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蓮太了解眼前這個相貌清秀的女子了,看起來平平淡淡,可事實上卻心思狠辣,步步為營,從不會做一件沒有用的事,也不會留一個沒有用的人,自己被她送到太子身邊,原還打量著可以憑借太子的寵愛借機擺脫李未央的束縛,可是眼下看來,自己卻不知道踏入了一個怎樣的陷阱。她看著對方,下意識地道:“你說得簡單,具體又該怎麽做,我實在沒有頭緒!”


    這就是被自己說得動心了,李未央輕輕一笑:“隻要你了解了太子弱點何在,你就能夠很好的把握他了。”


    冷蓮眉頭一挑,目光之中流露出一絲探尋道:“太子的弱點,此話怎講?”


    李未央喝了一口茶,才慢慢地說下去:“我剛才明明說的很清楚了,你卻始終不懂。好,我便與你說個清楚。太子從小是在宮中長大的,可是一出生就不為皇帝所喜愛,唯一可以依仗的裴後對他也十分冷淡。這些年來他讀書習字、勤學政務,努力把一切都做到最好,隻為了能夠看到裴後的一個笑容,一句讚許,甚至是一個認可的眼神。也許你沒有注意到,太子的目光永遠都追隨著裴後的喜怒,因為裴後是那樣的至尊至貴,完美無缺,全天下的人都要想方設法去討她的歡喜,包括他這個兒子也是一樣。然而令他更加難以接受的是,雖然他是裴後的親生兒子,可對方也不過將他當作一個棋子。”


    聽到李未央這樣說,冷蓮不由眯起眼睛,她很想反駁對方的話,可是她深知李未央說的沒錯,盡管和太子相處的時間並不是很長,她已經了解到太子內心深處的寂寞和恐懼,他的寂寞源自於裴後對他的忽略,他的恐懼源自於擔憂被母親拋棄、徹底遠離權力中心的意念。


    李未央輕輕一歎道:“你也是做母親的人,自然應當知道一個正常的母親,不論自己的孩子是淘氣還是乖巧、聽話還是任性,都會毫無原則地溺愛他、寵著他,他說什麽就是什麽,他做什麽都是有道理的,而母親看向孩子的眼神也總會無限的溫柔,可是你見裴後對太子可有一絲一毫的愛意嗎?”


    冷蓮輕聲道:“我又沒有進過宮,怎能知道裴後是如何對待太子的?”


    李未央淡淡地道:“你雖然沒有見過裴後,可你陪伴在太子身邊,耳濡目染之下也應該知道他是如何努力去討好裴後的吧。”


    冷蓮咬了咬牙道:“你究竟想要說什麽?”


    李未央笑容更加恬淡:“太子雖然已經是這個年紀,卻依舊無限地期待能夠得到裴後的歡心。正因為如此,他越來越多地占有權力和地位,卻越來越多地恐懼自己終究有一天會全部失去。天破尤可補,一顆受傷的心卻永遠無法複原。隻要你能夠找到打通太子心扉的方法,你就能夠很好的控製這個男人。”


    冷蓮不禁握緊了自己的雙拳,幾乎連裙子的褶皺都扯了出來。她看著李未央道:“縱然我能夠得到太子的歡心,下一步又該怎麽做?”


    李未央目視著她,神色認真:“隻要你按照我所說的去做,不但能成功消除太子對你的疑心,還能夠讓你的寵愛更上一層樓!”


    冷蓮不再開口了,因為她了解李未央,對方所做的一切必然是很有把握的。她站起身,終於下定了決心道:“你將我推到懸崖邊上,如今又給了我一根藤蔓,若是我不肯就著這藤蔓上來,你就會將我置諸死地,李未央,你果真是一個心狠手辣的人。”


    李未央麵色不變,輕聲細語:“彼此彼此而已,從你踏入大都開始就是抱著害我的心思,我卻還給你留了一條路走,不是已經很仁慈了嗎?”


    冷蓮淡淡一笑,隻是笑容之中卻有三分自嘲:“是啊,我怎麽忘了,你心機何等之深,又怎麽會給我這個機會反咬你一口?全怪我自己利欲熏心,就這麽上了你的當。”


    李未央笑盈盈地道:“你說的這是什麽話?咱們可是最好的盟友,你要富貴,我要平安,互利互信,各取所需。”


    冷蓮目光幽幽地道:“事已至此,再多說又有何用,我會照你所言去做,若是沒有辦法達到預期的效果,你可不要怪我!”


    李未央起身,輕輕地拍了拍冷蓮肩頭那並不存在的塵埃,笑容更加溫和,眼中帶了一絲蠱惑:“別說得與你無關一般,這不光關係到我的計劃,更關係到你的性命,別忘了嬴楚還在虎視眈眈的盯著你!”


