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的浦城,有人坐在馬車中,有人蹲在屋簷下,天南海北因一人相聚,不惜餐風露宿,讓人餐風露宿的那個人,卻睡在深宅大院錦繡被窩裏。


    院子是城東“浦園”,畫梁雕廡,精美清雅,是浦城第一大戶劉家的別業,最近貢獻出來做為安王殿下的行宮。


    重重深戶卷珠簾,快速穿過高挑的人影,衣袂卷得簾幕光影動蕩,迴廊下照壁前的丫鬟小廝,紛紛躬身垂手,遠遠退開去。


    人影直奔後院第三進,轉轉折折,越過一重隱秘的垂花門戶,在一扇門前停下。


    “怎樣了?”在推門之前,他沉聲問迎出來的女醫官。<ahref="小說南方有喬木</a>


    那女子低聲道:“應該快醒了,隻是不知道醒來後會怎樣……”男子眉目間神色更沉幾分,出神半晌,道:“你下去吧,看看另一個,好好看護,別出岔子。”


    那醫婆領命而去,男子則輕輕步入室內。<ahref="應是綠肥紅瘦小說</a>


    室內燃著寧神安息香,氣味清鬱,軟榻上錦被間,沉睡著一個人,被子直拉到下頜,露出一張巴掌大的秀致清絕的臉。


    那臉上肌膚細膩,微帶蒼白,似乎久未見光,兩腮兩鬢,都有細小的擦痕,額頭上則有一道傷疤,已經收口,顯出光滑淺白色的月牙形,在她精致的額上不覺得猙獰,反多出幾分楚楚的韻致來。


    隻是那臉的眉心間,有點淡淡的紅色印跡,有點像隱在肌膚內的淤血。


    她唿吸勻淨,似乎沉在甜美無憂的睡眠裏。


    男子久久的看著她,想著那夜火光亂營裏,那個突然撲出來的身份不明的女子,大概是天盛的戰士吧,以女兒身投入軍營,卻比男人更悍勇,那夜萬人圍攻而神色不改,白頭崖下殺敵數十,累到吐血猶自微笑,秋水蒙蒙的柔軟眼眸裏,是令男子都為之心動神折的決然剛強。


    他仔細的看著她的臉,思索著她的身份,那夜很多人前赴後繼為救她而死,可見身份不低,然而多方打聽,用盡手段,卻無法得出她的真實身份,倒是和她一起被俘的那個女子,有人認出是最近名馳大越的“黑寡婦”華瓊。


    看華瓊和她生死相托的情義,可見兩個女人間關係不凡……男子凝著眉,心中掠過一個模糊的大膽的猜想,正是這個猜想,讓他沒有砍下手染無數大越兒郎鮮血的黑寡婦的頭顱,當然,他不會願意承認,其實最初,隻是因為看見她在暈去前,還那樣死死拉著華瓊的手,突然心中一動才留下華瓊的命而已。


