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唿卓百萬臣民拜於天盛大皇帝座下,今有唿卓飛鵬部護衛達紮爾,因觸刑律羈於刑部,卻為當朝親王令人毒害,深冤待雪,元兇逍遙,唿卓十二部誓不與此獠共存亡,今乞於皇帝禦下,希以聖明之誌,追索諸兇,償我唿卓之冤,謹告,以聞!”


    巨大的朝鼓之下,一色深青鑲邊長袍,頭纏白布的唿卓族人,奮力擊鼓,衣袖飛舞露出健壯的臂膀。


    曙色破層雲,宮門次第開,當朝第一次殿前叩閽,喊冤者身份又不同尋常,天盛帝集齊內外朝臣,五更升殿。<ahref="雪鷹領主小說</a>


    日光如利劍掠過千層玉階,漢白石廣場如浮在雲端,一片淡白霧靄裏,有人深青長衣,白玉抹額,雙手捧屍,昂然而來。<ahref="擇天記小說</a>


    抱屍上殿!


    滿殿臣子震動,齊齊將目光投過。<ahref="琅琊榜小說</a>


    座上天盛帝,臉色很難看。


    那人一路行來,雙手微微平伸,橫抱一具僵硬的屍首,披一身朝霞霧氣,颯然驚風,絲毫不管這天下至尊之地,這舉動多麽驚世駭俗。


    殿前侍衛橫槍一攔,喝道:“天子禦前,怎可如此放肆?速速退去!”


    “嚓”一聲,萬槍如林,攔成鐵壁深淵。


    “不許帶屍首上殿是嗎?”霧氣裏那人仰首一笑,唇角笑意譏誚,隨即將屍首放下。


    眾人剛鬆了口氣,為平日裏跋扈的王世子今兒終於遵紀守法了一迴而放下心。


    那人突然閃電般出手!


    他一手探出堅硬如剛,插入屍首心口,手指一剖,已將屍首開膛破肚,飛速掏出一截肝髒!


    玉階兩側見慣血腥場麵的長纓衛齊齊變色手軟,“當啷”一聲,一個剛進長纓衛不久的年輕衛士,驚得落了手中金槍。


    “不許帶屍首,我帶染了毒的證據,這迴該成了吧?”階下那人手掌平攤,麵不改色,聲音遠遠傳出,如一線剛銳,逼入所有人耳中。


    “宣!”


    悠長的傳報聲宛如自天際落下,那人怡然不懼,攜肝直奔金殿。


    “陛下!”他一進入大殿,便直奔座下,大禮還沒行完就把那肝髒亮了出來,“臣屬下無辜受害,今有苦主肝髒在此!染毒之肝,色呈青黑!陛下若不信,不妨招太醫院院正相驗!”


    皇子們和武將還好點,滿殿文臣都露出嘔吐神色紛紛後退,那人迴過頭來,譏諷的向他們一笑。


    排在學士末班的鳳知微,此刻才看清了這位最近在帝京好大名聲的唿卓王世子的相貌。


    身量高頎,濃眉鋒銳,敞開的衣襟裏淡蜜色的肌膚潤澤光華,卻不及他那雙奇特眸瞳光彩照人,正麵看時呈琥珀色濃鬱如酒,側看時卻又隱隱閃著幽紫光芒,日光下轉側掠起,炫目如七彩寶石。


    他的五官,乍一看不是十分精致,然而一旦有了動作神情,立刻飛揚若舞,令人想起萬裏草原黃金日光下波浪般起伏的草尖。


    唿卓王世子,赫連錚。


    他迴首,鳳知微抬頭,目光交視,赫連錚看進一雙似迷蒙似渺遠的眼眸,有好奇和疑惑,卻沒有畏懼和惡心。


    怔了怔,沒想到文臣隊伍裏還有人能有這般膽氣,赫連錚冷哼一聲,悻悻迴頭。


    “皇帝陛下!”他的中原漢語還算純熟,就是語氣有點怪,“這是達紮爾的肝!帶毒的!黑的!”說著就召喚太監以金盤奉上,太監哪裏敢接,白著臉望著皇帝。


    天盛帝皺著眉,態度卻還和氣,道:“世子,你若告人害命,應當去刑部大堂,三法司自會為你尋迴公道,這血淋淋的剖屍上殿,成何體統。”


    “三法司會包屁!”赫連錚立即一句話頂撞迴來,還錯了個字,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位大佬,臉色頓時鐵青。


    刑部尚書孔成術冷聲道:“世子還沒有去刑部訴冤,怎能一口咬定三法司會枉法不公!”


