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發生的這樣突然,簡直可以說是猝不及防,所有人都怔住了,任由著董姑姑飛奔著跑出去,大聲地唿喊著。很快,護衛衝了進來,董姑姑指著殿內的蓮妃和李未央,道:“是……是他們,一定是他們!”她大聲道:“你們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快把他們拿下!”


    護衛們手中的長劍全部出鞘,寒光閃閃地包圍起他們。


    九公主完全愣在那裏,她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請,太後怎麽會突然死去,而她一向敬重的董姑姑又怎麽會指證蓮妃娘娘和李未央是兇手:“你們到底在說什麽?我……我不明白——”


    蓮妃臉色蒼白,心底湧起陣寒意,踉蹌後退,腳下不知是被何物一絆,險些坐倒在地,狼狽之至:“你……你們……”她一時被這樣的驚變嚇到,突然失去了原本的冷靜。


    李未央心頭掠過一陣明悟,原來如此。


    腦中浮起的依舊是那雙陰冷的眼神,拓跋真……原來,你的第一步棋是針對我的,在宮中你早已避人耳目,收買了董女官,令她暗中毒死太後,再讓她指證兇手,明裏暗裏布下殺招,逼迫李未央落進陷阱之中。其實,不是太後薨逝,也會是別的事,拓跋真既然想要針對自己,絕對不隻準備了這樣一件事而已!


    李未央冷笑了一聲,蓮妃猛地站起身來,死盯住那群護衛:“我是陛下的蓮妃,我要見到陛下!你們不能這樣定我的罪過!”


    董女官居高臨下地看著蓮妃,目光冰冷地道:“娘娘,事到如今你還不認罪,你以為陛下知道以後會饒恕你嗎?”


    看著那些手持利刃的護衛們,蓮妃的聲音已經支離破碎:“你們敢!”


    “蓮妃娘娘,你和安寧郡主暗中籌謀,毒死太後娘娘,究竟意欲何為?!”董女官的笑意麵孔之下滿是扭曲猙獰,再不見往日平靜:“我勸你還是早點說出幕後指使,也免得我費事!”


    李未央突然冷笑一聲,董女官吃驚地望著她,卻見她一步步向自己走來,還沒反應過來,卻見到李未央從自己的發間拔下發簪,反手過來,尖利的發簪已經向董女官的喉嚨直接插下,董女官根本想不到李未央這樣狠辣,還沒來得及開口喊出救命,就已經轟然倒地。


    所有人都被外表柔弱的安寧郡主出人意料的行動所震懾,那群護衛剛要衝過來就地殺了她,卻聽到李未央厲聲向殿外喊道:“董女官毒鴆太後!已經就地陣法!至於其他人,還不趕緊拿下!”


    護衛們隻聽到風聲陣陣,不及反應過來,已經被從殿外衝進來的一批鐵甲士兵包圍了起來,這群人個個身披鐵甲,手提寶劍,麵無表情,像是一早就已經埋伏在這裏的,護衛們的麵上不由自主地帶了驚恐。其中一人剛要反抗,就活生生被削去了腦袋,頭顱滾得老遠,鮮血一下子濺出來,眾人再也不敢輕易動彈!隻聽到李未央冷冷地道:“董女官已然斃命,這些人都是同黨,全部扣押起來!”


    那群鐵甲護衛齊聲應是,蓮妃和九公主則麵麵相覷,李未央丟了手中簪子,迴頭望向她們:“那些人馬上就要來了,你們是跟我一起走,還是繼續留在這裏?”


    蓮妃吃驚地望著她:“跟你走?去哪裏?”


    李未央淡淡一笑,目光淩然:“重華殿!”


    蓮妃見李未央笑得溫婉,眼裏卻是冰寒無比。她的心頭仿佛也在這一瞬間滲出了鋒銳冰涼,驀然刺痛,不由脫口而出:“李未央,你究竟在說什麽?為什麽這個時候要去重華殿,我要去見陛下!”


    李未央與她對視,笑意自唇際、眼角、眉梢一路蔓延開,如同在清冷的月夜盛開的曇花,高傲冰冷卻又堅不可摧:“蓮妃,陛下此刻已經被軟禁在宮中了,恐怕你便是去,也見不到他!”


    蓮妃完全愣住了,幾乎是驚恐地看著李未央,像是第一次認識她:“你……你這是……這是什麽意思?”


