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府的大廳裏,所有婢女垂手而立,噤若寒蟬,而所有的主人卻都靜靜地坐著,一個個麵色都是從未有過的凝重。


    “真的不能治好嗎?”陳留公主詢問道。


    齊國公搖了搖頭,歎了口氣道:“母親,太醫已經盡了力,可是他說導兒的右手傷得太重,以後再也不能拿劍了。”


    郭敦眸中閃過一抹異色,不禁麵如寒霜地道:“我真是想不到,堂堂陳家的公子,出手竟然這麽重,枉我們兩家還是世交。”


    齊國公警告似地看了他一眼道:“比賽場上自然是刀劍無情,陳寒軒的武功比你五弟更勝一籌,導兒受傷也是與人無尤,你怪人家又有什麽用處!”


    齊國公這麽說著,麵色也很不好看,他沒有想到,事情竟然會發展到這個地步,不過是應著皇帝的邀約去參加比試,怎麽會廢了右手?對於郭導這樣的人來說,突然讓他廢了右手,這麽多年學來的武功不是白費了嗎?想也知道,齊國公心中有多麽痛心,可他沒有將這種情緒在陳留公主麵前表現出來。


    郭夫人整個人重重一顫,然後,平靜了下去,隻是眼角通紅,始終垂著眸子。


    陳留公主昨日聽到這個消息大哭了一場,此時已經是欲哭無淚,她責怪自己道:“都怪我不好,若不是我攛掇導兒去參加比賽,事情也不會這樣。”


    旁邊的長孫媳婦江氏急忙勸說道:“祖母不必擔心,雖然太醫說過五弟這右手暫且不能治好,可咱們再去尋找名醫,未必是沒有方法的,凡事都要往好處想。”


    陳留公主並沒有因為這一番勸說臉色有好轉,而是長籲短歎地坐在那裏發呆。


    陳冰冰眼睛裏都是自責,當眾跪下請罪道:“這件事情都是我三弟的不是,如果不是他下手太重,絕對不會如此!我一定會好好讓父親管教他——”


    “不,這和你沒有關係,快起來吧。”陳留公主攙扶她起來,搖了搖頭。


    陳冰冰覺得自己的心就像漂浮在水上的浮萍,十分焦躁不安,想也知道,自己的親弟弟傷了小叔子,萬一郭家人追究或者記在心中,她該如何處事呢?心中不免將陳寒軒狠狠罵了一通,此刻見到陳留公主和其他人都沒有怪罪她的意思,才稍稍放了心。


    江氏拍了拍陳冰冰的手,轉身道:“祖母,五弟本就是個心高氣傲的人,咱們在他麵前千萬不要流露出傷心之態,昨天你不是要去探望他,卻被太醫阻止了嗎?今天他的情緒已經穩定了許多,待會兒我就陪你去看看他吧。”


    江氏臉龐和氣,笑容溫柔,說話的語氣也是十分恬淡,討人喜歡。


    陳留公主聽到這柔和的嗓音,不由點頭道:“這樣也好,你們兩個陪我一起去吧。”說著她站起身,在兩個孫媳婦的攙扶下離開了大廳,走到大廳門口,她卻突然迴過頭來,看了一眼一直一言不發的郭夫人,終究是歎了一口氣。沒再多說什麽轉身走了出去。


    等到陳留公主一走,郭夫人轉過頭凝視著齊國公,很認真很認真地說道:“郭素,你我夫妻多年,我從來沒有聽你向我說過一句謊話,昨天的事情究竟是怎麽迴事?你如實的告訴我,作為一個母親,我有權利知道真相。”


    齊國公看著自己的愛妻,良久沒有說出一個字來。


    李未央和郭夫人一樣,從剛才開始就一直保持著沉默,此時她聽見郭夫人這麽說,便也看向了齊國公。


    郭澄也不禁催促道:“父親,難道這事還有什麽隱情?你為什麽不說實話呢?”


    齊國公看自己兒子一眼,眼底,仿佛有什麽東西化開了,因為融合了太多情緒,反而難以解讀。整個大廳裏都是一片死寂,眾人隻聽見外麵的風吹過的聲音,帶來一陣令人心悸的寒意。


    李未央緩緩地開口道:“父親,咱們都是一家人,昨天的那場比賽,我瞧著五哥的武功明顯是更勝一籌,而那陳寒軒的一劍也並沒有傷到五哥的經脈,為何竟然就不能使用右手了呢?那個太醫隻向你一個人說了事情的真相,為何你遲遲不肯告訴我們,還要選擇向祖母隱瞞呢?”


    齊國公的目光在眾人的麵上掃過,李未央的話仿若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他心上的同時,亦把他心頭的種種情緒一敲而散。他知道事情是瞞不了多久的,於是道:“是啊,導兒並不是因為那一劍,才會受這麽重的傷,他不能拿劍的根本原因,是因為那把長劍之上抹了毒。”


    郭夫人隻覺得一股巨大的力量朝她襲來,然後,硬生生地將她整個人從頭撕裂到腳,她不敢置信地看著齊國公,聲音都在顫抖:“你說什麽?!”