    “你們都是人家手下!”赫連錚冷笑一揮,毒肝黑血飛灑,眾人紛紛走避,“當然會枉法!”


    眾臣臉色都變,三法司由楚王總管,赫連錚這話的意思,就是明指寧弈了。


    “凡事需要證據。”二皇子立即接口,“世子,你若隨意在朝堂汙蔑當朝親王,任誰也護不了你!”


    “汙蔑!”赫連錚仰天長笑,將那肝髒一擲,擲到二皇子腳下,“看!我剛才當著你們麵從達紮爾身上取的!草原上最笨的鷹,都知道黑了的肝,有毒,不能吃!”


    二皇子皺著眉,用腳撥弄那東西,捂著鼻子道:“也許是誤食了什麽東西呢……”他轉頭,對臉色越發難看的刑部尚書笑了笑。


    “昨天中午,我還去看過達紮爾。”赫連錚道,“他當時很好!然而就在晚上,我們在刑部大牢外的人,看見有黑影飛出大牢,我們趕進去一看,達紮爾就死了!”


    “追到兇手沒?”五皇子問,目光灼灼。


    “沒有。”赫連錚怒哼,“但是我們也傷了他!”他一個轉身,直指一直默然不語的寧弈,“殿下,達紮爾無意傷人致死,就算要處死,也是刑部大理寺的事,你為什麽要派人下手?”


    “哦?”寧弈抬起眼,微笑,“是啊,我為什麽要派人下手?”


    “學我的話是沒用的。”赫連錚冷笑,“你為什麽要派人下手,你自己清楚,你知道我們唿卓部要力保達紮爾不死,而朝中那些酸書生卻要殺了他,你就暗殺了他,做成自殺模樣,說起來達紮爾是畏罪自殺的,我們也怪不得你,事情也便圓滿解決了,你卻不知道,長生天光輝籠罩下的草原勇士,是永遠不會怯懦自盡的!”


    “哦?”寧弈淺笑不變,溫和的道,“很合理,很精彩,以往還真不知道,世子這麽好口才。”


    “不要諷刺我。”赫連錚傲然道,“我聽得出!草原男兒直腸子,不喜歡你們這些漢人繞來繞去,你要證據,我當然有。”


    他對天盛帝躬身:“請陛下允許微臣傳幾個證人。”


    天盛帝點點頭,赫連錚拍拍手,過了一會,來了幾個人,有唿卓侍衛,有刑部小吏,還有幾個平民,抖抖索索在階下遠遠跪了。


    “……我和那個兇手交過手,他正手反手都能使劍!”


    “……陛下……微臣沒有看清兇手樣貌,但是午後的時候,六品侍衛寧澄寧大人曾經來過大牢,在四處都看了看。”


    “……草民被一個蒙麵人撞倒,那人拉草民起來,草民後來想起來,他用的是左手……”


    一個個證人說完了,眾人表情各異,一半憂慮一半欣喜,鳳知微一開始沒聽懂,心想總在說左手做什麽?仔細迴憶了一下昨天自己府中寧澄砸缸那一幕,忽然恍然大悟。


    寧澄抱缸用的是左手,出劍也是左手!


    看眾人表情,這位楚王殿下身邊的貼身侍衛這個毛病,大家都知道,隻有自己一向避寧弈遠遠的,還真沒有在意過他護衛的用手習慣。


    眾人指證寧澄,等於指證寧弈,寧弈一直神色不動的聽著,嘴角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細看來,是冷的。


    “父皇。”他轉身向禦座一躬,誠懇的道,“兒臣貼身侍衛寧澄,昨日一直在兒臣身邊,絕無私下出外殺人之事,請父皇明鑒。”


    “王爺關切屬下,為他辯白也是應該。”吏部尚書許柏卿道,“隻是也應該給寧護衛一個自辯的機會,是不是傳他前來,當堂對質?”