    聽到這句話,冷蓮的神色一變,卻終究隻是無奈地歎了一口氣,道:“我明白了。”


    聽見她這樣無奈的話語,李未央麵上微微一笑:“今後有什麽事,我會及時通知你的。”


    冷蓮複又看了李未央一眼,卻是輕輕地搖了搖頭,不再多說了。


    李未央從寺廟裏出來,馬車一路行到事先約好的茶樓門前,元烈正在台階旁百無聊賴地牽著栗子,左手還高高舉著一根狗尾巴草在那裏逗狗,栗子興奮極了,一個勁兒地跳來跳去,唿哧唿哧地模樣十分可愛,元烈無心插柳,倒是引來無數漂亮的姑娘芳心暗許。一瞥眼瞧見李未央,元烈隨手把栗子丟給護衛迎了上來,微微一笑道:“事情可談完了嗎?”


    李未央點頭道:“談完了,隻是接下來我還要去一個地方。”


    元烈聞言會意,眨巴著眼睛道:“戲園子的事我都已經安排好了。”


    元烈一路護送著郭家的馬車到了一家名叫香麗園的戲園子門口才終於停下,戲班的班主聞訊連忙跑出來迎接,更是滿臉油光,唯唯諾諾。元烈隨意地揮了揮手道:“好了,不必多禮,帶我看看你們剛上的新戲吧。”


    班主連忙躬身,道:“是,是,雅間已經準備好了,二位貴客請!”


    李未央看了那班主一眼,微微一笑,轉身便進了戲樓。樓下早已是賓客滿座,雅間擠得滿滿當當,甚至連樓梯上都站了不少的人,可見這出戲如今正是紅火。兩人到了戲樓雅間之內坐下,桌上早已經準備好了茶水糕點。趙月站在李未央的身後,卻是有些不解。前幾日她倒的確看見小姐寫了一封信吩咐她交給旭王,可是具體寫了什麽,她還真是不知道,瞧這個情形難道是約了主子來看戲?


    元烈看了李未央一眼,滿臉帶笑:“好戲就要開鑼了,希望你對這出戲感到滿意。”兩人正說著,隻聽銅鑼“當”的一聲,果然開場了。栗子被護衛牽著,因是第一次看戲也是興奮之極,一個勁兒地在那裏咬護衛的褲腳,護衛知道這是王爺愛犬,隻好齜牙咧嘴地苦笑,撲拉一聲栗子竟然將他褲子扯下,護衛敢怒不敢言作勢要打,卻怕驚動了王爺隻能嚇唬一下,趙楠在一旁看了悶笑不已。


    戲台之上,七八名太監服飾的戲子先一排站好,大聲道:“萬歲駕到!”隨後就見一個身穿黃袍的戲子站到了台上,顯然飾演的是皇帝的角色,在他身後,一個身著華服後妃模樣的戲子陪伴在皇帝的身邊,兩人在桌前坐下,隻聽皇帝笑道:“愛妃如今已是身懷六甲,真是人月雙圓。來來來,朕先敬你一杯。”


    演皇妃的女戲子微微一笑,連忙謝恩,便聽見皇帝朗聲笑,唱道:“愛妃,朕盼這皇子已多年,如今終於天從人願,若是你生下了太子,朕多年的心願就一朝得償了,朕要多謝你啊!”那皇妃誠惶誠恐,仿若受寵若驚。


    就在這時候,鑼鼓又“當”的一聲,簾幕垂下,換了第二幕戲,卻是一個身皇後服飾的人跟旁邊的太監正在私語,那太監鼻子上還有一塊白斑,看起來十分滑稽可笑。他跪在皇後麵前,鬼鬼祟祟的模樣:“啟稟娘娘,萬歲安寢去了,臨走之前還吩咐人好好照看李美人。”


    皇後冷笑一聲,刻薄唱道:“還不知道肚子裏是什麽,就這樣高興了!”


    太監不懷好意道:“李美人身懷六甲,一旦產下龍子,隻怕對娘娘不利啊!”


    皇後皺眉:“怕什麽?”


    太監道:“哎呀,奴才一片忠心都是為娘娘著想。有道是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娘娘入宮後一直未有身孕,李美人若是在娘娘之前產下皇子,將來可就是太子殿下,娘娘,您待奴才恩重如山,若有用到奴才之處,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這一搭一唱,演得活靈活現,李未央凝神聽了片刻,不由笑道:“這詞寫得倒是有些俗,但唱的還不錯,扮相也好!”


    元烈得意一笑:“我是按照你的吩咐請了最當紅的戲作家來做的,所謂大俗大雅,就得這麽俗百姓才能聽懂!”


    李未央點了點頭,又靜靜地看下去。果然聽那太監道:“娘娘,奴才想到一個萬全之計。”


    皇後挑眉道:“萬全之計?”