    她是誰?思緒如沉雲,壓上心頭,男子的容顏陰晴不定,日光淡淡照過來,眉宇溫和,有翩翩文雅氣質的男子,眼神裏卻是一片森然的警惕。


    大越安王晉思羽,對著榻上人,沉思良久。


    床上的人不安的動了動,似乎快要醒來。


    晉思羽立即站起,打開牆上一扇暗門,光線透進黝黯空間,照見斑駁牆壁,染血刑具,鐵柵欄,爛稻草。


    這富麗華貴的內室之下,竟然還有一座牢房。


    晉思羽一把抓住床上將醒而未醒的人,拎著她瘦了許多的身子,大步進了牢房,打開柵欄門,將掌中人扔在爛稻草上。


    牢房另一側,有門戶開啟,有一些人影,閃了進來,晉思羽瞄了一眼,沒有說話。


    被他這麽一拖一扔,那人終於醒了。


    於昏黃壁上油燈之下,睜開眼。


    一瞬間秋水濛濛,水汽氤氳,那雙曆經血戰不改柔軟晶瑩的眸子,看得晉思羽再次心中一顫。


    隨即他便掉開眼光,漠然看著她的臉。


    暈迷中醒來的女子,卻似乎還沒反應過來,在稻草上窸窸窣窣的爬起,大約覺得頭暈,晃了晃,扶住頭,申吟一聲。


    半晌她抬起頭,燈光映著她額角傷疤,眉宇間那抹淡紅之色,更重了些。


    她有點迷惑的看看四周,又看看立在麵前的晉思羽。


    晉思羽佇立不動,站立的角度方位,卻是最能保護自己的攻擊死角,而在暗處,還不知隱伏多少高手,隻要眼前這個人暴起傷人,等待她的,一定是比死還慘的結局。


    女子卻沒動,坐在那裏表情茫然的發了陣呆,隨即懶洋洋在稻草上扒拉扒拉,自己把爛了的稻草給扔開,隻剩下光滑新鮮點的稻草,然後舒舒服服的,趴下去了。


    一邊趴著一邊還咕噥,“怎麽剛才感覺中這稻草比現在軟和呢……”


    “……”


    晉思羽愕然的瞪著她,設想過很多種這女子醒來的情況,暴起殺人,裝瘋賣傻,想來想去,就是沒想過這種狀況。


    那女子似乎累得很,趴下去就不動了,眼睛半眯著,看那樣子,又準備睡了。


    晉思羽站了很久沒人理,滿肚子的話沒人問,等了半天忍無可忍,上前一腳,便把她給踢開。


    “起來!”


    “砰”一聲,輕飄飄的身子給從這頭踢到那頭,撞到牆上,聽著那聲音,普思羽微微皺了皺眉。


    女子軟綿綿的從牆上滑了下來,伏在地上不住咳嗽,空洞的咳嗽聲迴響在囚室裏,聽得人心裏生出煩躁。


    半晌她咳完了,慢騰騰爬起來,抬頭看了看晉思羽,終於開口,問:“你是誰?這是哪裏?”


    好歹說了句正常話,晉思羽擰著眉,冷冷看著她,沉聲道:“這裏輪不到你來問我,你是誰?”


    女子眯著眼看他,神情既不剛強也不冷漠,全無那夜浴血闖營的風采,帶了幾分迷惑,茫然道:“啊?我是誰?”


    晉思羽目光在她額上傷疤一掠而過,冷笑起來,“裝失憶是嗎?在本王麵前?”


    “你是王爺?”女子偏頭看他,清豔眉宇因這個動作多了幾分秀氣的狡黠,看得晉思羽目光一閃。


    “我哪裏得罪了你?這是你的王府地牢?”女子舉目四顧,喃喃道,“我犯了死罪?”


    她想了半天,似乎又覺得累了,再次趴了下去,道:“看樣子我罪不小,看你眼神你很想殺我,既然這樣,咱們也不必浪費時間你來我往了,我很累,就算你不打算給我飽飯吃,好歹讓我死前睡個好覺。”


    “你要麽永久的睡,要麽——迴答我。”晉思羽重重抬起她下巴,逼她轉個方向,看清楚那些陰森的刑具。


    女子眼光,落在那些滿是鉤牙利齒的刑具上,無奈笑了笑,偏頭想了想道:“是,我沒失憶,我剛才是騙你的,我叫王芍藥,嗯……是你的仇人,我女扮男裝接近你,想殺你報仇,失手為你所擒,就這樣。”


    “我們什麽仇?”


    “你欺行霸市,欺壓良善,強搶民女,搶占民田,”那女子一邊說一邊想,一本正經的道,“你看中我家祖屋地好風水,想奪了去做你家祖墳地,你殺了我爹,把他推進了河裏……嗯,你還逼死了我娘,害她一根繩子上了吊……”


    “夠了!”晉思羽又好氣又好笑,忍不住叫停了她的胡言亂語。


    女子停下來,歎了口氣,又捧住頭不動了。


    “嘩啦。”


    一堆猙獰的刑具扔在她麵前。


    “沒給你上刑,是給你個機會,你既然不知好歹胡言亂語,休怪本王無情。”晉思羽閃著酷涼的笑意,道,“這裏有刑具十八種,你戴上哪一種,都可以讓你永久痛苦的睡……自己選吧。”


    女子抬起頭,目光在那些染血刑具上一一掠過,半晌道:“既然一個王爺親自來審問我,說明我是重犯,重犯應該有重犯的待遇,比如白綾毒酒鶴頂紅什麽的。”


    “你想死?”晉思羽目光一冷。


    “我隻是不想受盡折磨的死。”女子笑笑,“我迴答不出你的問題,你又偏偏要我迴答,答不出要上刑,答錯了還是要上刑,早知道都是一樣的結果,何必那麽折騰?”