    李未央微微一笑,道:“今天的一切都是拓跋真策劃的,你覺得,他隻是針對你我這樣的小角色嗎?你不跟我一起去也沒有關係,我勸你盡快帶著小皇子找地方躲藏起來,免得遭受魚池之殃。”


    蓮妃吃驚地看著她,不知道該作何反應,然而這時候,李未央卻已經快步向外走去,九公主突然大聲道:“未央姐姐,我和你一起去!”


    李未央看了九公主一眼,揚手從一旁的鐵甲護衛手中奪過一把長劍,丟給九公主。九公主接過,卻覺得雙手才能拿得動那把劍,一直顫抖個不停的身體也沒辦法鎮定下來:“我母妃他們——”


    “他們不會有事的,放心吧。”李未央的眼睛裏飛快地閃過一絲微笑,道,“來,走吧。”


    九公主困惑地跟著李未央,一路到了重華殿。然而剛剛到了重華殿門口,卻聽見一陣陣倉促的馬蹄之聲,見到為首之人一身戎裝,麵如寒霜地騎在馬上,手上高高舉著一柄長劍,九公主驚喜地叫出聲音來:“孫將軍!”


    她快步就要走下台階,向孫重耀奔去,可就在此時,李未央突然攥住了她的手,九公主愕然地迴頭望著李未央,李未央的目光冷冰冰的,沒有一絲溫度。九公主順著她的眼神望向孫重耀的身後,見到那烏壓壓的一片人,她突然醒悟過來:“孫將軍,你——不是來救駕的?”


    孫重耀麵色凝重,盯著九公主和李未央,同樣露出驚疑之色,他一路帶著三千禁軍直奔皇宮,宮門口竟然隻守著十來個護衛,他甚至沒有遇到有分量的阻礙,一路就到了重華殿門前,隻要過了這個殿,就是後宮。可是現在他看見了什麽?李未央站在台階之上,麵無表情地拉住正要向他奔過來的九公主,那一雙古井一般的眼眸,冷冷地盯著自己。


    她就那樣站著,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卻自有一股力量,讓人不敢輕犯。


    九公主仔細一看,孫重耀的長劍之上,竟然有鮮血在一滴、一滴地往下落。


    李未央站在高高的台階之上,遠距離地看著孫重耀,眼睛裏滿是輕蔑,道:“孫將軍,造反逼宮的下場,你可想好了嗎?”


    孫重耀吃驚地盯著李未央,一時之間呆住了,等他反應過來,卻揚起長劍,就要不顧一切地先除掉她再說。然而就在此刻,李未央的麵容之上突然浮現起一絲神秘的微笑,卻見到孫重耀身邊的四名副官,一個接一個地慘叫著倒斃在地,咽喉之上都插著一支羽箭,孫重耀的臉色一下子變了,他環視了一圈,卻見到高高的殿門、宮牆的四周,不知何時竟然湧現出無數鐵甲士兵,手持弓箭,高高站在宮牆之上,儼然已經成了一個包圍圈,把自己和所有士兵全部包圍在其中。


    糟了,這是個圈套!孫重耀在瞬間醒悟過來,然而卻已經遲了。宮牆之上的拓跋玉猛地一揮手,萬箭齊發。箭矢如蝗群向禁軍中心落去。這些人料不到突然受敵,一時相互擁塞踐踏,卻又被前後夾住動彈不得,孫重耀厲聲唿喝,重整了隊型,意圖從宮中突圍。


    “輪番三連射,我不喊停,誰也不準停。”拓跋玉低緩地說著,“放!”


    慘叫聲中,隻聽到無數弓弦錚錚之聲,如疾雨破空,與外界唯一相通的宮門被切斷,而那箭矢的雨幕猶不肯停息。被困的禁軍拚命地向宮門口突圍,可此時那道門卻已經被拓跋玉的人牢牢封鎖住,他們來不及衝出去,旋即如同潮水一般倒下去。


    孫重耀向後看去,出宮的道路早被亂箭與屍體覆蓋,無數弓手正向他們亂箭射來,而自己所帶的全部禁軍此次是為近戰襲宮而來,並無盾牌裝備,眼見得要損失慘重。隻聽得噠噠幾聲響,箭接二連三落下。孫重耀扭頭看去,卻被最後一個副官噴了滿臉的血。