    太監連忙唱道:“是啊,娘娘,不如就由奴才找合適的人選,好好盯著那李美人,等她分娩之日趁人不備,將那孩子偷偷換出來。”


    皇後目光微冷,似乎露出遊移之色,霍然起身,在戲台子上踱來踱去,此時二胡雲板節奏陡然變了,顯現人物內心在激烈的鬥爭。就聽見太監又唱:“哎呀,我的皇後娘娘,您可要早點下定決心。既然李美人有孕,您也應該有孕!”


    皇後猛地迴頭:“我也有孕?”


    “娘娘,太醫可都捏在您的手裏,現在又有現成的龍種,隻要您換了來,還愁後位不穩嗎?剛出生一兩個月的孩子是看不出來的,施點手腳便能蒙混過關!李美人是什麽身份,又如何與您相爭,不過是一介低賤的宮人!”


    隻聽見那演皇後的戲子冷冷一笑,唱道:“你真是知情之暖,對本宮體貼入微,是個好奴才!”


    那太監嘿嘿一笑,道:“奴才素來侍奉娘娘,自然要為娘娘肝腦塗地!”


    這時,戲台上故意落下黑色帷幕,隻露出兩雙晶亮的眼睛,卻是充滿了陰謀詭計。台下的看客聽到此處不由都大驚,原來這位皇後要故意假裝懷孕,然後將李美人的孩子占為己有!


    接下來的第三幕便是換子,小宮女盜取了李美人的嬰兒悄悄藏起,接著特地弄了一個死嬰裝在托盤裏隻說是李美人產出,皇後又買通太監進了讒言說李美人德行有虧、連累皇子,皇帝勃然大怒,竟將李美人打入冷宮,不消半個月李美人便被皇後折磨而死。一個月之後皇後自然產下了太子,這個孩子就是之前被偷偷藏起來的李美人之子。


    整出戲*迭起、環環相扣,請來的又是一流的戲子,將皇後的毒辣,太監的陰險以及李美人的淒婉演繹得活靈活現,聽到這裏,眾人都是如癡如醉,被這曲折離奇的劇情震得目瞪口呆。


    元烈隻是微笑道:“這出戲一定會大紅大紫,我保證它將傳遍越西各處,不管是達官貴人還是販夫走卒,沒有一個不知道的!”


    李未央輕輕一笑:“如此當然是最好,隻不過若是官府來找麻煩……”


    元烈笑容更甚:“這一點你放心好了,這一出戲講的是前朝皇室秘事,又怎麽會被官府盯上?縱然真有人要阻止這出戲繼續唱下去,那也證明他心虛罷了。唱戲不行,還有大鼓,有評書嘛,千萬別忘記那些走街串巷的藝人,我會想盡一切法子讓這些故事流傳得人盡皆知的!”


    李未央的目光落在了台下,她看到了所有人的熱情反應,甚至還有人憤恨到向那演皇後的女戲子扔茶杯,顯然這出戲十分受歡迎。元烈看她神情,卻又不禁低聲問到:“可是就靠著這麽一出戲,你覺得會有什麽效果?”


    李未央眸光之中露過一絲冷然,“世上最可怕的就是流言蜚語,一個人再強大都沒有辦法抵擋流言的威力。哪怕她地位崇高、身份尊貴,一旦被卷入流言蜚語之中,隻會是火借風勢、愈演愈烈,所謂三人成虎就是這個道理。”


    元烈點了點頭,笑容變得饒有趣味,而此時這幕戲已經落幕,台下是掌聲雷動,不少人大聲叫好,並且要求再演一場。李未央站起身來,迴頭看了那戲台子一眼,微微一笑,道:“走吧,咱們該迴去了。”


    三天之後的一個早晨,李未央正在鏡子前梳洗,突然聽見門板被人拍得砰砰作響。趙月連忙出去察看,卻是阿麗公主闖了進來,一臉的詫異道:“嘉兒,你還有心思在這裏坐著。我告訴你,大都有大事發生了!”


    阿麗公主的神情看起來不像是驚訝,更多的是興奮。李未央笑道:“哦,什麽樣的大事?”


    阿麗公主一把拉住李未央的手道:“哎,你跟我去前麵大廳就知道了,靜王殿下也來了呢。”


    李未央輕輕蹙了蹙眉,卻是低頭瞧了一眼,阿麗公主恍然大悟:“你還沒來得及穿外衣,好,我等你,咱們一塊去聽聽他們說什麽。”


    李未央歎了一口氣,轉頭吩咐婢女取來外衣,又過了小半個時辰全部收拾停當,她們兩人才向大廳走去,阿麗公主已經走到了大廳門口,還不斷地迴頭催促:“嘉兒,你真是太慢了!”