    齊國公看著自己的妻子,心頭悲痛,臉上卻是竭力壓抑著,一個字一個字地道:“太醫告訴我說,陳寒軒的那把劍上抹了可以使人肌肉麻痹的毒藥,莫非治療及時,恐怕導兒的四肢都會全廢了,而不隻是一條右臂而已。”


    眾人的麵上此刻都露出震驚的神情,尤其是郭敦,他不敢置信地道:“這陳寒軒是瘋了不成?咱們郭家和陳家是何等的交情,他怎麽會做出如此歹毒的事情?難道就是為了一個壽春公主嗎?”


    李未央晶瑩剔透的眸光變得冷凝,她看了郭敦一眼,卻是搖了搖頭道:“依照我看,此事未必是陳家所為。”


    眾人的目光一時都集中到了李未央的身上,郭夫人不禁踏前一步問道:“嘉兒,你這麽說是什麽意思?”


    李未央看了一眼齊國公,對方向她輕輕地點了點頭,李未央的眼睛,一下子就沉痛了起來,繼續說下去:“陳家與我們郭家向來交好,為了一個駙馬的位置,他們斷然沒有下此毒手的必要,何況陳家的女兒在我們家做兒媳婦,若是陳寒軒下毒之事暴露出來,母親和父親又該如何對待陳冰冰?我想,陳家人再愚鈍,也不可能會愚蠢到這個地步吧,所以陳寒軒的劍上必定是被人動了手腳,而這幕後之人,目的就是在於挑撥郭陳兩家反目成仇。”


    齊國公麵上的肌肉控製不住地抖動了一下,他咬了咬牙道:“嘉兒所說不錯,這件事情必定不是陳家所為!”


    郭夫人猛地轉身,目光森寒如劍、如冰,如世間一切犀利的鋒刃,她厲聲道:“可是那一劍卻是陳寒軒下的手,導兒的傷勢也與他脫不了幹係!”縱然知道那毒不是陳家所下,可這仇卻是結下了。


    她是一個母親,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原諒陳寒軒!


    李未央眼瞳深黑,看見郭夫人露出從未出現過的冷厲,她的眼底呈現出一種難言的清愁,輕輕地歎了一口氣,這背後之人心思毒辣,挑撥離間的功夫可以說得上爐火純青。不管郭家人多麽的大度,可是事情牽扯到了郭家最小的兒子郭導,郭夫人無論如何都不會釋懷的。


    在心中埋下了一點怨恨的種子,看起來並沒有什麽,可是隻要等到適當的時機,這種子就會生根、發芽、開出惡之花,最終破壞兩家的聯盟。


    想到這裏,李未央走上去,托著郭夫人的手臂,柔聲道:“母親,為了五哥的事情,你已經殫精竭慮、勞累過度,依我看,你還是先迴去好好休息,有什麽事,等休息好了再談也不遲。”


    郭夫人看著李未央,滿麵的厲色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眼底的淚光,終於,她淚眼朦朧地道:“可是你五哥……”


    李未央拍了拍她的手,勉強一笑道:“母親你放心,五哥那裏自然有我們在,斷不會讓他做出什麽傻事來。”


    郭夫人長久地歎了一口氣,事到如今,她也沒有其他的法子。就在這時候,管家急匆匆地進了大廳,向眾人行禮,隨後道:“國公爺,陳家來人了。”


    齊國公和家中眾人的神情都是微微一變,隨即郭夫人怒容滿麵地道:“告訴他們,不見客!”這話一出口,管家的麵上卻是極為難的,他看了一眼齊國公,齊國公輕輕地向他搖了搖頭,管家便繼續地道:“國公爺,這一次來的陳太傅。”


    連陳尚這位已經位列三公的太傅都親自趕來,事情非同小可,齊國公已經明白此次是非見不可了。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夫人,隨即低聲地勸慰道:“夫人有什麽事情,迴頭咱們再說吧,我必須去見見陳家的人,這件事情事關重大,一切不要輕舉妄動。”說完,他深深望了自己的妻子一眼,這才帶著管家走了出去。


    郭夫人頹然地坐到了椅子上,她麵容憔悴,眼睛哭得紅腫,李未央瞧著她的模樣,心中微微一痛,她在不知不覺之中,變得以郭夫人的喜為喜、悲為悲,此刻見到郭夫人如此的傷心,她心頭湧起的隻是滔天的怒火。不光是對那幕後黑手,還有一絲怒火是對著陳家,這陳寒軒對此事負有不可抵賴的責任,若非他不小心,怎麽會給對方鑽空子,讓人在他的劍上下了毒呢?這並不是遷怒,而是因為在這樣的事情上,陳家人的確負有責任。


    郭澄這時站了起來,對旁邊的婢女道:“你們先扶著夫人迴去休息,我還有話要對著小姐說。”


    旁邊的丫頭走過來,攙扶著郭夫人向內堂走去。李未央轉過頭來,眉睫深深,對著郭澄道:“三哥,你有什麽話要對我說嗎?”


