉色陰沉,說話聲音似乎也變了調,不像平時那麽柔和了。


    王黼心裏咯噔了一下,他掃了一眼梁師成手裏的奏章,連忙說:“陛下息怒,不可能死傷殆盡罷?這是誰的奏章如此誇張?”


    梁師成將奏章遞給王黼,並向他使了一個眼色,意思是這奏章不可信。


    王黼略一點頭,表示會意。他低頭一看奏章,原來是東明知府侯蒙寫來的,他臉上立刻展開了笑容:“陛下,侯蒙這個人向來好賣弄文采,善用誇張,陛下不必信以為真。”


    侯蒙原任亳州知州,是王黼將他提拔起來派往東明的,本想讓他去東明好好打探一下水泊梁山的內部動靜,為剿滅水泊梁山出力邀功,誰知他卻屢次上奏唿籲應該招降水泊梁山,讓水泊梁山去剿滅另外三大寇,與朝內反對剿滅水泊梁山之臣遙相唿應,引起主戰的王黼的強烈反感,王黼早就想找個合適位置將他調離。


    王黼說:“官家,臣估計,高太尉的奏章也應該快到了,且看看他是怎麽說的。”


    王黼覺得,宋軍雖然戰事失利,但不可能像侯蒙所說的那樣嚴重。


    不一會兒,銀台司果然將高俅的奏章呈送了過來,一連三篇都是彈劾之奏。一篇彈劾王煥,說王煥輕敵冒進,臨陣肩輿,助賊為謀,不顧大局;第二篇彈劾徐槐,說徐槐見危不救,擁兵自保,被梁山軍各個擊破;第三篇彈劾侯蒙,不思破敵,隻思招安賊心不死的梁山賊寇,助長賊焰,滅大宋威風。


    王黼很快就領會了高俅的用意,他覺得讓王煥和徐槐承擔此次兵敗的責任,是最好的結果。


    同時,王黼不得不佩服高俅,薑的確是老的辣。


    王黼說:“官家,高太尉在奏章中講得很清楚,都是王煥與徐槐二人沒把大軍帶好,才遭此失利的。如果他們能遵照高太尉製定的大計,認真防禦,等待海鰍船造好,再與梁山賊寇決戰,情況就絕不會至此。為正軍法,臣建議重治他二人之罪。”


    王黼知道,他必須與高俅保持一致,因為隻有這樣才能保住他的宰相之位。


    趙佶對王煥並不陌生,早在二十年前他就聽說過王煥的事跡。


    四十多年前,王煥還是個年輕人,人稱“風流王煥”,他與歌妓賀憐憐相愛,後王煥被賀母趕出,賀憐憐則被人強娶。但賀憐憐暗中幫助王煥到邊地投軍,王煥立下戰功,被封為節度使,兩人聯手使強娶賀憐憐的惡人受到懲罰。夫妻團圓,功成名就,皆大歡喜。


    趙佶想不通,那位風流王煥如今怎麽這麽無用了?


    趙佶問:“王煥今年七十多了吧?”


    梁師成搶著迴答說:“已經七十一了。”


    趙佶輕歎一聲:“人生七十古來稀,他都七十一了,就不要重罰了,給他降職致仕罷。”


    後來,傳來徐槐以身殉國的消息,趙佶沒有治徐槐的罪,相反還升徐槐為龍圖閣直學士。


    至於侯蒙,趙佶並沒有處理,因為他也動了招安水泊梁山的心思,侯蒙說不準有用。


    很快,趙宋朝廷的詔書就下達到興慶府,責令將王煥押赴京師樞密院,接受處罰。


    大家心裏明白,王煥這是在替高俅背黑鍋,是在給高俅當替罪羊。


    好多人都說:“王節度乃宿將,從軍幾十年來,提兵所向,何戰不克?何城不下?今日蒙羞,可惜可歎呀!”


    也有人說:“總覽大局者,太尉也。王節度率大軍前去阻敵,力戰不敵,險死還生,何罪之有?”


    還有一些人對王煥很同情,他們對王煥說:“老將軍戎馬一生,也該歇歇了,從此退隱江湖享享清福罷。”


    可王煥並不領情,他給趙佶上了一道情真意切的奏章,表示他可以接受降職的處分,但不願意離開前線,他希望能夠再上戰場一雪前恥,而不是就此迴去養老。


    趙佶被王煥的堅持所打動,降王煥為定陶副團練使,仍舊在高俅軍中聽命行事……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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