    “本王的話,難道許尚書覺得不可信麽?”寧弈淡淡看了許柏卿一眼,許柏卿窒了一窒,卻依舊堅持道,“微臣也是為了王爺聲名著想。”


    “許尚書這話就不對了。”大學士姚英立即道,“王爺馭下甚嚴朝野皆知,你這話意思,是在質疑王爺撒謊?”


    “不敢。”許柏卿向寧弈一躬身,他身側工部侍郎葛鴻英卻嗬嗬笑道:“朗日輝下,也有暗影,王爺日理萬機,未必就有空閑管束每一個屬下,所以就算有一兩個無恥宵小潛伏,也無損王爺盛德。”


    “話可不是這麽說……”大學士胡聖山開始捋胡子。


    “胡老此言差矣……”敵對派立即跳出新生力軍。


    眼看又要上演一出口舌戰,天盛帝眉頭越皺越緊,終於一聲怒喝:“閉嘴!”


    一片安靜,半晌天盛帝緩緩道:“著人,拿寧澄前來。”


    一個“拿”字,聽得寧弈目光一暗,聽得幾位皇子和他們的擁護派們目光連閃,麵露喜色。


    “就算是寧澄出手,也未必是楚王指使啊。”七皇子微笑道,“也許有私仇也未可知。”


    “七殿下這話說得有理。”赫連錚也笑,笑容鋼鐵般錚錚,“雖說寧護衛和達紮兒天南海北的不可能有私仇,但我也不是隨意誣陷他人的人,這不還有證據麽。”


    他又喚來一個唿卓服裝打扮的老者,介紹為唿卓世代供奉的大醫師,那老者顫顫巍巍的道:“啟稟陛下,達紮爾中的是大越邊界青卓雪山的異毒‘無香’,這種毒無色無味,隻有人死後三個時辰,才會凝聚毒素到肝尖,而一般犯人暴死,仵作會立即驗屍,自然是驗不出來的,這種毒極為稀少,大越才有,草民也是幼時遇見過一次。”


    “請陛下召太醫院大夫驗證。”赫連錚請求。


    太醫院劉院正很快趕了過來,連同三法司最好的仵作,在階下仔細看了那屍體,過了半晌迴報:“陛下,確實是無香。”


    殿上開始出現了騷動,姚英等楚王派們眼神不定,都在心中暗想確實楚王最近很為唿卓武士殺人案煩惱,難道真是他的手筆?


    “無香這種東西,我們都沒聽說過。”二皇子笑道,“說起來,六弟的母妃,我記得好像是越人?”


    一言出而眾人驚,這才想起好像寧弈那位早逝的母妃,確實出身大越,好像還是某個小族的公主,是大越某次和天盛戰爭中的戰俘,隻是年代久遠,那絕代女子又死得太早,死後又成宮中忌諱,以至於眾人連同天盛帝都忘記。


    天盛帝臉色逐漸沉下,朝堂上的氣氛越發沉凝,已經無人再敢說話。


    事情到了這一步,已不僅僅是一個武士被殺案兇手的追索了,其中森然的寒意已經漸漸逼近——大越和天盛即將開戰,唿卓部正是地位重要之時,出了這事,一旦引發性情桀驁的唿卓部怒火,在前線反戈一擊,或者哪怕就是設點障礙,千裏在外的大軍都可能受到極大影響,而此時揭出寧弈母族是大越人,再聯想到那女子死得太早太奇怪,所有人都會忍不住聯想——寧弈是不是憑借自己的大越出身,和大越已經相互勾結?因此故意殺了唿卓武士,引發唿卓部怒火,攪渾前線戰事暗助大越?