    郭澄的眉毛蹙了蹙,繼而又舒展開來,語氣卻是慢慢地變得凝滯:“嘉兒,現在咱們該怎麽辦呢?”


    李未央輕輕揚起了眉梢,道:“什麽怎麽辦?”


    而這時候郭敦卻是麵色鐵青,他的脾氣向來暴躁,出了這種事情還能夠保持清醒,已經是極為不容易了,他快步地走上來,望著李未央道:“如何揪出這幕後之人?!小妹你是最聰明的,我們都聽你的。”


    李未央輕輕地搖了搖頭,眸子裏的幽深漸漸褪去,慢慢的有了一絲犀利的光芒,她開口道:“其實這幕後之人並不難猜,陳寒軒因為傷了郭導心中自責,後麵的比試也不太用心了,那最後獲勝的又是誰呢?”


    郭澄和郭敦對視一眼,郭敦麵色微白,咬牙切齒地道:“原來又是他,裴徽!”


    李未央繼續注視著他,很平靜的一個字一個字道:“裴家與郭家本就是宿敵,這一迴他對五哥下毒手並沒有什麽奇怪的,可是此人惡毒就惡毒在他不直接下手,反而通過陳寒軒來傷了五哥,這樣一來,無論咱們是否猜到幕後黑手是誰,都會與陳家結下嫌隙,所以這一迴,陳家的家主知道事情嚴重,才會特意前來請罪,依我看,他恐怕連陳寒軒也一起帶來了。”


    郭敦的麵容籠罩了一層寒霜,他問道:“咱們如何才能為五弟報仇呢?”


    李未央眸子裏仿若點點星火,忽明忽暗,她歎了一口氣道:“裴徽剛剛贏得比賽,又傷了五哥,正是警惕的時候。現在不是動他的最好時機,隻有等到敵人誌得意滿、放鬆警惕,才能動手,所以咱們得等一等。”


    郭敦聽到這裏,剛要說什麽,旁邊的郭澄卻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


    郭澄很佩服李未央,他自認為已經是一個很聰明而且遇事冷靜的人,可是李未央能比他更快一步分清頭尾、看清本質,自己看到五弟受傷已經亂了方寸,她卻能夠將事情考慮得十分長遠。他快速地調整好自己的情緒,迴答道:“你說得對,這件事情我們不能輕舉妄動。”


    郭敦忍住這口氣,轉而道:“好,我都聽你們的!這裴徽咱們自然是要收拾的,但是對於五弟,咱們也要好生勸慰著,我瞧他情緒像是不對的樣子。”


    郭澄點了點頭道:“小妹,也許你勸他比我們好使。”他這麽說了一句奇怪的話,郭敦不禁迴頭看了郭澄一眼,不知他這麽說是什麽用意。


    但李未央卻明白他說的是什麽,大廳內一片靜謐,連唿吸聲都幾乎微不可聞。明明是一瞬間就已明了的禁忌,李未央卻隻能故作不知,道:“走吧。”


    郭導住的院子十分的清幽,剛一進去,便是一大片習武場,李未央看著鬱鬱蔥蔥的一片竹林內全都是刀劍和木樁,不由搖了搖頭。郭導是一個文武雙全的貴公子,性情更是十分驕傲的,若是讓他知道他這一輩子也不能用右手來舉劍,這恐怕是一個極大的打擊。就像讀書人不能考科舉,農夫沒有了田地,牧童的羊羔全都被狼拖走,這都是世界上最慘的事情,並不光與生計有關,還會徹底摧毀一個人的心智。李未央輕輕地一歎,隨即快步進了內院,還沒進去卻突然聽見郭導的聲音。


    “外麵是誰來了?”


    那聲音十分的爽朗,仿佛什麽都沒發生的模樣,郭澄和李未央對視了一眼,一時都沒有出聲。卻是最沒心機的郭敦先開了口,他大聲地道:“五弟,我們來看你!”說著他已經一把推開了門,快步走了進去。


    陳留公主和兩個孫媳婦正在裏麵坐著,看見他們來了,陳留公主如釋重負道:“嘉兒你來得正好,好生幫我看一看,你這五哥究竟是怎麽了?”


    李未央看了郭導一眼,卻覺得他神情如常,那桃花眼依舊帶情,臉上笑盈盈的,仿佛沒有受到任何的影響。壓住心頭訝異,李未央笑道:“五哥,身體還好麽?”