    孫重耀的三千兵馬,不到瞬間就已經哀鴻遍野,慘叫連連,亂成一團。孫重耀一眼瞧見九公主,狠下心腸,意圖挾持她做人質,卻不料李未央一揮手,殿內已經推出兩個人來。


    孫重耀一看,眼睛幾乎瞪得要掉出來,李未央推出來的不是別人,正是他自己的兩個美貌妾侍,懷中都還抱著啼哭的嬰兒,手中持著利劍架在他們脖子上的劊子手不是別人,是他的結發妻子孫夫人。


    這種詭異的場景,讓孫重耀看的目眥欲裂,他厲聲道:“夫人,你瘋了嗎?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麽?”


    孫夫人冷笑一聲,道:“放下你手中的劍,我就告訴你。”


    孫將軍目瞪口呆地看著妻子舉著長劍架在自己一雙兒子的頭顱之上,她的身後還有數名鐵甲士兵,顯然不是在說笑話。他手中的長劍,莫名地就開始顫抖,隨後,他轉向李未央,道:“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李未央隻是淡淡一笑,道:“從你審問那四個人開始,我就已經對你產生了懷疑。”那四個暗衛,的確是安國公主所派,隻不過,是在拓跋真的默許之下被送過來的祭品而已。唯一的目的,就是要讓李未央相信,孫重耀因為孫沿君之事對拓跋真一黨充滿了怨恨,放心大膽地把他引薦給七皇子拓跋玉。


    從一開始,孫重耀就是拓跋真的人。那四個人,不過是魚餌,要釣的大魚,是拓跋玉。不,或者說,是皇帝。隻有讓拓跋玉信任孫將軍,才能讓孫重耀成功打入敵人的內部,當然,若非李未央留下灰奴一條命,並命令他暗中監視三皇子府的一舉一動,她要發現孫將軍秘密和拓跋真聯係,隻怕還要好好費一番功夫不可。


    “你為了你的大業,為了襄助你的三皇子,竟然眼睜睜看著你的親生女兒死去?孫重耀,你真是對得起我們母女!”孫夫人的臉上,此刻已經沒有一絲的感情,眼睛裏盈滿的都是淚水,還有不可阻擋的恨意。


    “夫人!你不要聽信李未央挑撥,我怎麽會幹出這種事情來呢?沿君是我的親生女兒啊!”孫重耀生怕孫夫人會一劍殺了自己的那一雙幼子,趕忙解釋道,此刻他已經顧不得身後鮮血橫流的的屬下和士兵,他隻關心自己兒子的安慰,但見到孫夫人神情無比激動,他隻能站在台階最下麵,驚恐地看著。


    “為什麽?為什麽,你明明是那樣的疼愛沿君的,從小到大,你從來舍不得她受一點點傷害,可是你為什麽眼睜睜看著她死的那樣慘——為什麽你不肯救她,為什麽你要幫著殺人兇手,為什麽!為什麽!為了權勢嗎?為了這種沒用的東西,你竟然能夠眼睜睜看著她去死!”孫夫人的眼睛裏,開始湧現出癲狂之色,她像是發狂一般地瞪著孫重耀,仿佛恨不得一口把他咬死。


    孫重耀如今已經聽不見身後淒厲的喊叫之聲,他滿眼哀求地看著孫夫人:“夫人,我也是沒有辦法——君兒的死,我原先也不想的,我本來是想故意營造一個假象讓你們看到,誰知等我趕到的時候已經晚了,夫人,你原諒我吧!我也心痛啊!我是多麽疼愛這個女兒你知道的!之前三殿下保證過,會封我異姓王侯之位——等我做了異姓王,你就是王妃了,君兒不過是個女兒,以後我的兒子們也會孝順你的啊!”


    異姓王?這個男人僅僅是為了榮華富貴就可以出賣自己的女兒——李未央嗤笑一聲,道:“孫將軍,一開始我是真的相信你是對拓跋真恨之入骨的……可是後來我覺得,事情沒有那麽簡單。沿君是個天真單純的姑娘,她一定想不到自己的父親為了一個異姓王的位置就輕易把她賣了,甚至不惜把她送給安國公主去屠戮。這世上竟然有你這樣的父親,我真是懷疑你的心腸被狗吃掉了嗎?”