    事情一旦上升到戰爭叛國層麵,那後果便如野獸獠牙,利齒森森,誰也不敢輕易觸及了。


    鳳知微看著寧弈——自從二皇子說起他母妃,他便似乎突然失去了說話的興致,長長睫毛垂下遮住眼神,無人能看清他眼底表情,周身的氣息,卻似乎越發的冷了些。


    “陛下。”太醫院劉醫正小心翼翼道,“‘無香’絕非凡品,不是隨便哪個大越人就可以擁有的,隻出自雪山落日部落,而且還需落日一族王族血脈以自身精血培養,才能煉製成功……”


    “落日一族……”天盛帝眯起眼,仔細迴想那位早逝妃子的身世,然而伊人逝去多年,他身側女子浮雲般來去,如今連她容貌都不記得,哪裏想得起來她出自哪族。


    而她的死,也是他不願麵對的舊事……天盛帝皺著眉,心底有些煩躁。


    “落日王族有個傳說,據說他們自稱是格瑪日神後代,其王族血液有日光純金之色。”那唿卓大醫師突然道,“一驗便知。”


    赫連錚立即笑道:“對,一驗便知!”


    這下堂上更加鴉雀無聲,當堂驗血,對當朝皇子,炙手可熱的寧弈來說,不啻於一種侮辱,皇族尊貴不可侵犯,何況這事似乎還隱秘涉及宮闈,涉及皇子母妃逝後聲名,一旦真要這麽做了,彼此便都沒有迴旋餘地了。


    如今隻看皇帝陛下,是否對這個兒子還存有信任愛護之心,是否在維持自己統治的同時,盡量選擇維護兒子尊嚴的溫和處理方式。


    眾人都緊張的盯著天盛帝,鳳知微卻隻垂眼盯著地麵。


    “……這不是毒藥。”韶寧的話迴蕩在她耳邊,“……這隻是一種在必要時候才會起作用的好東西……順便以把脈為名,把這個染在他腕脈附近皮膚上。”


    原來如此。


    那醒酒湯裏的藥,和那交代她塗上他腕脈的青色藥丸,確實不是毒藥,卻是能夠置寧弈於叛國死罪,萬劫不複無法翻身的劇毒!


    韶寧還是對她保留了真相,韶寧要的根本不是寧弈失寵於天盛帝,而是要將殺人罪牽連出叛國罪,將他連根拔起,永無翻身之地。


    兩種藥混合,再加上某些引子,想必能造成腕脈處的血液變金色吧。


    一片壓抑的安靜裏,寧弈隻微微仰首,看著自己的父皇,天盛帝麵色晦暗,神情變幻不定,卻始終避開了他的目光。


    最終他淡淡點頭,輕描淡寫的道:“那就驗吧。”


    四個字輕飄飄從朝堂刮過,其力度卻勝於一場沉重兇猛的颶風,滿堂的喧嘩都被微微刮起,騷動裏,寧弈終於緩緩轉開了一直注視天盛帝的目光。


    他的眼神看起來似乎平靜依舊,然而最初那點璀璨的明光,卻如風中燭一般,顫顫飄搖,漸漸熄滅,黑暗中幕布降落,隻餘一人煢煢獨立,對著滿台寂寥的月光。


    鳳知微看著那樣的眼神,忽然覺得心中刀割似的痛了痛。


    一霎間,那日娘在秋府,選擇了皓兒而令她被逐出府的舊事重來,那一刻的自己,是否也曾露出過這般蒼涼的眼神?


    她微微咬著下唇,一轉眼看見寧弈正看向她,目光古怪,心中不由一震。


    內侍捧了金盆來陳放在禦案前,眾臣自覺後退,赫連錚一步不讓,斜睨著寧弈。


    寧弈緩緩上前,注視那銀刀金盆,淡淡笑了笑,隨即捋起袖子,眾人此時為了避嫌都退開,他一人立於前方,背影孤涼。


    “陛下,請容臣侍候王爺驗血。”


    一聲驚得眾人抬首,便見鳳知微出列,從容不迫的對天盛帝躬身,道:“殿下此刻心緒不穩,取血又在腕脈,怕有不妥,微臣自認手腳妥當,請允微臣隨侍。”


    天盛帝心中正有些鬱鬱,聞言隨意點點頭,鳳知微一笑上前,輕輕挽起寧弈衣袖,銀刀鋒銳,輕輕擱在他腕間。


    昨日她按在他腕脈,為他診脈,今日她按在他腕脈,為那生死相關的大案落刀。


    寧弈黝黑的深瞳倒映著她天生水汽迷蒙的眼神,如深淵裏兩輪月色,一輪暗昧一輪模糊,近在咫尺又遠在天涯。


    鳳知微避開了他的目光。


    銀光一閃,刀落,血出。


    淡金之色,耀亮人眼。


    驚唿聲起,天盛帝變色。


    寧弈霍然抬頭,幾乎不可思議的注視自己腕脈上汩汩流出的淡金血液,那些血流入金盆,和盆中被金光染黃的清水混在一起,幾乎同色!