    郭導笑容和煦道:“我當然很好!應該是我問你們怎麽了才對,怎麽都跑到我的院子裏來探望我,不過是一點小傷,很快就會好的。”他這麽說著,卻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被纏得密密麻麻的右臂。


    李未央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郭導一愣,隨即略不自然的輕輕側了側身子,避開了她的眼光,李未央輕輕皺起眉頭,郭導分明知道了一切,可他為什麽裝作若無其事呢?難道他心中真的不在乎這樣的打擊?不,這是不可能的。


    陳留公主不禁開口道:“你們瞧他,依舊沒心沒肺笑嘻嘻的,到底是著了什麽邪啊?”陳留公主一邊說,一邊堪堪地落下淚來,郭導眼神溫柔地安慰道:“祖母,都是孫兒不好,我害你傷心了。這場比試,說到底是我無用,否則不會輸給陳家公子,你不要難過,我很快會好起來的。”


    陳留公主卻越哭越大聲,人的年紀大了,往往承受的能力也就變得很差,想她年輕的時候,是多麽的殺伐果斷。除了在對任氏還有她的三個子女這方麵有一些過於仁慈之外,從來沒有人敢在陳留公主麵前有絲毫的不敬,可是這些年來,陳留公主的個性已經逐漸變得十分溫和,就是遇到這種事情,除了哭,也拿不出什麽好話來安慰郭導。


    李未央瞧見郭導眉頭深深的擰著,嘴上卻帶著一種苦笑,她歎息一聲走了上去,輕聲勸慰陳留公主道:“祖母,五哥說他沒事就是沒事,至於他的傷……”迴頭看了郭導一眼,見他神情自若,才繼續說下去,“五哥的傷,我們自然會尋找良醫替他醫治,祖母不必擔心,若是你哭壞了眼睛,五哥豈不是要急壞了?”


    郭導連聲應是,幾個人連哄帶騙,好不容易才把陳留公主送走了。郭敦看了郭導一眼,下意識地道:“五弟,你放心,我們一定會為你們報仇的。”


    郭導聲音露出了一絲驚訝道:“四哥,你胡說八道些什麽?這件事情就到此為止吧,誰也不要再追究了。”


    郭澄的瞳孔開始收縮,久久,方看著郭導道:“既然你什麽都知道,為什麽……”


    他的話沒有說完,卻聽到郭導堅定地道:“事關陳家,不可輕舉妄動,不管我們做什麽,都會讓幕後的人得意而已,所以暫時隻能按兵不動,找個時機再加以迴敬。”在說迴敬這兩個字的時候,他的聲音壓得極低極慢,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的從齒縫間吐出來,眼光之中也迸射出一種強烈的恨意。


    和自己不謀而合,李未央的目光柔和下來,如果郭導能夠這麽快想通這一切,那她也就放心了。隻是——明知自己的傷勢背後自有黑手,連郭敦都如此的暴怒,可是作為當事人的郭導,卻是那麽的平靜,可見他是多麽冷靜睿智的人,李未央發現從前自己都小瞧了這郭家的五公子,她輕輕一笑道:“既然五哥已經沒事了,我們就迴去吧,不要在這裏打擾他休息。”


    臨出院子那一陣,李未央忍不住迴頭,陽光綻放出暖色,而郭導正在窗前靜靜立著,一瞬不瞬地望著她,風吹著他的青絲紛紛飄揚,神情之中卻有一絲淡淡的哀傷,這樣的眼神讓李未央的心頭突然不安定起來。


    李未央走出了院子,她麵色平淡清冷,眉梢卻隱隱藏著一絲煞氣。


    趙月低聲地道:“小姐,您看……”


    李未央不動聲色道:“派人去替我盯著裴徽,有任何的風吹草動,立刻向我稟報。”


    趙月立刻應聲:“小姐放心。”


    在發生了這件事情之後,大家都對郭導十分的照顧,郭家長輩像是覺得對不起這個兒子一般,對他十分的關懷,這樣的情緒彌漫在了郭府的上空,郭導要是出門,陳留公主就會在他耳邊不停的說,讓他早一點迴來,不要在外麵流連,以防出什麽事。而郭澄和郭敦更是片刻不離他身邊,仿佛他想不開會自殺一樣。


    這樣的過度保護看在李未央的眼裏,卻是暗地裏搖了搖頭,在她看來,郭導是一個自尊心非常強的人,他應該是受不了這樣的嗬護的。果然,郭家人的過度情緒讓郭導對他們退避三舍,經常不在院子裏,郭夫人幾次三番去尋找,卻都不見郭導的身影。甚至有一次半夜去才發現郭導從旁邊的小院門偷偷的進來,還是滿身的酒氣,郭夫人又是心疼又是氣憤卻是沒有辦法。


    李未央知道郭導必定是不能釋懷當天的事情,而郭家人的情緒將他逼得更遠,於是她想要找機會和陳留公主等人好好談一談,不要用過度的關懷傷害郭導的自尊心,可是她沒有想到,此時行動已經太晚了。


