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爺子登門。


    茱萸知道白家人總覺得她強奪了蘇朝歌似的,特別不待見自己,所以想著就跟在文嫿身邊去白圭麵前意思下請個安就行了,可蘇朝歌說:“我外公聽說你病了,特來探望,你不去,不是拂了老人家麵子?”


    不由分說把茱萸拖著同去。白圭老爺子臉色陰沉,哪裏像來探病的?說來吊喪的也許還合適些,茱萸看蘇朝歌:探病?你確定?


    “你們兩個不要總在長輩麵前卿卿我我!成什麽體統?”白老爺子先來一聲威嚇。


    白老爺子眼神是真不大好了,卿卿我我這個詞他已經第二次用來形容她和蘇朝歌了,問題就是,到底從哪裏看出他們關係親密?明明是互相看不上眼的兩隻鬥雞而已。


    見兩人不說話,白圭重重咳了一聲然後看向茱萸:“茱萸姑娘,白某行伍出身,說話喜歡直來直往,一會兒有的話說的不中聽,希望姑娘你不要介意。”


    看這充滿敵意的架勢,不善的語氣,茱萸覺得大概老人家又要指責她“哄著蘇朝歌疏離白家表妹至今不肯成親”之事了,還探病——這麽一探她得病得更重。


    “白老爺,那也要看您說的話到底多不中聽,茱萸出身不好,沒見過世麵,心界也小,若是不懂事記怪了您,也希望您大人大量不計較。”茱萸盡量輕聲輕氣,別一開始就把老人家給氣著。


    白老爺子就狠狠的瞪了自己外孫一眼。


    “那好,茱萸姑娘,老夫就問了,你打算什麽時候與朝歌成親?再拖下去,朝歌就老了。”


    靜默。


    呃、呃!


    受了驚嚇的茱萸又開始打嗝,手緊緊捂著嘴巴,狠狠吸了一大口氣,憋紅了臉幾乎把腮撐爆才把嗝壓製下去,憋得頭都有些暈。白老爺子哪知她有這樣的毛病,就瞪著眼看她捂著嘴麵紅耳赤,一開始還當她是害羞,又補充道:“說實話,老夫還是不怎麽喜歡你的,但既然你們兩情相悅,到了這份上,我也就不攔了,我已看了好日子,下個月就成親吧。”


    剛好的茱萸都沒來及喘口氣緩一緩就又開始打嗝,一邊還衝白老爺子搖頭,蘇朝歌在一旁忍笑忍得十分辛苦,好心倒了杯溫水給茱萸:“喝下去壓一壓就好了,外公說話直,你別害羞。”


    怕白老爺子決定更多事,茱萸在嗝聲中斷斷續續表達了自己和蘇朝歌並沒啥兩情相悅這種事,剛說完就見蘇朝歌猛然站起拉著她就往外走,還一邊跟白圭說“要和茱萸好好談談,她太害羞”之類的話。


    關起門,茱萸剛要質問卻見蘇朝歌對她躬身長揖,怪唬人的,茱萸後退一步:“蘇大人,你莫要行如此大禮,我怕折壽,有話你就說吧。”


    平日裏總是麵帶驕傲的蘇朝歌變得愁容滿麵:“茱萸,你救救我吧。”


    要說,蘇大人此時就算現出妖怪原型茱萸都沒這麽驚訝的,蘇朝歌求救?向她?茱萸點點頭示意蘇朝歌說下去,蘇朝歌就編了起來:我外公行伍出身,當年立下諸多戰功,卻因為先王的猜疑,一怒之下解甲歸田,原本是打定了遠離朝中陰謀的主意,這些年來,也刻意和權貴保持著距離,生怕被人說什麽,我也不瞞你,我外公一向不大喜歡宣謹言的,可上次你身陷宣府,我去要人,卻隻見到宣墨箴,還打著十王子的旗號不肯放你,無奈我隻得去求外公,但外公又不信我要平白無故要去救一個姑娘,不得已我隻得與外公說和你兩情相悅早已定下終身,我苦苦哀求,外公才肯舍下臉麵去宣府,但宣謹言是朝中出了名的胸有城府,他自然要利用這個機會拉攏外公,這也是娶了大表妹的原因……


    茱萸換了另外一隻手拄下巴,蘇大人話可真長啊!