    李未央不慌不忙地踏入了大廳,隻見到所有人都已就座,正聚精會神地聽著靜王說話。靜王穿著墨綠色緞袍,腰間係著玉色腰帶,看見李未央進了門,微微一笑道:“正說到要緊處,表妹就來了。”


    李未央麵上倒是有三分訝異:“靜王殿下一大早就到齊國公府來,有什麽事嗎?”


    靜王等著李未央坐下,才坦然地道:“這兩日不管是宮中還是市井都流傳著一個奇怪的故事,不知道表妹可曾聽聞?”


    李未央手中捧著茶杯,笑容中有一絲漫不經心:“不知道是什麽樣的故事讓靜王殿下如此高興?”


    靜王管她叫表妹,可她卻叫對方“殿下”,這稱唿之間親疏畢現。靜王卻難得沒有生氣,隻是笑道:“最近這段日子大都開始流行一出戲曲,戲的內容十分的奇怪,講的是前朝一位皇後因為自己無所出,所以偷偷換取了一個地位地下的美人所生的兒子,並且將他扶持為太子,堂而皇之地坐穩了皇後之位。”


    李未央手中茶蓋一頓,笑容卻是浮現在了唇邊,抬起眼眸道:“哦,有這等事?”


    靜王點了點頭,試探著看向李未央,道:“表妹,你真的不知道?”


    李未央失笑道:“我足不出戶,又怎麽會什麽都知道?靜王殿下不要賣關子,繼續說吧。”


    此時阿麗公主也忍不住催促道:“對啊,你快點說下去!”


    如今的阿麗公主再見到靜王已經沒了當初那一份尷尬,靜王微笑著無奈地道:“好,我繼續說就是。這故事本的是一個前朝的故事,誰也不會多加聯想,可是就在一日之前,有一夥官差突然逮捕了那戲班子,並且不允許任何人再傳唱這出戲。出人意料的是戲雖然被禁了,民間卻突然興起一個謠言,不,或許不是謠言。”


    他說到這裏停頓了片刻,目光在李未央淡然的麵孔上停留了一會,才說下去:“人們都在悄悄地傳說這出戲影射的是當今皇後娘娘,而那個被偷偷換了的孩子就是太子殿下,至於那一位被迫害致死的美人是二十多年前因為生下死胎所以受到牽連,被迫自縊的一位出身低賤的宮婢。”


    傳的如此神乎其神,果真恰到好處。李未央眉眼不動,絲毫也不曾泄露自己的心思:“哦,看不出這些人想象力這麽豐富,二十多年前的舊事還能翻出來!”


    靜王看不出李未央的心思,便隻是輕輕一歎:“是啊,剛開始我也覺得隻是流言而已,不必太過在意,可是如今流言卻是愈演愈烈,甚至連皇後娘娘也沒辦法阻止了。”


    李未央將茶水放在了旁邊的桌子上,淡淡地道:“流言本來就是這樣,你越是阻止它傳的越是厲害,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就是這個道理。”


    齊國公眉頭蹙了蹙,這才開口道:“這事情叫人覺得有些蹊蹺,怎麽會有人突然想到二十多年前的事?”


    靜王微微一笑,道:“是啊,我也覺得很奇怪,後來問了母妃才知道當年的確有這麽一個宮婢,而這個女子恰好曾經服侍過皇後娘娘,是她帶進宮來的一個婢女。”


    郭導在一旁聽了,不由饒有興趣地問道:“這麽說是真有其人?”


    郭夫人眉頭也是皺緊了,想了想突然開口道:“你這樣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我也曾經聽惠妃娘娘說過。”


    陳留公主手中的佛珠頓了頓,她抬起眼睛,目光在眾人的麵上掠過,似乎在迴憶著什麽:“的確是有此事的,當年裴後進宮,有很長一段時日都無所出……”


    陳留公主說到這裏,李未央卻是輕輕一笑,那時候皇帝迷戀的是另有其人,對皇後娘娘是正眼也不瞧一下,她又怎麽可能懷孕生子呢?恐怕不僅是皇後,就連宮中其他女子也是一樣。


    陳留公主又說道:“後來陛下開始涉及後宮,但娘娘依舊沒有懷上身孕。就在眾人都覺得裴皇後位置不穩的時候,她卻突然奇跡地懷孕了,還生下了當今的太子殿下。”陳留公主說到這裏,目光之中也露出一絲疑惑:“但這也沒什麽奇怪的……”


    靜王微笑著接下去,道:“我也調查過,當年裴後身邊有一個十分寵愛的婢女叫做秀雲的,在裴後懷孕之後這名女子就奇怪地失蹤了,聽宮人說那女子是無意中得罪了裴後,被娘娘處治了。可是我卻覺得此事沒有這麽簡單,聯想到最近流行於大都的這出戲,我就覺得是另外一種可能。”


    眾人聽到這裏都看向靜王,麵上露出震驚之色。靜王笑容變得更深沉,卻是一字字地道:“我懷疑裴後當年是借腹生子!”