    安國公主在整個事件之中,根本是拓跋真的一個棋子,她甚至不知道拓跋真故意營造了那個“巧遇”,不,應該說,拓跋真開始並不知道安國公主的秘密,他可能原本打算故意製造孫沿君和安國之間的矛盾,預備殺了孫沿君嫁禍到安國身上,故意營造拓跋真因安國公主所累,和孫重耀決裂的假象。誰知安國公主在不知拓跋真暗中策劃的情況下,生怕孫沿君泄露她的秘密,便真的下手殺害了對方,無意之中幫了拓跋真一個大忙——後來李未央把整件事情串起來想,她才知道,所有人都被拓跋真玩弄於掌心。


    這樣深沉的心思,他不做皇帝,實在是太可惜了。李未央的笑容,不知不覺帶了說不盡的冷酷。


    孫夫人突然笑了起來,但這笑聲卻帶著說不盡的淒厲,孫將軍恐懼地看著她的笑,猜測不出她的下一步舉動。最後,她平靜了下來,迴過身去,溫柔地撫摸著其中一個妾侍手中的孩子:“是啊,我一直把你的孩子當成是自己的孩子,盡心盡力做你孫家的媳婦,哪怕婆婆如何刁難,妾侍如何囂張,我都一直隱忍著,我唯一的希望,就是君兒能夠幸福。現在你卻說,君兒不過是個女兒,哈哈,我的女兒啊——”她說著,竟然詭譎地一笑,強行奪過那繈褓,惡狠狠地從台階上摔了下去。


    李未央也沒有想到孫夫人竟然會作出這樣可怕的舉動,一時之間來不及阻止,眼睜睜看著那個孩子滾落下去,孫重耀發出野獸一般的哀嚎,向台階之下孩子墜落之處撲了過去,然而還沒等他到那孩子跟前,卻聽見李未央大聲道:“攔著孫夫人!”可這一句終究是遲了,孫夫人毫不留情地,將另外一個孩子也惡狠狠地丟了下去。


    高高的台階之下,兩個孩子瞬間死於非命,這一種慘烈的狀況,讓孫重耀瞬間崩潰,他猛地抬起頭來,看著孫夫人,像是要跟她同歸於盡。就在此時,鐵甲士兵已經湧了上來,將他按倒在台階之前。他大聲地嘶吼著,拚命地掙紮:“毒婦,你這個毒婦!你這個毒婦啊!”


    孫夫人大笑起來,可是笑著笑著,卻是笑出了眼淚,幾乎笑彎了腰:“是啊,毒婦,我是個毒婦,可這一切不是你逼出來的嗎?我的君兒,死的有多麽慘,你這個做父親的,不肯替她報仇,我便替你做了!”隨後,她突然迴轉過身,冷眼瞧著那兩個哀嚎著抱在一起的妾侍,眼中似乎有一絲殺意,李未央心如輪轉,一刹那便想好了對策。但麵上含笑,上前一步,及時擋住了她:“孫夫人,真正的兇手是拓跋真和安國公主,你的仇還沒有報!無謂在這裏耽誤時間!”


    孫夫人看著李未央,原本猙獰的表情慢慢變得平靜:“郡主,我知道你是不想我濫殺無辜——也罷,我不殺這兩個賤人!但是那些害死我女兒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李未央看著麵色發白、眼中卻露出堅定之色的孫夫人,心頭歎了一口氣。孫將軍啊孫將軍,你一步一步把賢良淑德的夫人逼迫到了這個地步,不知你現在可曾後悔?有端莊的妻子,美麗天真的女兒,你卻還是不肯放棄異姓王的位置,這樣的榮華富貴,可以換你最寵愛的女兒的性命,這簡直是——令人難以接受。


    三千禁軍最後隻剩下一千餘人,這些人看到孫將軍被押著,頓時慌了神,不知道該繼續突圍出去,還是立刻投降,孫重耀雙手被縛,猶自冷笑不已,看著台階之下、廣場之上廝殺成一片。


    這時候,拓跋玉從小道快步下了城牆,由一隊精兵護送著,終於走到了李未央的身側。他高聲道:“我知道你們都是受孫賊蠱惑,陛下有恩旨,立刻放下刀劍,便恕你們無罪。”


    然而這裏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犯下的罪過太大,沒有任何一個人敢聽從。


    李未央走到孫重耀的麵前,他已經滿麵鮮血,目眥欲裂地陷入了瘋狂之中,李未央望著他,淡淡道:“孫將軍,讓你的士兵放棄掙紮吧。”


    孫重耀沉默不語,仿佛沒聽見李未央在說什麽。他謀反未成,自然沒什麽好下場,恐怕不隻是他,連同孫家上下幾百口人,誰也逃不脫這罪責,既然如此,多拉一些墊背的人又有什麽不好呢?