    “娶了之後,外公說女子又無需做官,白家都是女孩子,他已老了,不用再跟宣謹言折騰,宣謹言也意識到這一點,於是便將目標轉到我身上,已經與我外公相商要在朝臣女兒中為我選一個小姐成婚,我若遵從,便成了他們利用的工具,我在燕國已經吃過虧,不想再遭遇第二次,所以才跟外公說早與你有情,茱萸姑娘,你不會眼睜睜見我被他們利用的是不是?哪怕你與我假成親,隻做這權宜之計蘇某也是感激不盡!”蘇朝歌臉上的哀傷倒不像是假的。


    茱萸很想說:利用的又不是我啊,蘇大人。


    “我弟弟就是因為卷入燕國的爭鬥和他的未婚妻子茉郡主一起被宣姬害死了。”


    真是頭一迴看蘇朝歌這麽可憐啊,難得驕傲得要上天的蘇大人也有怕的時候,還這樣做低伏小求她,茱萸並非硬心腸的人,何況也確實是蘇朝歌把她從宣府裏救出來的,否則現在應該已經成了宣墨箴的妾,過著生不如死的生活,既他說是權宜之計,唉,權宜不權宜的吧,她這身體,看大夫的眼光好像也不大好用了,還了蘇朝歌的恩德也好——萬一將來她死了,還有蘇朝歌可以逢年過節給她燒紙。茱萸在心裏勸了自己好半天,艱難的點頭應了。


    白圭見茱萸點頭,更覺剛才她是驚喜交加又害羞,立刻著人定下了娶親的日子,廣發請帖,量體裁衣,新房裏一應陳設由文嫿負責采買,蘇府裏忙的幾乎要翻天,茱萸就偶爾流流鼻血跟著看熱鬧,總有種事不關己的不真實感,有時心裏也有疑問,不過是權宜之計,怎麽還要這樣大費周章,衣服要做那麽多套首飾要買那麽多盒子?狐疑的看蘇朝歌,蘇朝歌便會下巴一抬,驕傲的說“就算是假蘇某也不能丟了麵子。”加上他一如既往的偶爾挑釁,茱萸也就信以為真了。


    隻不過,眼看要到大禮之日,茱萸忽然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她從來沒有被登記在冊,她雖在燕國長大卻從沒有被官府登入戶籍,來到晉國也沒有路引,蘇朝歌在晉國好歹也算是個官了,他成親的話會沒有人去查他的新婚妻子的戶籍嗎?又想,也許蘇朝歌找人通融過了,最終不放心——若被發現,到時候倒黴的可是她這個沒有身份證明的人,被收沒為奴也是可能的,於是去問蘇朝歌,蘇朝歌告訴她,他已說服外公將她的名字放進白家的戶冊之中,從此,暫姓白。


    白茱萸,好吧,總比劉茱萸好聽一點,暫且如此吧。


    忙忙碌碌的到了大婚之日,茱萸雖是第二次穿喜服,也還是任人擺布,一直被蓋著蓋頭,跪天跪地跪白圭就要被送入洞房,下人卻來報晉王有賞,天大的恩賞,連茱萸這個“新娘子”也要到門口跪接,因蒙著蓋頭,又要急忙忙的走過去,實在不怎麽方便,就在茱萸暗自懊惱時,蘇朝歌遞過來一隻手,茱萸不想接吧,蘇朝歌就用強,一把抓過她的手緊緊攥住一同往門口走。


    茱萸都聽到文嫿以不大不小的音量跟芳兒說:老爺是真的疼姑娘呢。芳兒故意道:文嫿姐姐,還叫什麽姑娘,是夫人。


    晉王派了個太監並一隊護衛,賞賜的東西也不過金銀玉石,就是那旨意讓茱萸很是訝異,太師風顧期的“義妹”?她何時認了鳳古做義兄她怎麽都不知道啊?


    接完賞賜謝過恩,闔府人又潮水般退迴,路上,茱萸偷偷將蓋頭掀起一點小聲問蘇朝歌:“這是什麽意思?我怎麽一點都不知情?”


    “何止你,我也半點不知,明日我便去問。”蘇朝歌心裏冷哼,鳳古這個家夥這是存心故意要給他添堵,娶不到她也要公然扯上關係,早這樣想何必半路把個從未出過山的姑娘拋下?難道他鳳古先生竟艱難至不能護一個姑娘周全?就是做個丫環也好過她後來的遭遇,有多難?現在要來做好人,那他明日便厚著臉皮去大舅子府上占個大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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