    晉思羽默然,覺得這麽個軟硬不吃的女人實在有點麻煩。


    目光在她額上傷疤再次掠過,晉思羽眼神中幾分疑惑,醫婆先前給她看過脈,說當時額上這一擊確實不輕,敲壞了腦子是有可能的,何況醫婆也說過,她體內有毒,還有病,亂七八糟的糾纏在經脈中,竟然令人無法辨明到底是什麽問題。


    他也把過她的脈,沒搞懂她古怪的脈象,卻發現她體內原有的真力,似乎都不見了。


    換句話說,武功已毀。


    一個剛強血性武功高強的女子,醒來後發現自己武功已毀,是很難控製得住激憤絕望情緒的,而她似乎毫不在意,像是真的不記得自己曾有武功。


    “殿下。”感覺到他的猶豫不決,他的護衛頭領自暗處閃了出來,“三木刑求之下,沒有問不出的話……”


    晉思羽目光在遍地刑具上掠過,有的是能將人一身肌膚燙爛的,有的是能將背脊生生分開的,有的是能將頭皮一點點扯掉的,有的是能將全身骨節一點點卸落物……


    那些刑具看得他抿了唇,以前沒覺得有什麽,今日看著,卻覺得分外猙獰。


    目光越過刑具,飄在稻草上近乎瘦弱的身體上,她縮起來的模樣看起來像個小小少年,脊背單薄,凸出的骨節像一對薄翼的蝶,隻是眼光落上去,都令人覺得似乎不可承載。


    寬袖下的手指微微蜷起,又鬆開,鬆開,又蜷起。


    幾番袖底掙紮之後,他終於指了指一個最小的,穿指的刑具,道:“這個。”


    護衛揀了刑具過去,她看著那一排長針,苦笑了笑,道:“我真希望此刻我能交代出我的來龍去脈祖宗八代。”


    “我也希望。”晉思羽漠然道,“不要以為你一定是死罪,你不過是個女子,也許是被逼從逆,隻要本王願意,保你一命不在話下,怕就怕你不知好歹,自尋死路。”


    “我想說我是被逼的……你大概又不相信。”女子苦笑著,老老實實伸出手指,趴那裏不動了。


    擱在稻草上的手指,雖然指節處生著薄繭,但纖長優美,指甲晶瑩,一截玉蔥似的精致,用刑的士兵看著那樣的手指,想到要將長針穿過指節,毀去這般美好形狀,都覺得有些不忍。


    那女子也麵露惋惜之色,將自己的手指放在眼前翻來覆去的看,喃喃道:“對不住,虧待你,從此咱們就和完美告別了……”


    晉思羽轉過身去。


    燈燭的光亮將動刑的黑影投射在斑駁的牆麵上,那些動作細膩而森然,帶著緩而沉冷的力度,空氣裏有隱約的血腥氣息漫開,晉思羽細細的嗅著,麵無表情。


    麵無表情,心卻微微提著,等待著身後的聲音,並沒有指望那個外表嬌柔實則剛毅的女子會哭叫求饒,卻又不知道到底自己在等著什麽,然而什麽聲音都沒有,如此安靜,隻有一聲似有若無的歎息。


    歎息聲渺遠,充滿解脫似的快意,隱約間似乎還有些令他揣摩不出的其他意味,隨即聽見護衛的報告:“殿下,她昏過去了。”


    晉思羽迴身,那女子倒在稻草上,雙目緊閉,額角浸出一片晶瑩的汗水,在燈光下反射出淡淡色澤。


    晉思羽的目光緩緩下落。卻在她衣袖邊緣便停住,掠開。


    黑暗中緩緩又走出一個身影,對晉思羽一揖,道:“殿下,這女子有些奇怪,莫不真是被那一刀拍傻了?”