    李未央又道:“陛下寬大仁慈,孫將軍又是於國家社稷有功的將領,如今你及時悔悟,未必沒有一線生機。”說著,她看向拓跋玉。拓跋玉微微一笑,走上來,身上染的煞氣在頃刻之間褪去:“將軍一直是陛下和我心目中的良將,陛下早已傳下旨意,此事隻在首犯三皇子,降者不問。”


    這話的意思是,如果孫重耀肯放下屠刀,皇帝就會饒恕他的罪過。但孫重耀仔細思量著,負隅頑抗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再說了,他犯下的乃是謀反大罪,皇帝真會有那麽好心,能放過他嗎?


    李未央慢慢道:“孫將軍,我知道在三日前,你以孫老夫人迴鄉省親為理由,已經送走了孫家的主支,可你應當好好想一想,這一路上山高水遠,他們能平安到達嗎?”


    孫重耀麵色一變:“李未央,你已經把他們——”難道說,李未央已經殺了他的親人?不,怎麽會,他以為一切都神不知鬼不覺,那樣光明正大的理由,竟然會被輕易戳穿!


    李未央微微一笑,道:“將軍多慮了,不過是請他們做客而已,但是若將軍執意不肯放下屠刀,恐怕這閻王爺也要請他們去坐一坐了,到時候怕是將軍無顏去麵對孫家的列代祖先。”


    孫重耀歎息,自知無可抗拒,大喝一聲,道:“你們都聽見七殿下的話了嗎?全部放下刀劍。”


    孫重耀在十年前也曾經統帥過禁軍,但禁軍統領職務比較特殊,通常三年便會輪換一次,孫重耀為了培植自己的勢力,狠心栽培了四五名副將,並且將他們一力提拔了上來,此次行動,便是從五萬禁軍之中挑選了他能夠掌控的三千精兵,並著其他副將看守著剩餘的四萬五千人,隻等他拿下宮門,便放出信號,讓那剩下的四萬五千人以勤王保駕為名,用最快的速度控製京都。拓跋真手上的那二十萬,自然在距離京都不遠處,隨時調轉馬頭——到時候,隻用說七皇子拓跋玉趁著大軍不在京都,毒殺皇帝與太後,意圖謀朝篡位,三皇子拓跋真立刻率軍迴來勤王保駕便好。


    “陛下那裏——”李未央看著拓跋玉,出聲問道。


    “已經抓住了意圖行刺的宮女和太監,拓跋真還真是厲害,明明之前早已對宮中進行了清理,卻還能埋下這麽多的暗樁,偏偏這些人還一口咬定,主謀者是我,若非我搶先一步阻止,怕是我跳進黃河也洗不清這罪名了。父皇那裏也是十分震怒……”拓跋玉沉思片刻,將這些一一道來。


    李未央點了點頭,道:“現在,就剩下等待了。”


    拓跋玉咬牙:“等我捉到了拓跋真,非要剝下他的一層皮不可!”


    說得真是好聽,既然已經提前洞悉了對方的陰謀,本可以阻止刺殺和下毒的行動,可拓跋玉卻一直不曾有所動作……分明是要坐實了拓跋真的罪名!這個七皇子啊,如今也是完全變了一個人。李未央看了他一眼,卻是淡淡笑了笑,不置可否,隨後她迴過頭,看向一直在旁邊看著,幾乎已經是渾身發抖的九公主,道:“公主,你還好嗎?”剛才宮中到處都不安全,所以她才將九公主帶在身邊,現在看她嚇成這個樣子,心中也有幾分抱歉,“是不是先送你迴去休息?”