    這一天晚上,丫頭去五少爺的院子裏送甜湯,卻發現五少爺不在府中,這才著急了,連忙去通知郭夫人。郭夫人原本隻是以為郭導隻是賀尋常一般出去與朋友喝酒,倒是沒有在意,可是一連三天,郭導都沒有迴來,郭夫人不由心急了起來,派人到與郭導相熟的朋友家中尋找,最後甚至連整個大都翻了一遍,可是怎麽都找不到郭導。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可就十分得嚴重了,郭澄和郭敦都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整日裏四處尋找。齊國公郭素除了安排人手去尋找之外,另外還寫了一封信帶給京兆伊,請他帶人在城中搜索,可是無論他怎麽找,郭導就像是石沉大海,怎麽也找不到。


    李未央知道元烈聰明狡詐,有很多尋常人沒有的渠道,所以將此事托付給了元烈,於是元烈暗中命自己的探子在大都搜羅了半日,突然迴給了李未央一個消息,說郭家的五公子醉倒在一個十分破舊的酒樓裏。說得十分委婉,與其說是酒樓,不如說是青樓楚館,還是很下等的那一種。


    齊國公郭素親自去那小酒樓裏找到了郭導,他倒是爛醉如泥,絲毫也不知道郭家人在尋找他。齊國公怎麽叫也叫不醒,便強壓住憤怒,令人將郭敦抬了迴去。郭夫人見了好久不見的兒子,頓時淚如雨下,命婢女端了熱水,隨即親自替他擦額頭。


    郭澄勸齊國公迴去休息,可齊國公郭素卻是麵寒如霜,他冷聲道:“不必,我要等他醒了,親自問一問他,到底是怎麽迴事!”


    李未央隻是覺得奇怪,她知道郭導最近一直在逃避郭家人過度的關懷,但他是個聰明而且有節製的人,絕對不會作出過分的行為,這一次突然失蹤就罷了,還是在那種地方被找到,這實在是太離譜了,完全不像是郭導的作風。


    郭導昏睡了整整三個時辰,再醒來的時候,卻是麵容十分的憔悴,他看著眾人,麵上露出了一絲不可思議的神情。


    郭澄看到齊國公麵色不善,趕緊開口問道:“五弟,你究竟是怎麽迴事?為什麽離家這麽久,卻不告訴我們,你可知道父親母親都麽焦急嗎?!”


    郭導隻覺得頭痛欲裂,他輕輕蹙眉,搖頭道:“我也不知道。”他扶著頭,仿佛十分痛苦的模樣。


    齊國公眼眸裏鋒利無比,定定地瞧著郭導,強行壓抑著快要噴薄而出的怒火。郭家的兒子可以不懂武功,可以沒有才華,卻絕對不能是一個自甘墮落的混蛋!


    郭夫人見丈夫神色極為惱怒,連忙命人端了醒酒湯過來。郭導喝了醒酒湯,腦袋卻沒有清晰多少,他看著自己的父親和其他的家人,眼神卻是更加的迷茫了。


    齊國公冷聲道:“好點了嗎?好點就坐正了,我有話要問你。”


    郭導張了張嘴巴,似乎是想解釋,可是齊國公那種要替他判刑的表情讓他忍住了,什麽都沒有說。


    齊國公聲音十分的冷酷:“我培養了你這麽多年,原想你是一個腦袋聰明的孩子,知道輕重,斷然不會做出糊塗的事情,可是這一迴你太過離譜了,難道你傷了手,就可以離家不歸,讓你母親難過?這是什麽道理,郭家對你多年的教導都到那裏去了!以至於你流連秦樓楚館也不肯迴家?!你可知道此事到處傳,已經是滿城風雨了,你是誠心要讓郭家人抬不起頭來嗎?!”


    郭導以手撫眉,微低下頭,卻是完全陷入震驚的模樣。


    李未央看到郭導神情木然,卻仿佛根本聽不懂齊國公在說什麽,心頭不禁湧起了一陣怪異,她看著郭導,問道:“五哥,你這幾天遇到什麽奇怪的事情嗎?”


    在李未央看來,郭導或許難過,或許傷心,或許放蕩不羈,但他斷然沒有到因為這件事情就一蹶不振,甚至幾夜不歸的地步。


    他對自己的母親十分的愛護,對家人也很是關心,絕不可能做出讓他們傷心難過的事,那麽他又為什麽會醉倒在青樓楚館之內呢?