    晉思羽一笑,道:“還得再看看,今日問不出,明日問,明日問不出,後日問,總有水落石出一日。“


    “我看殿下倒不必費那心思。”那人笑道,“說到底也就是個女人,武功廢了,手也廢了,還能翻出什麽浪來,殿下若是不介意,我看就放到大營紅帳篷裏去好了。”


    紅帳篷,是軍中軍妓代指。


    “好。”晉思羽二話不說便要吩咐。


    倒是提議那人慌忙攔住,道:“殿下,下官想過了,這女子至今身份不明,放到那複雜地方不要惹出什麽事來,還是拜托殿下費心,好好留在身邊審問才是。”


    “你說審問什麽?”晉思羽眉毛一挑,有些不耐煩,“殺了我那許多大越兒郎,千刀萬剮也不為過,我看也不必問了,直接拖出去殺了。”


    “這女子身份很有些奇異處,”那人笑道,“若真是失憶,輔以藥物治療,還是能想起來的,說不定是天盛重要人物,掌握軍情,就這麽殺了可惜。”


    晉思羽沉吟了一下,勉強道,“那便先拘著,等身份清楚再說。”


    那人含笑告退,晉思羽看著他離開的背影,眼神閃動——這是陛下新近派來的軍師,說是軍師,其實也就是變相的監軍,經此一敗,表麵看來他聖眷如前,隻有他知道,陛下對他的信任,已經大不如前。


    想起白頭崖一戰,他眼底掠過一絲陰霾,那個傳說中隻有十七歲的魏知,竟然神兵天降,敢於以三百死士闖營殺將,害他一番功績付諸流水,一生基業幾將功虧一簣!


    據說那晚混戰中魏知中流箭身亡,他沒能在眾多的屍首中發現他——所有的屍體都被泄恨的大越士兵剁成肉醬,不辨麵目,最後為了安定民心挽迴點麵子,他直接找出兩顆頭顱懸掛城門,雖經慘敗,但對方主將被殺,好歹幫他維持住了此刻軍權。


    晉思羽默然佇立,寬袖下的手指,緊緊蜷在一起,指節因為用力,在靜寂中發出咯咯聲響。


    魏知!


    最好你真的死了!


    ==========


    北地的初冬,已經有了雪的氣象,風唿嘯的聲音厲而冷,像是戰士們臨死前的嘶吼。


    火光躍動……戰馬嘶鳴……雪亮的刀光一現又隱……漫天的鮮血無遮無攔……雜遝的腳步圍困的人群……血肉的堡壘肌骨的溝渠……遠處有人冷冷冷冷的笑著,黑馬上月白的衣袂一閃……突然便下起了雪……埋了樹林深處的寂寞的墳塋……


    她申吟一聲,睜開眼。


    一雙手伸過來,執了錦帕細致的擦去她額頭的汗,有個清脆的聲音歡快的叫道:“姑娘醒了。”


    有腳步聲快步過來,陌生而溫雅的,屬於男子的氣息。


    而身下柔軟,被褥光滑,四麵都有淡淡香氣,隱約有細碎鈴聲,在風中丁玲的響。


    不用睜眼,也知道這不是先前的暗牢。


    她也沒有睜眼,默默在心中將所有思緒理了一遍。


    這是一間比較密封的富貴人家靜室……因為絲毫不透氣……有人坐在身側……身上龍涎香氣味高貴……四麵都有高手,唿吸微細……更遠一點,有機簧格格轉動的聲音,唉……這誰家的傻孩子,裝個機關也不過關,八成不是新貨就是太舊了,也不知道上點油。


    “醒了為什麽不睜眼?”