    拓跋玉點頭,道:“九妹,剛才我已經通知了柔妃娘娘他們先行躲避,現在應該沒事了,你快去安撫一下柔妃娘娘,免得她受驚了。”


    李未央冷冷一笑,柔妃娘娘會受驚?真是天方夜譚,但她不預備說出自己的看法,隻是轉身向外走去,趙月一直偽裝成宮女的模樣跟在她的身側,此刻急忙跟上。拓跋玉連忙叫住她:“你這是要去哪裏?”


    李未央看了一眼孫夫人離去的背影,道:“迴府。”


    拓跋玉遞出了自己的令牌:“如今全城都已經禁嚴,拓跋真還在虎視眈眈,你不可隨意亂走,但憑著這塊令牌,你能夠在宮中自由出入。”


    李未央猶豫了一下,終究是收下了令牌,轉身快步離去,拓跋玉看著她匆匆離去的背影,微微一笑,李未央,你很快會變成我的。這一天,不會很遠了。


    剛剛出了宮門,卻見到百姓們惶惶不安,他們還不知道宮中發生了什麽,隻知道城門被人關閉,城內一隊隊的兵馬在巡視。孫重耀一直等待那四萬五千人的禁軍響應,卻不知道禁軍中的那五名副將全部被拓跋玉誅殺,如今拓跋玉憑著皇帝的手令,已經牢牢控製了這四萬五千人。現在——剩下的就是拓跋真手上的那二十萬和蔣國公的五十萬軍隊,但不管是哪一方,現在都不可能輕舉妄動……李未央的馬車駛入一條長巷,馬車卻突然停了,趙月掀開了車簾,卻聽見一聲極度刺耳的聲音:“李未央,你給我滾出來!”


    安國公主!


    李未央皺起眉頭,孫夫人已經帶人趕赴三皇子府,安國公主卻到了這裏,看來孫夫人是撲了個空了。她冷冷一笑,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要闖,好,我倒是要看看,你究竟要做什麽。她吩咐趙月掀開了車簾,隨後下了馬車,卻見到安國公主身後帶著數名皇子府的護衛,麵帶煞氣地看著李未央。


    皇子府的護衛都很緊張,安國公主不知道怎麽了,突然召集人手到處尋找安寧郡主,先是找到了李府,然而李府卻是閉門不出,隻說郡主入宮了。安國公主卻依舊不依不饒,一路要找進皇宮之中,如今卻在這裏恰好遇見,叫人如何不擔憂,若是她們起了衝突,又該如何是好。


    安國公主眼睛裏充滿了恨意,瞪著李未央道:“賤人!”


    “這是哪裏來的瘋婆子。”李未央冷笑道,她眉梢眼角俱是平靜,麵對安國公主的辱罵,她反而笑得愜意起來。


    安國公主越是瘋癲,越是發狂,李未央越是覺得開心。


    安國公主被李未央的笑容刺激的雙目通紅,唇哆嗦了兩下,一股血液慢慢衝上頭頂,心頭壓不住的狂躁越來越盛,聲音裏有壓抑不住的憤恨:“李未央,你居然串通沈太醫來害我!你這個毒婦!”隨後她厲聲道:“灰奴,還不把她拿下!”


    沒有人應聲,灰奴隻是靜靜站著,一動不動。


    “灰奴,你聾了嗎?聽不見我說什麽?!”安國公主猛地迴頭,聲音仿佛破掉的銅鑼,因為過度憤怒和憎惡變得異常難聽。


    灰奴依舊是一動不動,沒有反應。


    李未央微微一笑,道:“灰奴,你做的很好。”灰奴一怔,隨即點頭,道:“多謝郡主誇獎。”


    安國公主先是震驚,在瞬間就什麽都明白了,她的表情變得異常扭曲:“李未央,你設了個局害我還不夠,還收買了我的暗衛?你果然好毒辣的心思!”隨即,她猛的想要朝李未央撲過去,卻被趙月一把攔住。李未央冷若冰霜地看著安國公主在趙月的掣肘下瘋狂大叫,口中還在不斷地吐出不堪言辭,她冷冷道:“滿口汙言穢語,掌嘴!”


    趙月冷笑一聲,揚手便是十數個巴掌,把安國公主的半邊臉打得腫了起來,安國完全沒想到李未央居然敢這樣囂張,頓時惱怒的發狂,恨不得砍掉趙月那鉗製她的雙手,這樣的下人竟然敢打她的耳光!李未央,她怎麽敢!