    事實上,齊國公未免誤會郭導,已經派人將那些人仔細地詢問了一番,卻都說這幾日郭家公子都是在那裏喝酒,一直喝得不省人事,其他一概不知。李未央隱約覺得此事有什麽蹊蹺,可是卻又說不出到底哪裏古怪。


    郭導知道不管自己說什麽齊國公都不會相信,猛地搖了搖頭,卻是突然站了起來,聲音冰冷地道:“我沒事,你們不必擔心。”說著,他已經搖搖晃晃地向外走。


    齊國公怒聲道:“你給我站住!”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郭夫人卻是心疼地阻止道:“孩子已經迴來了,你幹嘛還要罵他,這件事情說起來還有咱們的不對。”她話這麽說,齊國公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的確,若非他們讓郭導去參加這樣的比試,郭導也不會淪落到如今這個地步,兒子現在的消沉,跟他們也十分不開的。作為父母,總是將所有的罪責將自己身上攬,此時的郭夫人和齊國公都是十分的內疚,也不好過多的怪責他,隻能任由郭導就這麽離開。


    李未央迴去想了一晚上,越發覺得此事十分不對勁,她思來想去,決定要找郭導把事情問清楚。於是,第二天一大早,她便預備去找郭導,誰知剛剛走到花園,卻險些和走上橋來的人撞到一處。


    她停住,卻不由驚訝起來,眼前這個人正是郭導,隻是他的神色和衣裝很是怪異。從前郭導十分注重儀表,頭發都是一絲不苟,可是如今,他的額前垂著幾縷散發,隱隱然和長眉相接。眼神像桃花一樣斜挑著,帶著頹喪的棱角。這時候雖然是春天,可是天氣也是有幾分涼意的,眼前的郭導卻隻是穿了輕軟的袍子,衣袖飄飄,倒是真有一份出塵的姿態。


    更甚者,郭導的麵孔竟然還帶著幾分紅意,十分的愜意,像是喝醉了的模樣。


    可是——一大早就喝酒嗎?還是昨天的酒沒有醒呢?


    李未央吃驚道:“五哥,你怎麽了?”


    郭導反倒哈哈大笑了起來,他上前,一把抓住了李未央的衣袖,隨即笑問道:“嘉兒,你怎麽會來呢?我以為你是很討厭我的。”


    李未央輕輕蹙起了眉頭,被他莫名其妙的問題弄得無所適從。


    郭導看到她的不悅,仿佛一下子多了三分清醒,他立刻低垂下眼瞼,濃而長而密的睫毛細細地覆蓋在眼周,掩蓋了略帶癡狂的目光,李未央還要問什麽,郭導卻隨即放開了她,臉上浮起了幾分憂傷,他微微一笑道:“我該走了。”他說完這一句,突然輕飄飄的從李未央的身邊走了過去。


    這時候,同樣擔心郭導的郭家兄弟也是結伴而來,他們見到郭導這個模樣,連忙上去攔住他。


    而郭導隻是推開了郭敦,冷淡地道:“走開。”


    郭敦的麵色一怔,又衝上去攔住郭導,柔軟的絲綢在他指下扭曲變形:“你究竟是怎麽迴事?心裏有什麽不痛快咱們打一架就是。”這是郭家兄弟習慣性解決問題的方式。


    就在這時候,李未央卻察覺到了不對,她連忙道:“四哥!讓五哥去吧。”


    郭敦看著李未央,神情十分的詫異,李未央輕輕向他搖了搖頭,郭敦緊緊皺起了眉頭,卻還是聽話地退到了一邊。郭澄早已看出了不對,他看著郭導離去,轉而看向李未央,“這是怎麽迴事?”


    李未央的眼中湧現了一絲冷芒,她猛地轉身,看向一直跟著郭導,此刻卻怯生生地預備從自己身邊逃走的侍從,冷聲道:“五公子這是在幹什麽?”


    那侍從像是犯了什麽大錯一樣,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公子……公子……”他話沒有說完,額頭上的汗卻大顆大顆滾落下來。


    李未央眸色微沉,聲音也一下子變得冰寒:“好好交代清楚!”


    那人低下頭去,一個字一個字地道:“公子這是在行散。”


    郭澄的麵色倏忽變了,他快步上去,一把攥住那人的領子,指節卻是隱隱發白,怒聲道:“你剛才在說什麽?把話再說一遍!”


    那人低著頭,冷汗卻已經打濕了衣裳,他瑟瑟發抖道:“公子服食了逍遙散,所以剛才是在行散”他的話一說完,郭澄已經猛地扇了他一個耳光,厲聲道:“胡說八道,五弟怎麽會碰那種髒東西!?”


    李未央聽得愣住了,隨即她便看向了郭敦,隻見自己這位四哥的神情十分的異樣,她不禁問道:“行散是什麽意思?那逍遙散又是什麽?”


    郭敦不說話,隻是同樣盯著那個侍從,眼睛裏騰騰的冒出火來。


    郭澄一把丟下那侍從,努力讓自己的心情鎮定下來,“這逍遙散原本是前朝的神醫為了醫治傷寒才發明出來,可是後來的人發現了他的妙處,服食之後心神大開,不會被凡間俗世所牽絆,有一種登上仙界之感,再也無所牽掛。於是到了先帝那會兒,不少名門貴族都很喜愛,逍遙散好生風靡了一陣子,這樣美妙的靈藥,服食起來卻是十分的兇險,服食之後必須吃冷食,喝熱酒,穿單薄的衣衫,快速地走動以散發身上的熱氣,絕不可以停下,否則就會有性命之危,所以人們把這種行為稱為行散。”


    李未央皺起了眉頭,她開口道:“能夠忘卻煩惱而身臨仙境,難怪五哥會服用逍遙散了。”


    可是郭澄卻猛地截斷了她的話道:“不,這東西是絕對不能吃的!服用逍遙散的人,日子一久就會上癮,而這癮頭根本戒不掉,時間長了,人會逐漸消瘦,直到瘦如骨柴的死去為止,五弟明明知道的,怎麽會怎麽糊塗!”