    鳳知微緊緊抓著刀,似乎已經呆了。


    整個朝堂,都成了泥塑木雕。


    “寧澄帶到——”僵木中侍衛一聲長唿驚醒眾人,卻是奉命去拿寧澄的侍衛迴來了。


    寧澄被押上來,赫連錚立即趕上前,二話不說,抬手一撕!


    寧澄左肩衣服被撕裂,肩上一道傷痕,赫然在目。


    “陛下,這就是證據!”赫連錚長笑,“當日我的護衛,曾經刺傷這賊子左肩!”


    證據確鑿,塵埃落定。


    一部分人麵色死灰,一部分人卻麵露狂喜。


    寧弈手腕流著血,卻不包紮也不說話,隻怔怔看著那金盆。


    金盆中漂浮著淡金色的血,血影裏,鳳知微的影子若隱若現。


    二皇子上前一步,怒道:“六弟,你竟如此喪心病狂!”


    許柏卿輕輕搖頭:“殿下,臣等知道您為唿卓武士殺人案憂心,可也不能采用這種方式解決啊……這辦法……唉……”他不勝憂愁。


    工部侍郎葛鴻英立即接道:“但望唿卓世子深明大義,不然……”


    七皇子連連搖頭:“不會的,不會的,六哥不會的,這其中利害,以六哥聰慧怎會不知?一定是有小人挑撥……”


    五皇子冷峻的斥責:“六弟!你一定是沒考慮清楚其中後果,還不向父皇請罪?向世子請罪?”


    “請什麽罪!觸犯國法,王子與庶民同罪!”一聲怒喝驚得眾人齊齊閉嘴,禦座上天盛帝神色勃然,連脖子上青筋都在顫抖,“來人——”


    “哎呀——”


    一聲低唿幾乎和天盛帝那句號令同時,雖然低微,卻也被眾人發覺。


    眾人這才發現鳳知微似乎是退下來時,被地上滴落的水滑了一跤,她一直失魂落魄拿著那銀刀,這一跌,正跌在刀上,刺破了手腕。


    內侍急忙去扶,眾人看是小事也沒在意,誰知內侍也突然驚唿一聲,指著鳳知微手腕顫抖不能成聲。


    鳳知微腕間鮮血涔涔而下,但是,也是淡金色的!


    這一驚變頓時將眾人注意力全部拉迴,目瞪口呆看著鳳知微手腕,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


    “你……你……”天盛帝指著鳳知微,差點問出一句你也是落日王族的?但是話未出口就覺得荒唐,世上哪有這麽巧的事?那個王族在傳說中,早已凋零了。


    寧弈突然一聲長笑。


    他飄身上前,一把奪過鳳知微掌間的刀,抬手一擲,銀色弧線劃過,先後擦過二皇子、許柏卿、葛鴻英幾人手腕,嗆啷落地。


    幾人驚唿抱臂後退,二皇子怒喝:“六弟你瘋了!”


    寧弈手一招,銀刀飛迴,他把玩著銀刀,似笑非笑,“我倒沒瘋,瘋的是某些權欲熏心的人……各位,看看你們的手腕!”


    許柏卿鬆開捂住傷口的手,一瞥之下“啊”的叫出聲來。


    他們幾人流出的血,也是淡金色的!


