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沒了電的機器,我躲在屋子裏一天一夜閉門不出,不過也沒人會來煩我,隱約聽到外麵聲音嘈雜,我起身坐起:“外麵是什麽聲響?”


    “迴王妃,今天是……華少爺的出殯之日。”千芷小心翼翼的迴答。


    “嗯。”我低頭不語,又躺了迴去。


    “王妃可要起來梳洗束發?”千芷忍不住還是問了一句。


    我背過身去,說道:“我就不去了。”


    身後傳來千芷離開的腳步聲,我頭枕著靠枕,眼眶如同被撒了一把鹽,幹澀的生疼,我閉上了眼睛,仿佛這樣就能逃避。


    明明一夜未眠,到現在卻還是無半點睡意,又聽到一陣腳步聲走進來,我未動開口:“我不去前麵殯禮了,不用再來催我。”


    腳步聲停了,也沒有響聲,我也就沒去在意。


    過了半晌才聽到一道聲音響起:“已經巳時末了,你怎麽還不起?你兄長的葬禮你總歸還是要出席的,不然旁人會如何說你呢?”


    仲夜闌?


    我睜開眼,轉身坐起,果然是他。


    他和我對上眼神,明顯一愣,帶著些許遲疑:“你哭了?”


    “你怎麽進來的?”我沒有迴話,皺眉問道。


    我的語氣並沒有惹怒他,他在我床邊坐下,才說道:“今日……我也是受邀而來。”


    華深的葬禮自是會邀請許多人。


    “誰讓你進我房裏的?”我沒有半點好臉色,現在我頭發散著,隻著裏衣,這院裏的仆人都死了不成嗎?


    “阿淺,我是你夫君,這府裏的人自然不會攔我。”仲夜闌仍是好聲好氣的說道。


    是看我可憐,或是對我心裏有愧才這般和顏悅色嗎?把我當什麽了?


    我翻身下床,向外走去:“千芷!”


    千芷還沒走進來,仲夜闌就一把扯住了我的手臂:“阿淺,我知道你此時心裏不好受,要出去你先束發穿好衣服。”


    我迴頭看著他,目露諷刺:“跟你有什麽關係?”


    “阿淺。”仲夜闌歎了口氣,看著我說,“我來接你迴去。”


    “迴去?迴哪?晉王府?”我看著他冷笑,“迴去繼續看你和牧遙郎情妾意,然後我自己躲在院子裏裝作不知?”


    “阿淺……”仲夜闌聲音帶上幾分無奈。


    千芷和華戎舟都應聲走了進來,看到我們後一愣,他們呆在門口,千芷似是想退出來,見華戎舟一動不動,她進也不是出也不是。


    仲夜闌看到華容舟皺了皺眉頭,還未開口就被我狠狠的掙開了他的手。


    我看向千芷開口:“這幾日宮裏太忙倒是忘了,千芷你明日派人去宮裏催上一催,就說……”


    我迴頭迎上仲夜闌的目光才開口:“這和離的聖旨為何遲了這麽久?”


    仲夜闌目光一縮,終於也被我激的麵色不善:“你去宮裏找過皇上?”


    “對,現在我和你已經沒有半點關係,明日我會讓人去晉王府把我的東西我的人都接迴來,你有什麽意見現在說,日後想必我們也不用再相見了。”我垂眉扯了扯嘴角,見他不語就越過他往梳妝台走去。


    他移身擋在我麵前,似是想伸手抱我。


    我還沒來的及伸手推開他,一個身影閃到我麵前,生生插到我們中間,一支佩劍出鞘半分置於仲夜闌麵前。


    “放肆。”仲夜闌開口,眼睛掃過我的衣著,“哪裏來的不懂禮的奴才,還不快滾出去。”


    不等華戎舟開口,我先看不過去了,他仲夜闌到底是哪裏來的底氣跑到華府來管我的事?


    “華戎舟如今是我的人,輪不到你來下令。”


    仲夜闌似乎是想給我說什麽,但是華戎舟還是一動不動的擋在我麵前,終於他眉宇間染上了幾分怒氣:“讓開。”


    華戎舟硬邦邦的聲音想起:“屬下隻聽小姐之令。”


    來不及我開口阻止,就見仲夜闌抬手擊向華戎舟,華戎舟並未迴擊,隻是拿手臂生生擋了下來,自己退了半步,麵色慘白。


    我心裏一驚,再也控製不住了:“仲夜闌,你給我出去!”