    郭敦一愣,道:“借腹生子,這是什麽意思?”


    郭導卻是輕歎一聲:“這個想法真是太過大膽,所謂借腹生子就是說裴皇後因為自己無所出,所以利用身邊的宮女悄悄地侍寢,等她懷孕了便將她藏起來,然後生下了兒子,她就占為己有。你是不是這個意思?”


    靜王讚許地點了點頭,道:“是,看來咱們不謀而合。”


    陳留公主卻是搖了搖頭:“不,這不可能。宮中守衛森嚴,若是這麽容易動手腳,豈不是混淆了皇室血脈,什麽人都可以濫竽充數了!”


    靜王卻是不以為然:“外祖母所言差矣,當年裴後和裴家的勢力是何等的煊赫!因為扶持陛下登基,他們在宮中自然能夠唿風喚雨,偷換一個小小的孩子又有什麽難?想來這太子殿下、臨安公主,還有那安國恐怕都不一定是她所生!”


    靜王說這樣的話簡直是駭人聽聞,在皇宮之中妃子的懷孕、分娩,一切都由專人照料,沒有天大的膽子是絕沒有辦法偷梁換柱的,縱然裴後權勢滔天,也很難做到這一點。


    齊國公道:“靜王殿下,戲說就是戲說,你何必太過當真呢?這不過是個流言而已!”


    靜王笑容卻變得冷冽:“縱然它隻是個流言,我也相信它是真的。”


    李未央微微一笑,靜王這是要借梯子上牆了,不管太子是不是裴後所生,事實真相如何他都並不在意,重要的是這個流言可以給他帶來天大的好處,若太子果真不是裴後所出,那他這個嫡子的身份就並不存在。如果他的生母僅僅是一個下賤的宮女,他的身份甚至還比不上靜王高貴,這樣一來,所謂太子也就變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因是嫡子,又是長子,太子才能穩穩做好這個儲君之位,如果一下子去掉了裴皇後的光環,他還能夠得到群臣的信賴和敬重嗎,不過是一介傀儡而已!這對於打擊太子、謀奪儲君之位,可是有無窮無盡的好處,所以靜王才如此興奮,一大早便跑來郭家與他們商議。


    李未央三言兩語之間已經看透對方心思,淡淡一笑道:“殿下還是不要高興的太早,裴後是不會任由這種流言傳多久的。”


    靜王冷笑一聲:“她倒是想阻攔,可是如今哪怕是宮中打掃的宮女都已經知道並且四處流傳開了,她也堵不住天下人之口!這樣的殺傷力,對於裴後來說可是一大打擊啊!”他說到這裏,目光之中掠過了一絲得意。


    李未央看著他,不免搖了搖頭,靜王雖然聰明,心機也很深,但他畢竟年輕,遇到這種事還比不過齊國公沉穩。果然就聽見齊國公道:“靜王殿下,這件事情與咱們沒有關係,希望你能夠站穩立場,若是陛下或者別人問你看法的時候,你隻說相信這是流言,絕不是真的。”


    靜王聽到此處,不由就是蹙眉,道:“為什麽?我還打算讓舅舅您向陛下上書請求徹查這件事。”


    齊國公搖了搖頭,顯然很不讚同:“徹查,如何徹查?且不說皇後娘娘是不是太子生母,就說你們扯出當年一個小小的宮女又能作什麽數?她是高高在上的皇後娘娘,太子殿下也已經做了這麽多年的太子,勢力根深蒂固,縱然這流言傳出去會損害他們的名聲,也不會動搖太子的地位,所以我勸殿下,不要操之過急!”


    靜王聽到這裏就是一愣,他也不是笨人,隻是多年等待的機會突然從天而降一下子有些忘乎所以,如今細細地想了想立刻心頭發虛,自己是一時太過高興才會得意忘形,他輕輕一歎:“多謝舅父的提醒,我明白了,不會在任何人麵前露出自己的真實看法,舅父放心好了。”


    齊國公略微鬆了口氣:“殿下能夠想通那是最好的,不管那裏的火燒得多熱鬧,咱們隻要隔岸觀火就好,不必太過在意。”


    商討告一段落,李未央從客廳中出來,卻突然聽見身後有腳步聲,她轉過身便看見靜王微笑著迎了上來,那俊美麵上的笑容十分燦爛:“表妹怎麽這麽著急走,我還有話沒有說完。”


    李未央微笑道:“不過是一出戲,殿下就能衍生出這麽多的故事,還扯出當年的那一個宮女,真是叫我刮目相看。”


    元英笑容變得十分冷漠,隻是又帶著一絲隱隱的得意:“嘉兒,明人麵前不說暗話,我知道這個流言是你策劃的,這出戲寫的不錯,我真沒有想到你還有這樣的本事!”