    李未央麵色就是一變,她沒有想到逍遙散的作用竟然如此可怕,卻聽見旁邊的郭敦繼續道:“就是因為逍遙散有這麽多的害處,所以到了先帝那一朝,已經被禁止了,我原本想這個東西再也不會出現在越西,卻沒想到如今五弟竟然也在服用這逍遙散。”


    李未央聽到他們這樣說,心頭沉了下去,皺起了眉頭道:“你剛剛說這藥是禁藥嗎?”


    郭敦點了點頭道:“是的,若是讓別人知道五弟在服食這藥,恐怕……”


    他的話沒有說完,李未央卻已經明白了,服用皇室禁絕的藥是忤逆的大罪,更何況這藥本身的傷害……就算不被別人發現,也是絕對不能服用的,郭導為什麽要做出這麽糊塗的事?


    郭澄深吸一口氣,看著李未央道:“咱們一定要好好和他談一談。”


    李未央輕輕地點了點頭,她隱隱覺得,背後仿佛有一隻手在推動著這一切的發展……


    李未央進了郭導的書房,卻看見書桌旁邊有一張鎮紙,下麵壓著一疊宣紙,她抽出那些宣紙,隨手翻了翻,看得十分認真。郭導的畫工精湛,線條更加顯得優美,那畫上用黑墨描繪的女子,神態或冷淡,或懶散,或逍遙,或文雅,或婉約,或婀娜,都是楚楚動人,身姿窈窕,寥寥數筆,便將她的神態勾勒得淋漓盡致。


    李未央卻是愣住了,她自己雖是畫的不是很好,卻還不是完全不懂畫的,這畫畫之人的功力固然是爐火純青,可是看他對於這畫中人的感情,似乎也是情思繾綣。若非如此,怎麽能夠用畫筆將這女子的美態,生動的展現出來。


    書房內伺候的侍從低下頭去,看都不敢看郭家的年輕主子,五少爺總是日也畫,夜也畫,仿佛著了魔一樣,卻不知道究竟在畫什麽。


    旁邊的郭敦瞧了一眼,不禁訝異道:“小妹,這不是你嗎?”隨即他忍不住搖頭道:“五弟怎麽畫了怎麽多你的畫像?”他粗枝大葉的,卻沒有多想。


    旁邊的郭澄微微歎氣,聲音緊了一分:“四弟,你啊……”真是愣頭青。


    李未央愣了半天,最終卻是輕輕的一笑,仿佛沒有看見這些畫一樣,預備將它們放迴原位。可是這時候,郭導行散結束,聽說他們在這裏,已經急匆匆地走了進來,他一見到李未央手中的宣紙,瞬間臉如死灰。


    李未央還沒來得及開口解釋,郭澄已經道:“小妹,你好好勸勸五弟,咱們走了。”說著他已經拎著莫名所以的郭敦向外走去,並且吩咐書房裏的侍從也退出去。


    郭敦連忙道:“哎,三哥,你別拉我啊!我還有話要對五弟說呢!”他的話沒說完,已經被郭澄拉了出去,然後砰地一聲,關上了房門。


    郭導的臉上是從未有過的難看,可是李未央卻是看著他,目光很是平靜,仿佛沒有發現他隱藏在心底的秘密一般。


    郭導的眼睛落在了李未央的身上,隻覺得喉嚨暗啞,卻不知道說什麽,直到聽見李未央聲音輕柔地道:“我知道,五哥一直很喜歡我,對吧。”


    郭導愣愣地看著她,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李未央認真地道:“我隻問你,是還不是。”


    房間裏很安靜,隻有兩個人的唿吸,十分輕淺,平靜之極。


    郭導良久都沒有開口,最終,他終於鼓起全部的勇氣看著她,聲音早已變得冷凝:“是我自作多情,又如何呢?你就當不知道吧。”


    李未央笑容綿綿,卻是情真意切地道:“多謝你。”


    郭導一愣,幾乎啞然。李未央的笑容和平時一樣的鎮靜,她看著郭導道:“其實你一直不說的原因,就是怕我們不能像現在這樣平靜和睦的相處,對不對?你對我特殊,我早就能夠看出來,這種事情總是隱瞞不了的,可是我知道,五哥是一個心胸磊落的人,遲早有一天會想明白。若是我作為你的心上人,總有一天這份感情會淡去,會冷卻,會變得醜陋。可若我一直是你的妹妹,那咱們會永遠在一處,親情是無論如何不能分開的。你說是不是?”