    仲夜闌身子僵直,一動不動,我揉了揉太陽穴開口:“你現在在這裏胡攪蠻纏是做什麽?既然做了選擇就不要再左搖右擺,真要等我找人把你趕出去嗎?”


    仲夜闌沒有再說話,最終還是抬步離開了,他走到門口,沒有轉身開口:“阿淺,既然你堅持和離,那我便……如你所願。”


    我勾了勾嘴角,在他要走遠時才開口:“仲夜闌,你迴去給牧遙帶句話,這次她欠了我兩條人命。”


    仲夜闌迴頭看向我,目光驚疑不定,我不再理會,命人關了院子。


    走到華戎舟麵前,看著他臉色慘白沒有一點血色,我心裏不安開口:“方才仲夜闌是不是出手太重了,你有沒有傷到哪裏?臉色這麽不好。”


    “我沒事。”華戎舟抬頭對我報之一笑,隻是太過蒼白的麵容還是削減了幾分他麵上的顏色。


    “下次若是遇到這種事,沒有我吩咐你不要妄動,你這並不是在幫我,而是會給我帶來麻煩,我的事自己能解決。”我還是忍不住開口,這孩子不知道是不是到了叛逆期,這幾次舉動都是有點太過出格。


    華戎舟垂頭,我看不到他表情,隻聽到他“嗯”了一聲。


    我轉身往裏屋走,還是不放心的對他說:“等下你去醫館看看吧,你臉色也太不好。”


    說完,我就和千芷去屋裏麵了,被仲夜闌折騰一場,我也無法再躺下去了,索性就開始梳洗了。


    華府的殯禮舉辦了一整天,任外麵傳言如何說我鐵石心腸,我則是閉門不出。直到第二天黃昏後,華府才徹底安靜下來。


    這幾日翠竹和銀杏都迴到了我的院子,我在晉王府的東西也都送了迴來,看到躺在首飾盒裏的一個小木匣,我伸出手,碰到它後卻遲疑了,最後還是沒有動它,任它躺在一堆珠寶裏。


    日落黃昏時,我帶上千芷和銀杏,悄悄從側門出了府。


    一路駛向華家墓地,那裏已是一片冷清,一座新墳分外顯目。


    我緩步走進,千芷和銀杏極有眼色的站遠,沒有靠近。


    走到那座新墳,將提著的的燈籠放到了墓碑旁邊,照亮了那前麵擺著幾碟點心果子,和墓碑上字——“華深之墓”。


    因他沒有官銜,所以墓碑上隻寫了姓名。


    我一屁股在墓碑旁邊坐下來,頭靠著冰冷堅硬的墓碑,周圍光影不停的隨著燈籠裏的燭光一明一暗,我卻覺得這陰森的墓地並沒有那麽恐怖。


    想起來我似乎從未和華深好好坐在一起說過話,就算後來對他態度稍微好一些,也從來沒有像一個妹妹對哥哥一樣去親近過他。


    “哥哥,我來晚了……”


    我低聲說道,頭抵著墓碑一動不動。


    “不想和別人一起送你,所以我就單獨來了,哥哥不會怪我吧。”


    清風拂過山崗,這個往日我僅憑想象就心驚膽顫的恐怖之地,此時對我來說,卻沒有半點駭人之處。


    不知道坐了多久,我再也沒有說話,燈籠裏的燭火漸漸就要燃到了盡頭,火光越來越暗。


    我這才錘了錘有些麻木的腿,提起燈籠起身開口:“我要迴去了,哥哥,下次再來看你。”


    說來可笑,華深活的好好的時候,我看了他就厭煩,現在他不在了,我卻覺得連這個無迴應的墓碑都格外親切。


    伸手拍了拍衣角沾上的草木屑,我轉身抬步正欲離開,腳下不由得一頓。


    隻見千芷和銀杏的位置,多了兩人。


    千芷和銀杏垂眉斂首,大氣都不敢出。


    手裏的燈籠似乎終於燃盡,“撲”的一下火光滅了,這下顯得遠處那個月白色的身影格外顯眼。


    仲溪午的便服似乎都是淺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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