    李未央心頭微微一動,麵上隻是平淡地道:“殿下高估我了,這件事情跟我可沒有什麽關係,若非你突然說起,我還被蒙在鼓裏呢!”


    元英靜靜地望著李未央,他可不相信對方在這件事情中是全然無辜的,裴後虎視眈眈地針對郭家,恐怕這就是李未央的第一步反擊。他不由上前一步,低聲地道:“這出戲雖然好,可是遲早要落幕的,就像舅父剛才所說,恐怕對於裴後的根基沒有太大的影響。”


    李未央輕輕一笑道:“誰說我要去動裴後了?”


    元英的麵上露出疑惑神情,難道這出戲和那些流言不是為了打擊裴後和太子嗎?那她費盡心思籌謀一切又是為了什麽?現在他覺得自己有些讀不懂對方了,他下意識地道:“你究竟在打什麽主意?”


    李未央笑容變得十分美麗,語氣也很輕快:“殿下,所謂流言便是在人最弱的時候給予致命一擊,在人強盛的時候它隻能埋下一道陰影,當然這個陰影如果利用得好,也可以成為致命的弱點。”


    元英越聽越是奇怪,卻看見李未央裙擺翩躚已然下了台階,他不甘心又追了上去道:“我希望你能把話說的更清楚一些。”


    李未央轉了頭,那清麗的麵容在陽光之下閃著動人的光彩,她的眸子深不見底,語氣卻十分平靜:“殿下,凡事需謀定而後動。裴後是個十分聰明的人,她當然知道流言是消不盡的,隻能等它漸漸平息下去。可是對於另外一個人他可就坐不住了,你隻盯著裴後,沒有注意到這出戲的另外一個主角嗎?”


    元英蹙起了眉頭:“你說的是父皇?”


    李未央搖了搖頭,給了一個提示:“不是陛下,而是一個至關重要的人,不管是對裴後、對陛下還是對朝政都有著舉足輕重的影響。”


    聽到這裏,元英突然迴過神來,“啊”了一聲道:“原來是他!嘉兒,你這主意打的可真妙啊!”


    李未央笑道:“我言盡於此,接下來就要看殿下如何表現。”


    元英一愣道:“我,我能做什麽?剛剛舅父不是說要我按兵不動,不要著急嘛。”


    李未央輕輕一笑,已然轉過頭去,目光落在不遠出盛放的梅花之上,笑容十分清淡:“靜王殿下,這麽好的時機若是不能把握住,豈不是太可惜了嗎?不可以正麵出擊,也可以從側麵打打邊鼓。”


    元英聽到這裏不由露出一絲笑容:“嘉兒果然是女中諸葛,我知道該怎麽做了,你放心吧,這個流言會越傳越遠、越傳越久的。”


    李未央點了點頭:“那我就恭候佳音了。”說著她已然轉身翩然離去


    元英一直目送著她的背影,良久隻是默默注視,最終輕輕一歎道:“果真是個厲害的角色,從前我還真是小看了!”


    此刻太子的別院中,太子在屋子裏走來走去,終究勃然大怒,一把推翻了麵前的書桌,怒聲道:“滾,全都給我滾出去!”


    書房中的幕僚和心腹都是麵麵相覷,他們看了太子一眼,卻都不敢再吭聲,躬身退了出去。


    太子依舊是滿麵的怒容,像是一頭即將爆發的雄獅,卻苦於找不到發泄的出口,隻會讓自己的惱怒越來越膨脹,幾乎不能壓抑,就在此時,他突然聽見了腳步聲,不由怒聲道:“誰讓你們進來的,我不是已經說過全都滾出去嗎!”


    門邊響起一道輕柔的聲音:“太子殿下,您這是怎麽了,誰惹你生氣了?”


    太子一迴頭瞧見的是冷蓮那一張美麗絕倫的麵孔,他心頭一顫,之前嬴楚已經向他要求交出冷蓮,說這個女子是大曆的奸細,可他心中依舊對其依依不舍,這最關鍵的原因,除了冷蓮的美貌之外,還有她的善解人意和溫柔體貼。


    冷蓮的身上有一種讓他莫名留戀的感覺,十分的溫暖,竟似於寵溺,他在她身上找到了很難在其他女子身上找到的那種感情,他沒有辦法詳細的描述出來,但他卻隱隱覺得自己心中的那個缺口似乎被冷蓮給堵上了,這才是他寧願和嬴楚鬧得很僵,也死活不願意將這名女子交出去的真正原因。雖然李未央沒有抓住冷蓮這個把柄,可也不意味著他完全信賴這個女人。此刻他心緒不好,皺起眉頭道:“我不是說過在議事的時候,你不要進來嗎?”