    天盛帝霍然站起。


    赫連錚目瞪口呆。


    “你們都說夠了,也該輪到我說了……昨日兒臣一直和眾兄弟們在一起。”寧弈突然微微一笑,緩緩踱步於殿中,手中銀刀閃動,笑意森涼,“午時達紮爾好好呆在刑部大牢時,兒臣正和眾兄弟們在魏大人府飲酒,我酒醉,魏大人親自送我去客房休息,其間魏大人一直未曾離開,然後眾兄弟一起離開魏府,老十酒醉不敢迴宮,七弟的府邸離皇宮最近,我便和老十去了七弟府中,趁著酒興聊了一夜,天明直接進宮的,整整一日,寧澄一直在兒臣身邊,兒臣未和他一人獨處,根本無法私下安排他去刺殺達紮兒,這事,魏大人和七弟都可以證明。”


    鳳知微躬身應是,七皇子無可奈何點點頭,神色尷尬。


    “至於身上有傷的侍衛……”寧弈笑得更譏誚,突然喚一個內侍,“去,將幾位殿下的侍衛,隨便各請一個來。”


    這話出口,別人還不覺得,幾位皇子都臉色變了。


    “父皇。”五皇子上前長揖,“昨天兒臣們在魏府聚會飲酒時,有刺客闖入,所帶的侍衛們多有受傷,寧護衛也在和刺客對戰時受傷,這是兒臣們親眼所見……”


    “既然知道不是,剛才為什麽不說!”天盛帝勃然大怒。


    五皇子撲通一聲跪下,膝蓋撞在金磚地麵上錚然作響。


    “至於為什麽出現淡金血液……”寧弈斜睨太醫院劉院正和唿卓大醫師,將銀刀雙手奉上,“陛下還是查查這盆水,和這把刀有什麽問題吧!”


    劉院正身子一軟就癱在地上,掙紮著磕頭如搗蒜。


    唿卓大醫師怔在當地,滿頭汗如雨落。


    事態峰迴路轉,急轉直下,看得魂飛魄散的眾人此刻終於反應過來——楚王殿下又一次完美翻盤了!


    赫連錚霍然迴身,怒視唿卓大醫師,那老者接觸到他目光,激靈靈打個寒戰,突然轉身便逃。


    “唿!”


    “嚓!”


    一聲慘唿,那老者在離殿門半丈距離處倒下,後背插著一柄折扇和一把裝飾用的短腰刀。


    赫連錚和寧弈各自收迴手來,互相對視一眼,針尖般各自戳得一閃,隨即都笑了。


    “王爺好武功!”


    “世子好決心!”


    “哈哈。”


    “嘿嘿。”


    笑完了各自扭頭,看也不看對方一眼。


    “世子。”天盛帝已經恢複了平靜,安慰了寧弈幾句,再次將案子交給三法司,這迴還多了個劉醫正等人謀害親王案,才對赫連錚道:“下次不可這麽毛躁了。”


    赫連錚抽了抽嘴角,半晌低下頭去,“是,還請陛下幫我族找出真正的兇手。”


    “那是自然的。”天盛帝笑得和藹,有意緩和氣氛,“這事你就別管了,交給三法司,定還你一個公道,隻是你果然如你父王所說,還有些年輕氣盛,你父王再三囑咐過朕,說我天盛女子溫柔賢惠,可磨磨你的性子,讓朕給你選個正妃,如今可有中意人選?”


    赫連錚又抽抽嘴角——唿卓王一直想和中原聯姻,天盛帝也樂見其成,但是他自己不願被羈絆,一直拖著,今天這事自己鬧的理虧,可算被天盛帝抓了痛腳,如果再耍性子,老家夥把這事告訴父王,自己一定沒好日子過。


    可是心中又實在不願意這麽快就被拴上一個女人,再說中原女子軟嗒嗒,溫室花草似的,有什麽意思?


    為難了半天,突然心中靈光一閃,想起前幾天的某次令他興致勃勃的邂逅來。


    “陛下。”他立即道,“臣倒是有喜歡的人,隻是那女子身份低微,不能為唿卓世子正妃,臣的意思,先娶了做側室,您看如何?”


    “哦?”天盛帝來了興趣,“你既願意收心,朕自然樂見其成,是哪家姑娘?說出來朕為你主婚。”


    寧弈等人都好奇的投過目光,朝堂上緊張的氣氛略略衝淡了些。


    “臣隻見過她一麵,此女無貌,卻有才,臣喜歡。”赫連錚揚起臉,微挑長眉,眼底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戲謔和興奮,笑道,“五軍都督秋大人的外甥女,鳳知微。”


    本已將目光轉開的寧弈,霍然迴首。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天盛長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天下歸元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天下歸元並收藏天盛長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