    郭導想張口說什麽,卻是千言萬語說不出來,怔怔地看著李未央,她當著他的麵,坦蕩的說出這一切。為什麽當他苦苦隱瞞的事情暴露了,對方卻完全不在意呢?


    說不出該是失落還是痛心,他定定地看著她,須臾,明白了過來。


    原本突然被她發現,他覺得自己像是墜入了懸崖之下,在那一刹那的時候,沒辦法思考,沒辦法說話,甚至忘了唿吸。


    某個聲音在心底說:一定要隱瞞,如果被她知道,隻會得到深切的厭惡。


    但另一個聲音卻在耳邊,誘惑一般地說:為什麽不能讓她知道?你不是日夜都在畫她的畫像嗎?如果她知道,也許……


    他的手握緊鬆開,再握緊,卻依舊無法遏製那種發自靈魂的顫抖。最終,他笑了起來,斜眉微微飛揚,他一直怕李未央知道,就是擔心破壞這種和睦的氣氛,現在李未央都知道他的心思,卻根本不在意。這隻有一個原因:他果然是進不去她心裏的。


    從前越是隱藏,他越是覺得難受,可是現在一下子都說開了,被對方看穿了,他反而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心中沒有剛剛的緊繃,卻有著若有所失:“我以為你會責備我,或者怒斥我,這不是尋常女子會做的事嗎?對待那些覬覦你的宵小之徒。”


    “五哥是我的親人,你喜歡我,我很高興,為什麽要用對付別人的法子來怪你呢?”李未央輕輕地笑了笑,“還有,這些畫,畫得很好,不知道可不可以送給我。”


    郭導又笑,笑容裏,有什麽東西在慢慢融化。


    李未央的聲音卻帶著幾分歎息,“還沒有人將我畫得這麽美,五哥不會舍不得吧?”


    郭導揮了揮手,大方地道:“你喜歡,便全都拿走吧。”


    李未央看著他,隻是微笑,其實她心中卻是長長舒了一口氣,能夠解開郭導的心結,她才能繼續往下說,隨即她正色道:“五哥,昨天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郭導像是早已預料到她會這樣問,他靜靜地看著她,足足有片刻都沒有說話,李未央看著他,沉靜地道:“我相信,五哥是一個極為聰明的人,早就知道逍遙散的危害,你是不會主動去碰這個東西的。”


    郭導眼眸一下子變得亮了,他看著李未央道:“你相信我,真的相信我嗎?”


    李未央點了點頭道:“五哥玲瓏心思,不會犯糊塗,再加上你絕不是那種讓母親擔心的人,所以這件事情我怎麽想都覺得十分蹊蹺,昨天因為父親暴怒,你不便解釋,現在咱們又有什麽不能商量的呢?”


    郭導歎了一口氣,大聲道:“以前都是我們三個人一起去偷聽父親說話,為什麽要用這招對付我呢?不要再偷聽了,出來吧!”


    窗子唿啦一聲開了,李未央略微吃驚,卻看到郭敦和郭澄兩人的臉,郭敦訕訕地道:“我們不是關心你嘛。”說著,兩個人已經一前一後從窗戶外頭跳了進來,


    郭導歎息一聲道:“這件事情本來昨天我就想告訴你們了,可是我怕母親擔心就沒有說。”


    郭澄見他神色異樣,便立刻道:“現在就我們幾個人,萬事都可以說出來,有我們幫你一起承擔。”


    郭導終究點了點頭道:“其實上一次的事情,我一直懷疑是那裴家所為,所以約了陳寒軒想要與他密談,卻不知道怎麽迴事,莫名其妙的被人劫持,身邊的護衛也是一個都不見了。那三天中,我終日昏頭昏腦,隻知道被人強灌了藥,卻不道是什麽東西,等我清醒過來,卻發現自己已經在那小酒館之中,迴來之後,我仔細研究了自己衣服上沾著的粉末,才發現那東西是逍遙散。”


    他這句話說完,卻聽見郭敦砰地一聲在桌子上砸了一個洞:“這陳家的人,實在是可惡!”其他三人都是恨鐵不成鋼地看了他一眼。郭敦不禁揚眉道:“怎麽?難道你們還是覺得此事與陳家無關嗎?”


    郭導立刻道:“當然是無關的,那陳寒軒壓根就沒有來,所以我懷疑此事是有人早已預謀,故意誘我染上逍遙散!”


    李未央看著郭導,卻是輕輕一歎道:“五哥明明知道,可是為什麽還要去碰那逍遙散呢?”


    郭導沒有開口,隻是目光幽深。郭澄咬緊了牙關,道:“這種東西一旦碰了,就會上癮,若是想要戒除,比死還難受!曾經有人想要戒除逍遙散,連自己的頭都恨不得砍下來,最後還瘋癲致死,你說這嚴不嚴重!背後的人,心思實在是太過毒辣了,他不殺五弟,絕不是手下留情,而是要徹底毀了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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