    冷蓮微微一笑,將手中的雞湯放在桌上,溫柔地道:“殿下要保重身子,冷蓮這就出去了。”


    她剛剛轉身,卻聽見太子道:“最近這些時日,你也聽見外麵的流言了吧?”


    冷蓮頓住腳步轉過身來,眉心微蹙,看起來就像一朵籠上憂愁的鮮花:“殿下說的可是那件事……”她的聲音中有一些猶豫,太子惱怒:“果然,連個足不出戶的女子都已經知道了,這天底下還有誰會不知道呢!”他這樣說著,突然變得暴跳如雷。


    冷蓮忙柔聲地道:“殿下不必焦心,那些不過是流言罷了,不會有人相信的。”


    太子卻是十分震怒道:“流言?我已經去查過,當初母後的身邊的確有一個十分寵愛的宮女,就在她懷孕後不久,卻突然在宮中消失了!你說這不是很奇怪嗎?是,母後的確是個很殘忍的人,也許那個宮女隻是因為犯了一點小錯……”太子眸光射出無數的冷芒,繼續道:“又或者她是真的觸怒了母後,才會被處治,可我總覺得心中那麽的不安。想到小時候母後對我的態度,想到這些年來她將我當做棋子一樣的利用,我就不自覺地會相信這個流言。你說,我會不會真的不是母後所出?所以她才會這樣肆意的羞辱我,說我是個窩囊廢!”


    冷蓮聽到這裏,又看到太子那倉惶無措的表情,她心中輕輕一歎,李未央啊李未央,你可真是把住了太子的命脈,原來這些日子以來你一直按兵不動就是在暗暗籌劃這件事。的確,太子和裴後之間的關係說不上融洽,因為裴後是個極為冷淡的人,她的心甚至都是冰冷的,太子一旦有絲毫不好,就會受到嚴厲的斥責,裴後的表現太不像一個母親,這就讓李未央抓住了機會。不管裴後是不是太子的親生母親這都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子是不是相信。


    所謂懷疑,可以摧毀一個人全部的自信心,太子的全部自信都建立在他是裴後的兒子,是國之儲君的基礎之上,他盡心盡力地扮演著太子這一個角色,努力做到完美,可是現在看裏,太子的信心已經被李未央的這個流言給摧毀了。


    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裴後的兒子,懷疑裴後是不是殺了他的親生母親,盡管他從來沒見過那個下賤的宮女,盡管他沒有確實的證據,可他還是去調查了,這說明什麽?說明他已然在不知不覺之中覺得那件事是真的。不動聲色之間用了誅心之策,毫無證據的情況下把太子逼得暴跳如雷,在感歎李未央可怕的同時,冷蓮也不禁輕輕一歎,道:“殿下,何必相信那些流言蜚語,您當然是皇後娘娘的親生兒子。”


    這時候冷蓮心中也覺得奇怪,她不明白李未央為什麽讓她反著說話,她原本可以讓太子進一步地懷疑裴後,可是現在李未央卻是讓她盡量地在太子麵前扮演和事老的角色。


    太子並沒有因為冷蓮的這些話而感到安慰,因為這些話他已經聽大家說了無數遍,所有人都告訴他那不過流言而已,那些愚昧的百姓相信是因為他們缺少茶餘飯後的話題,而那些朝臣們相信是因為他們想要將此事作為一件可以利用的資本,至於那些長舌婦,當然是把它當作一個笑話來看。若太子真的相信此事豈不是正中了別人的圈套?可越是叫你不要相信,你越是會覺得說不定它就是真的,懷疑的種子一旦在心頭種下,那就會越來越深,直至生根發芽,長出茁壯的大樹。太子心中的這一顆芽已然發了出來,就誰也不能再阻止了。


    他聽見冷蓮這樣說,麵色上卻是更加難看地道:“母後徹夜將我召進宮去,告訴我這不過是個流言,讓我不要放在心上,她還從來沒有對我那麽和顏悅色過。我總覺得這件事情讓我覺得毛骨悚然,也許那個宮女真的是我的親生母親,也許我的確不是裴後的兒子,要不然她為什麽要派人去阻止那個戲班子傳唱?要不然她為什麽派了無數的密探坐在茶館之中,密切地注意著一切的動向?”


    這不是正常情況下應該做的嗎?冷蓮觀察著對方的表情,卻是低聲地道:“殿下,那是娘娘擔心局勢越演越烈。”


    冷蓮說的是實話,正因為那個流言來的莫名其妙,裴後想要追查出處所以才會派人去禁了那戲班子,同時也盯著那些在背後散布流言蜚語的人,試圖找出這幕後的黑手,這都是人之常情,也是裴後應當做的。可是落在太子眼中,就變成了急於掩蓋證據。


    太子倉惶地道:“可是我害怕啊,我怕這是真的,到時候我可就真的一無所有了!”他這樣說著,卻突然瞧見冷蓮麵上無限蒼白,不由心頭一緩道:“你怎麽了?可是我說的嚇著你了……你放心,我不過是懷疑而已,這一切不是真的!”


