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貝覺得自己身上一鬆,緊接著騰空而起。


    “生了生了……”


    “是個丫頭還是個小子?”


    “她奶啊,丫頭小子都是一樣的。”


    是誰在說話?


    貝貝張開嘴,想要問一問。


    可是嘴裏卻傳出一陣陣稚嫩的嬰兒啼哭聲。


    貝貝驚呆了,使勁睜開眼,可還是朦朦朧朧一片,眼前有好多個人影,穿梭來去,說話聲不絕於耳。


    “二嬸子啊,其實丫頭片子也怪好的,反正你們家已經有兩個小子了,丫頭貼心啊,長大了嫁出去還能貼補貼補兩個哥哥。”


    “胡說啥呢!”一個兇巴巴的老人聲音響起來,“丫頭也是我們家孩子,是鳳娟好不容易生下來的,那就是我們家的寶!”


    “二嬸子,不是我說啊,你疼閨女,結果你閨女進了城就沒迴來過,今兒疼孫女兒,還不是給別人家養的,要我說,給口飯吃就得了!”


    “你娘就是這麽養活你的,才把你養活的扣扣搜搜的吧。”老人冷哼,“我孫女兒,我高興疼她,你們閑著沒事,都迴自己家去。”


    一陣腳步聲響起,屋裏重迴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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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貝貝覺得自己落入了一個結實的懷抱裏,耳邊的聲音響起來,她才慢慢注意到,這個人就是那個老人。


    那個姑娘的奶奶。


    也不知道說的是哪個姑娘,也太可憐了,一出生就被人說。


    貝貝這樣想著,陡然僵住身體,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她感覺到,自己的大腿上,一陣熱流湧過。


    尿……尿了。


    貝貝一臉懵逼地咧開嘴大哭。


    所以……所以那個可憐巴巴的賠錢貨。


    是她自己。


    貝貝腦海一片空白,除了像一個真正的嬰兒一樣放聲大哭,找不到別的發泄方式。


    不,不對,這特麽到底是什麽地方?


    貝貝不管別人給她換尿布的手,使勁再使勁,竟然真的看清了周圍的場景。


    破舊的泥屋,一點點大,黑乎乎的,門是拿木板子堆的。


    磕磣的像是經濟倒退三十年。


    嗯……給她換尿布的那隻手,告訴她,她的年齡,也倒退了很多年。


    雖然尿布這個詞,出現在腦海裏,就非常讓人覺得羞恥,可貝貝不得不承認,還真挺舒服。


    比尿不濕強。


    “二嬸子。”門口有人叫。


    “在屋裏邊,過來吧。”老人迴了一聲,給貝貝裹上小毯子,放在一邊的小搖籃裏頭,“你咋過來了,這寒冬臘月的,多冷啊。”


    “鳳娟生了娃,正是要進補的時候,我沒啥送的,老母雞生了幾隻蛋,給你們送來,你燉了給鳳娟吃。”


    “她二嫂啊,還是你有心了……”


    “二嬸子,老三家的話,你也別放在心上,她這個人就那樣了,娘家沒教好,老三又是個軟蛋,管不住她,咱們隨便聽聽就行了。”


    “誒呦,這就是你們家丫頭吧,長得好白,長大了也俊。”


    貝貝睜著眼睛被人抱起來,卻驚奇地發現,對方腦袋上,有一道細細的紅光。


    像是激光筆的光線。


    可是這個時候,不該有這種東西吧,貝貝奇怪的眨眨眼。


    也不知道是怎麽迴事。


    “唉,二嬸子,你家丫頭可真聰明,不哭不鬧的,剛才還對我眨眼了。”


    “哭累了,剛才嚎的你是沒聽見。”


    “哎呀,她往我身上蹭,真乖。”


    貝貝不知道為什麽,就很想親近她,趁著自己還是個嬰兒,不管不顧地往人身上蹭。


    “哎喲喂,我可愛鳳娟這個丫頭了,什麽時候我也能有個這樣乖巧的小丫頭,我做夢都笑醒了。”


    貝貝又乖巧地蹭了蹭她。


    對方喜的鬆不開手。


    蘇老太笑嗬嗬地,“剛才對我都沒這麽親,這是知道誰對她好呢,是個聰明丫頭。”


    “二嬸子給丫頭起名字沒有,不能老丫頭丫頭的叫吧。”


    “我看哪,不如叫寶貝,看誰還敢說我們丫頭是賠錢貨。”


    寶,寶貝?


    貝貝一臉懵逼。


    雖然貝貝也很土很俗,但是比寶貝,還是好聽一千倍的吧。


    奶奶哦,我可是親生的,不帶這麽坑我的。


    “娘,叫貝貝吧。”一個溫溫柔柔的聲音,從角落裏傳過來,“二嫂子,把貝貝抱來給我看看。”


    “鳳娟啊,你覺得自己精神頭咋樣?”