    一旁三皇子府的護衛連忙要上來阻止,李未央冷冷地道:“三皇子串通孫重耀聚眾謀反,孫重耀如今已然投降,你們現在還護著這個潑婦,是要一起犯上作亂嗎?”


    眾人一聽,全部都愣住了。


    李未央的笑容變得冷冽:“若是不信,大可以問問你們身後的禁軍,看看你家主子到底在哪裏?”


    三皇子府的護衛們迴頭一看,整條巷子已經被禁軍包圍了,臉色頓時都變得異常難看。李未央揮了揮手,趙月向禁軍一點頭,他們立刻就手腳利落地將安國公主束縛起來。


    安國公主沒想到事情的變化會這樣快,她拚命地掙紮,怒視著身邊那些在她看來無比卑賤的奴才,李未央,難道這個賤人瘋了不成,竟然敢如此對她!


    李未央看著安國公主充滿了怨恨的目光,臉上的笑容卻更是清冽:“安國公主,你可知道沈太醫對你所做的事情,並非是我吩咐的,他真正的主子,就是你親愛的夫君,拓跋真。”


    安國公主一愣,隨即怒聲道:“你胡說八道什麽?!”


    李未央微笑,道:“難道你不知道?當年沈太醫在宮中的時候就與三皇子交情甚篤嗎?”


    安國公主的眼神開始變得恐懼,道:“你……你……到底在說什麽?”


    李未央的笑容帶著一絲嘲諷,道:“三殿下對你根本就沒有幾分夫妻之情,否則他為何不告訴你沈大夫與他的交情,又為什麽明知道你不能與他同房還在你麵前說要納妾,為什麽你瘋狂尋找,沈大夫卻銷聲匿跡了,因為拓跋真在等你死,明白了嗎?”


    “你胡說!你全部都是胡說的!他不會!他不會這樣做,他是真心愛我的!”安國公主滿眼的怨恨,若是可能,她幾乎恨不能將李未央一口咬死。


    李未央卻滿不在意,繼續說道:“在我提醒你之後,沈大夫給你的藥,你便都停了吧。他見沒辦法讓你自動自發地消失,便又想了個法子將你置諸死地。你可知道,為什麽他離開京都卻把你丟下?”


    “他——他是出征。”安國公主硬生生擠出這幾個字,卻發現自己的牙齒在打顫。


    李未央笑了,她的笑容此刻純淨得像是個孩子:“不,他是要篡奪皇位,而且故意把你留在這裏,期待你被所謂的‘亂軍’誅殺。我想,這亂軍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到時候他會給越西去信,將你的死安在拓跋玉的身上。到時候越西皇室自然會向七皇子和羅國公府算賬——當然裴皇後不是傻子,他想要這樣做,自然會有很多的布置,讓人相信一切的確是拓跋玉所為。哎呀,到時候我想他還要演出一番好戲,讓別人以為他替你多麽的傷感。安國啊安國,你真是可憐,卻又可悲。”


    拓跋真對安國公主沒有絲毫的夫妻之情,他將安國公主丟在京都,一方麵是獲得皇帝的信任,另外一方麵就是要將她置諸死地。畢竟她是越西的公主,拓跋真若是真的登基,想要舍棄這個皇後,一定要顧忌到越西是否會因此而震怒。


    “李未央,你說什麽我都不會相信的!”安國公主怒睜著雙目,仿佛一匹被激怒的野獸一般,拚命地掙紮著,臉上露出猙獰的笑意,發出森寒的笑聲,令人頭皮發麻,趙月厭惡地看著這個瘋狂的皇室公主,用力鉗製著她,不讓她動彈分毫。“哼,你說這麽多,無非是想要挑撥我們夫妻感情,達到你不可告人的目的!”


    安國公主到如今都還是執迷不悟,李未央輕輕地搖了搖頭,笑盈盈地道:“信也好,不信也好,我不過是好心好意地提醒你,你又何必這麽激動呢?”


    安國公主怒聲道:“李未央,不管拓跋真是不是謀反,我都是越西公主,你能奈我何?!你敢殺我嗎?不,你不敢,若是你殺了我,我母後絕對不會饒恕你的,她會找到你,把你抽筋薄皮、油滾火烹!”