    他反過來安慰冷蓮,卻突然看見冷蓮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滿麵驚懼地道:“殿下,冷蓮已然懷孕了。”


    聽到這句話,太子不禁大喜,心頭的陰霾也被略略地衝掉了一些,連忙將她扶起來道:“你這是怎麽了?既然懷孕了,那是大喜的事情啊!”


    冷蓮卻是淚水漣漣地道:“殿下,冷蓮一直有話不敢對您說,希望您能恕罪。”


    太子皺眉道,有什麽話不能直言?他心中不免想到嬴楚對自己所說的一切,不由就有些疑惑,且聽到冷蓮繼續說道:“其實我的身份十分特別,我曾經在大曆的皇宮中生活過。”


    太子早已料到這件事,心道這女子果然是要坦白了,卻故意鬆了冷蓮的手,吃驚地道:“嬴楚說的都是真的?”


    冷蓮又跪倒在地,滿麵梨花帶雨道:“嬴大人知道我因為宮廷鬥爭不得不背井離鄉,便想方設法將我送到了太子身邊,他還說……”


    聽到冷蓮不是李未央而是嬴楚送到自己麵前的,太子不由麵色大變,上前一步到猛然反扣住她的手腕:“他說什麽?”


    冷蓮低聲地道:“他還說一則是讓我好好的盯著太子,二則我畢竟是出身大曆,又在皇宮中待過,雖然我沒有謀害太子之心,可是若讓有心人知道了,難免會對太子的聲名有影響。”


    太子想到了皇帝所說的驅逐令,頓時就是一身冷汗,之前他還可以因為冷蓮的美貌忽視這一點,可是一聽冷蓮是嬴楚送來的,他不由得害怕了起來,隱藏一個女子的身份很容易,若是贏楚抓住了這個把柄呢?他又該怎麽辦?難怪李未央沒有抓這個把柄,隻因為她也不過是個棋子!


    這時候他已經完全忘記了嬴楚其實是他母後身邊的屬下,也是支持他坐上皇帝的那個人。因為從小的經曆,使得他對嬴楚極端的厭惡和憎恨。他不由就懷疑嬴楚將冷蓮送到他身邊的用心,冷蓮察言觀色,不動聲色道:“嬴大人將我送到太子身邊,最重要的理由……我想應該是借我控製太子殿下。”


    太子聽到這裏,頹然地坐到了椅子上,不敢置信地道:“是母後,她想抓住我的把柄,讓我一輩子聽命於她!是了,一定是這樣!因為我不是她的親生兒子,又因為我最近總是壞她的事,不能讓她滿意,所以她才急切的想要抓住我的把柄,你是大曆人又曾經在後宮中待過,我收留你,無疑是收留了一個奸細!”


    他說完卻是倒吸了一口冷氣,不管這件事情聽起來是多麽的荒謬,都讓他不可阻止地想到了最可怕之處,對,冷蓮的確是嬴楚派來的,可是嬴楚又在他麵前惺惺作態,一副要驅逐冷蓮的模樣,這又是為什麽?思及此,他的腦中紛亂複雜。


    從李未央把自己送到太子身邊,然後不動聲色挫敗贏楚陰謀,接著對這麽大的把柄隱忍不發,到策劃太子身世的流言蜚語,再讓自己來反咬贏楚一口,一切的一切都可以把一件原本荒謬到了極點的事情變得合情合理、無可挑剔,最重要的是太子心緒紊亂,憎惡贏楚,自己說什麽他都會相信的!


    冷蓮知道對方已然上鉤,歎息道:“殿下如此寬厚,對我又這樣親愛……我怎麽忍心加害殿下!我知道嬴大人肯定向太子說出了一切,這是因為我不再受他控製,他才想要將我這顆棋子給毀了!殿下若是不信,每次我出門贏楚都會派人跟著我,意圖殺我滅口,若非我早有準備事先一步甩開對方,早已經沒有命在!我自知有罪,可孩子總是無辜的,所以殿下一定救我啊!”


    太子盯著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可……若真如你所說,為什麽上次贏楚要在殿上指認郭嘉?”


    冷蓮俏臉煞白道:“這當然是為了取信於殿下,到時候出了事情,他可以說我是被郭嘉送到殿下身邊來的,殿下您好好想一想,若是我真的為郭嘉所派,她早已可以利用這個把柄來打擊殿下了啊!為什麽一直隱忍不發?隻因為惺惺作態的一直都是贏楚!他是要借刀殺人啊殿下!”


    啪嗒一聲,壓在太子脊梁上的最後一根稻草,終於將他二十多年來建立起來的信念全部壓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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