    “二嫂子,我好著呢。”貝貝被抱緊一個溫暖安穩的懷抱,聽見人說,“這丫頭貼心,知道疼我,生的順。”


    娘,果然是親娘。


    貝貝感動的熱淚盈眶,幸好沒有叫寶貝,不然她立馬就哭,誰叫都不理。


    貝貝這一會兒,被好多個人抱過,可是隻有這個女人的懷抱,最為妥帖安穩。


    因為是親娘嗎?


    或許這就是血緣的力量吧。


    她慢慢睡了過去。


    貝貝是被人吵醒的。


    “周大爺說這是古董,讓我明天跟他一起交到縣裏裏,縣裏可能還會給咱家發點糧油米麵。”


    “要是這樣就好了,鳳娟剛生了娃,我正愁家裏沒好東西給她補身體。”


    “娘,我丫頭呢?我看看她。”


    “在鳳娟屋裏呢,你去看吧,我去做完飯了。”


    “誒。”


    木板們被推開,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貝貝除了眼珠子,什麽都動不了,就轉了轉眼珠,努力咧開嘴笑了。


    她被一雙厚實有力的大手抱起來,一個黑壯的漢子拿手指蹭了蹭她的臉,貝貝覺得有些疼。


    可是她不知道怎麽拒絕,隻好又咧開嘴大哭起來。


    床上的女人聲音溫柔:“建業,你快放開她,這是個姑娘,可不跟咱家那兩個批小子一樣。”


    “鳳娟啊,辛苦你了。”蘇建業握住女人的手,“咱們家窮,你生孩子我也不能陪著你,我這心裏啊……”


    “行了,這家家戶戶,誰家媳婦兒不是這麽過來的。”


    “你跟她們怎麽能一樣。”蘇建業的歎息聲像是錘子一樣,敲在貝貝心上,因為他接下來的話,“你是城裏來的知青,要不是我,你也該迴城裏了。”


    “瞎說啥呢,我剛下鄉那會兒,要不是你護著我,我早被那幾個二流子欺負了,建業,咱們結婚了,就好好過一輩子,別說虛頭巴腦的話。”


    知,知青!


    貝貝完全顧不得兩個人的對話了。


    這兩個字,讓她眼前一黑,險些再厥過去。


    她好不容易接受了自己穿越到一個貧窮的山村,結果告訴她,這特麽是個有知青的年代。


    真特麽是三十年前,那個貧窮的,落後的,苦難的時代。


    這不是要人命嗎?


    貝貝徹底懵逼了。


    三十年前還不可怕……怕的是四十年前,這要是改革開放了,啥都好說,要是沒有……


    貝貝心裏尷尬一笑。


    那就完犢子了,她可受不了那種委屈。


    幸好蘇建業又開始說話了,“鳳娟,現在西邊的村裏,已經在分地了,過兩天到咱們溝,咱家有了地,收了麥子,我讓娘給你做幾個白饅頭,補補身體。”


    “用不著,熬些米湯,給貝貝吃吧。”鳳娟說,“我奶水不夠,不要耽誤了丫頭長大,哦對了,我給丫頭起了名字,就叫貝貝,你覺得咋樣。”


    “你取的名字,肯定是好的。”


    貝貝安下心,分地的話,她學過曆史書的,這都是開放以後的事情了,不慫不慫。


    可以生活的,而且到二十一世紀,也沒幾年。


    這樣想著,貝貝愉快地打了個小嗬欠,蹭了蹭柔軟的繈褓,閉上眼睡了過去。


    唇角,還愉悅地吹起了泡泡。


    就是如果不用尿布,可以自己控製尿尿,就更好了。


    貝貝腕上醒過來的時候,她那個父親,蘇建業同誌,正拿著一個大碗和一個小勺子,攪拌著什麽。


    鳳娟抱著她:“貝貝醒了,你快點喂吧。”


    貝貝隻覺得一口飯被喂到嘴裏,是白米湯的味道,並且還不是好米,甚至還摻了奶腥味。


    應該是這個母親,把奶水擠到了碗裏。


    貝貝張開嘴,一口一口咽著。


    父母的愛,總不好辜負。


    “貝貝可真乖,會自己咽東西。”蘇建業喂了一口,十分驚喜,“我記得靖南靖北小時候,可沒有這麽乖巧。”


    如果可以,貝貝很想挺起驕傲的小胸脯,告訴他爸,她一個成年人,跟人未成年無法比較。


    蘇建業十分高興:“咱們閨女乖巧又漂亮,我看啊,長大了肯定比老大老二有出息!”


    吃飽喝足,貝貝倒是鬆了口氣。


    這家人比她想象的,還要富裕一點,至少,還有白米和白麵吃。


    隻是這身體實在糟心,太幼小了,經常不跟隨主人的意誌,就會睡過去。


    貝貝正想著事呢,腦袋就越來越昏沉,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貝貝半夜餓醒的時候,還一陣陣懵逼。


    什麽時候睡著的,為什麽吃飽喝足了還這麽餓?貝貝餓的實在難受,忍了又忍,還是扛不住人類的生理,放聲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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