    李未央聞言,突然笑了起來:“安國公主,你是搞錯了吧,怎麽會是我殺你呢?明明是你在混亂之中被亂軍所獲,是不是?”她看向四周,周圍的禁軍全部低下頭去:“是。”


    安國公主的臉上終於出現了驚恐的神情,她原本那樣囂張就是仗著李未央不敢將她如何,可若是李未央執意要為孫沿君複仇呢?她要怎麽辦?“李未央,你不要亂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你若是殺了我,我母後總有一天會查到的,她一定會幫我報仇!”看李未央的神情不為所動,她立刻換了語氣,“李未央,我們又不是什麽你死我活的仇恨,你為什麽非要和我過不去呢?放了我吧,我保證既往不咎!”


    李未央被她說的笑了起來,既往不咎?她挑高了眉頭看著眼前的人,慢慢道:“二嫂死的時候,也這樣哀求過你吧。她跟你並沒有什麽仇恨,不過是無意中瞧見了你去看病,你為了阻止秘密泄露,不惜殺了她,而且還是用那樣殘忍的手段。你這樣喪心病狂的人,我還需要和你講道理嗎?”是的,其實李未央不必要沾染安國公主的血,可她答應過孫沿君,要為她報仇雪恨,就絕不能食言。


    李未央麵上的笑意盈盈中帶著無限殺機:“將安國公主帶走,好生照顧,千萬別再讓她到處瘋跑了。”


    “是。”禁軍弓身行禮,隨後便立刻有人來抓安國公主。安國公主怒聲道:“別用你們的髒手碰我,我是越西的公主!我是越西的公主!放手!全都放手!李未央,你這個賤人,我絕對不會放過你的!賤人!放開我!”她一邊大聲叫著,一邊拚命掙紮、踢打著禁衛。


    李未央慢慢注視著她,微笑了一下:“灰奴,我不想再聽見她的聲音。”


    灰奴頭皮一緊,快步上去,鐵鉗一樣的手捏住了安國公主的下顎,隨後強迫她伸出舌頭,一刀削下去,頓時血流如注,半截舌頭落在泥土之中,安國公主慘叫了一聲,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李未央道:“我記得,安國公主寫了一首漂亮的簪花小楷,可惜,我以後再也不想看了。”


    灰奴頭也不抬,狠下心腸,一把匕首挑斷了安國的手筋,安國公主又活生生痛地醒了過來,隻是此刻再也沒有反抗的力氣,在塵土之中翻滾著,美麗華貴的衣裳破損不堪,狼狽至極。李未央走上去,繡鞋踩住了她斷了的手腕,柔聲道:“二嫂死的時候,你是不是也這樣做了?”丫頭說孫沿君被送迴來的時候,手腕上還有被鞋子碾踏過的青痕。


    安國公主想要咒罵,張開嘴卻隻是血洞,根本咒罵不成,又痛到了極點,隻能用怨恨到了極點的眼神瞪著李未央。


    李未央微笑起來,道:“好了,你該上路了。”禁衛們立刻押著安國公主離去了。


    趙月小心翼翼地道:“小姐,他們要把安國公主帶到哪裏去?”


    李未央微笑道:“去她該去的地方。”


    趙月不明所以,就在此時,卻看見孫夫人怒色匆匆地從不遠處騎馬過來,看見李未央在此處,立刻下了馬,李未央微笑著望她:“孫夫人,你來晚了一步。”


    孫夫人臉上露出憤恨:“我去晚了一步,那個賤人已經逃走了。”


    “不,她沒有逃走。”


    “去了哪裏?”孫夫人迫不及待地問道,她隻希望可以手刃仇人,一劍殺死安國公主。


    李未央微微一笑,道:“她這樣高貴的人,總該去體驗一下真正‘賤人’的生活,才不枉費她整日裏賤人賤人的叫著。”


    陽光之下,李未央的肌膚是透了明的白,身上的味道也是清雅的蓮花香氣,看起來清清秀秀的,旁人絕對想不到她會說出這樣冷漠的話。


    孫夫人恨恨地道:“郡主,你一片好意我是知道的,可何必這樣麻煩,還不如一劍殺了,省的鬧出什麽事情來——”


    李未央微笑道:“放心吧,待會兒我帶你去瞧一瞧就是。”


    孫夫人驚訝地看著李未央,不知道她這句話是什麽意思。然而不論她如何問,李未央卻是神秘地笑了笑,不肯迴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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