    溫和的男聲,當然她絕對不認為他很溫和。


    她睜開眼,瞄了一眼床邊的金冠王袍男子,望了半天才似乎認出他,於是將自己一雙包紮得冬瓜似的手小心的挪出來,亮給他看,“我痛,痛得不想說話。”


    晉思羽怔了怔,沒想到她睜開眼第一句話竟然說的是這個,然而看見她額上又起了薄汗,想起她腦傷未愈,外傷遍身,還有內傷,再加上刑傷,這一身的倒黴樣子,不自主的便心一軟,一偏頭,示意丫鬟上來拭汗。


    “今天換了個地方是嗎?”她任人服侍,閉著眼,懶洋洋道,“但是我告訴你,我還是沒有想起來,你如果惱羞成怒要扔我進暗牢,麻煩請快點,不然我睡得太舒服,等下起來我會非常痛苦。”


    晉思羽忍不住一笑,趕緊斂了笑容,淡淡道:“你好像很想被用刑。”


    “我隻是不想享受了美好的日子後再去麵對刑具。”她皺著眉,睜開眼看他,“不打算送我去?不打算送我去我就提要求了,有吃的沒?我餓。”


    晉思羽又是一呆,他貴為皇子,依紅偎翠也算閱女無數,就沒見過這樣的女子,既血性又散漫,既大膽又謹慎,既狡猾精明又直率坦誠,說真話的時候像在說假話說假話的時候像在說真話,很懶,還很無恥,偏偏又令人覺得氣質凜然而高貴。


    真是極其特別的女子,複雜得萬花筒也似。


    揮揮手,命侍女送上熱粥,她果然吃得很香,毫無心事似的,吃完一碗還要一碗,他看著她吃,道:“等下送你去紅帳篷。”


    侍女驚得手一抖,她卻毫無所覺,“哎呀”一聲道:“別讓開嘛,我還沒吃完。”把頭湊了過去,隨口問道:“什麽是紅帳篷?”


    “軍妓。”晉思羽答得很隨意。


    吃粥的動作終於慢了一慢,她抬起眼,上上下下看看他,又轉過身,就著床邊銅鏡,仔細看了看自己,歎了口氣。


    晉思羽實在不想老是問她的想法,顯得自己什麽都猜不出傻兮兮的,但是確實也猜不出這人古怪的腦子裏都想的什麽,忍了半天隻好問:“你歎氣做什麽?害怕了嗎?害怕的話,說你該說的,也許還有轉機。”


    她抬眼瞅了瞅他,又瞅了瞅自己包成冬瓜的手,慢吞吞道:“王芍藥覺得,其實她又不醜,為什麽有人就是看不中呢?”


    “……”


    侍女們忍著笑,晉思羽臉上的表情很有些古怪,正要說些什麽,突然她臉色一變,推開碗,一個翻身趴在床邊,哇哇的就吐起來。


    晉思羽慌忙避開,卻還是慢了一步,深紫王袍袍角已經沾滿穢物,她猶自吐著,麵紅耳赤青筋泛起,似乎不僅要吐出剛吃的粥,還要把自己的五髒六腑都惡狠狠的給吐出來。


    侍女們亂成一團,有的倒水有的捧漱盂有的收拾穢物有的給她拍背,晉思羽站在一邊,也覺得心裏亂糟糟的,半晌怒道:“笨手笨腳,喂個粥也不會!“


    她伏在榻邊,吐得氣息奄奄,猶自不忘勉強抬頭對他翻白眼,“……你怪喂粥的什麽事?我有病,我需要大夫,大夫!”


    晉思羽怒瞪著這不知好歹的女人,她看也沒看,扭頭繼續吐,晉思羽悶在那裏,推開要來給他換衣服的侍女,冷冷吩咐:“請大夫!”


    全城最好的大夫很快的被拖了來,一一把脈,遞上來的藥方五花八門,晉思羽自己看了都覺得實在荒唐,心裏知道,這些大夫是沒用的——她體內經脈逆流,實在不是這些普通大夫可以對付。


    她終於吐了幹淨,疲倦至極,一張蒼白的紙似的躺在榻上,晉思羽凝視著她,半晌親自取了帕子,給她拭了拭唇角,突然道:“有個人,你去見見。”


    “誰?”她拒絕,“我累。不想去。”


    “不見,也許沒有機會了。”他唇角浮現一絲冷笑。


    “為什麽?”她有氣無力睜開眼,“誰這麽重要?”


    他盯著她的眼睛。


    “華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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