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見他……”猗漣小聲對貼身的石娘說。


    石娘是一名少有的女劍手,這位石娘也是越人,傳說,她的師門祖上,就是幫勾踐練兵的青女。傳說這位青女喜慕範郎(指範蠡),但因為自慚於容貌不及西施,黯然身退。


    這是不是真的,猗漣不知道,但她知道,石娘的劍術的確是超人一等的,石娘最喜的練劍方式,就是搖動大樹,然後用劍削從樹上的葉子。一次最多,石娘可以削到五片葉子,不要小瞧了這五片葉子,在當時,這種技術也是難能可貴的。


    也就是說,在對劍時,石娘可以順心所欲的攻擊對手五處地方。


    不過這也並不是多厲害,隻要超過六名士兵,就可以打敗她了,如果是好手精兵,三個人她也吃不消,放在江湖上,也隻是平常,但作為女子,那就了不得了。


    女人可怕的劍術,一般來說,隻存在於小說中,現實裏,女人再怎麽努力,也都是弱者。


    便說是那青女,她的劍法傳說中和白猿學得,放在我們現在,也就是學技學猴拳之意,換言之,是說青女觀猴子的動作,以女子的靈巧,模仿猴子的縱躍,而創出了自己的劍術,僅此而已,並不是真就那麽神。


    所以石娘隻是石娘,是猗漣的貼身護衛。


    曾經,她還要給老爺猗梁侍寢!不過,現在的她老了,仆就是仆,不會登上主位。


    “你瘋了,我們還要去魏國,你這樣一鬧,到時老爺可就急瘋了!”石娘說。從姑娘迴到館內,她就向自己說起自己遇上的那位怪客。她說那人叫劉羲,是一名魏國商人,從魏國到秦國來想要落戶定居,還要入戶在秦國最難的涇河北麵,要開宗立族!


    她說得更多的,是那位劉羲如何英俊神武,如何豪情萬千。


    最後,石娘忍不住道:“他說他要戰勝敵人,割去他們的腦袋,將他們所有的財產奪走,然後看到他們最親近的人整日以淚洗麵,騎了他的馬匹,將他們的妻子納入他的氈帳,將他們的兒女擄來做他家世代的奴仆。這樣一個血腥暴虐的人,姑娘也覺得他好?”


    本來,說出這樣話的人,當是會招人討厭的,但如果說這話的人是以一種特別的方式說出來,比如說,這人很俊,這人很儒雅,這人很英武,那麽,這些話就可以反過來聽了,不再是一種殘暴,而是一種功績!


    比如說秦穆公,他稱霸西戎,殺了多少人?但他一稱霸,就注定了他隻會收到讚歌,不會受到詆毀。戰國時代和後期不同,你征服了外族外邦,將之納入本國,這不是罪,而是一種文明,一種開化的文明,哪怕是別國的文人士子,也會對你歌功頌德,罵你不仁義?那是戰國後期儒家幹的事。


    比如說燕國,在燕國的北麵是東胡,守舊的燕國哪怕再是守舊,也不會在北疆放鬆軍備,從來都是動不動就要過去打打他們,抓他們做奴隸,讓他們聽話,可這一切如果放在宋朝等後朝,那麽邊境的大將官員一個個都要給扣上大帽子,不僅要拉出來批鬥,還會有無數文士指著痛罵,直到這些將軍們死光死絕了才罷休。


    所以,劉羲說得話,一般是兩種理解,一種是要開疆擴土的雄心,另一種才是受人指責的暴虐。可猗漣哪會用暴虐去看心上人,自是要往好處想了。


    “我知道,阿父是想要為我在魏國尋上一門親,把我嫁在魏國,他也好能借借魏國的麵子,開展他的生意……隻是……石娘……你就像我的親娘,你說,你能忍心看我去嫁給一個……一個……一個老長胡子的老男人嗎?”


    這是必然,在哪個朝代都是一樣的,能夠掌握到實權的人,誰會不有點年歲?小白臉,那是打拚的時代,說少年英才,要知道,越國範家郎,也是在四十多歲之後才闖出名堂的。


    在古時候,一個男子的英俊,不是說他有多年青,相反,一個三四十歲的男人給說成英雄蕭灑,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因為大多數的美女,也就是嫁給這些中年不惑的男人。能嫁到這一步,已經是莫大的一種幸福了,因為還有更可怕的。


    比如說嫁給老頭子,真正的老頭子,有七八十歲的老頭子玩十三五歲的小姑娘,這是再正常也不過的了。


    三國時,劉備明明那麽大把的歲數了,可吳國太還是覺得劉備可以,不錯,這就是因為有著這種文化底子在這裏,吳國太才覺得可以,不錯。


    再看那吳王闔閭,事實上,如果不是這個老不羞強行把兒子的老婆給操了,能有後來的吳越之戰麽?當時的吳王已經很老了,頭發胡子白光了,卻還要老牛吃嫩草,嫩草不從強摁頭,最後越國隻能把女兒送過來,但越國公主不願意屈從一個老頭,我們都知道老頭很多病,比如多痰,體味重,越國公主受不了,自殺了。


    還有楚昭王,給武子胥鞭屍的那個,當時秦國要和楚國連姻,把小姑娘嫁過來,本來說是要嫁給太子的,可楚王一見秦公主那叫一個漂亮,當下自己收了房。


    可見,有時明明定親的是一個年青一點的,可到頭來,卻不一定和那個人在一起。


    這在當時的女子心中,是非常害怕的,所以女子最大的乞願,就是找一個年歲相當的丈夫,白發紅顏說是美談,正常能受得了的有幾個女子?


    常常有人聽千金小姐放著大好的小姐不當,跑去私奔,為什麽,還不是怕!


    猗漣這次出來,其實就是猗梁給她尋親!


    商人的女兒,如果不嫁給官,那才是個怪,也隻能嫁給官,猗梁的前幾個女兒嫁給了楚國的本國人,但同樣,他想要把生意做更大一點,光楚國是不夠的,所以他把目光放在了魏國上,哪怕明眼人都看出了魏國因因型地勢的關係,很難再有發展了,可魏國目前還是戰國第一紙老虎,在他沒被打倒之前。


    可猗梁萬萬沒有想到,他遇上了劉羲,劉羲也是的,好端端的穿著公孫鞅的衣服。


    公孫鞅的衣服好麽?當然不,寬衣肥袖,除了好看,一無是處!


    但它就是好看!給猗漣看到,看在了眼裏,拔不出來了,猗漣迴想自己遇上的男子,哪一個能比得上他?在麵臨絕境下,小姑娘的膽兒也肥大了起來。


    愛情是盲目的,而且,在戰國時,並沒有正妻這一定性的說法。


    一個男人,可以同時娶幾個女子,因為在這時,人們還是受到了大舜王的影響,舜帝可不是兩個老婆麽,所以當時除非必要,比如說定選王妃,是不會有正後妻之算的,都是叫某某夫人以定,在這樣的條件下,一個女人,隻要她跟一個有出息的男人,那麽不是正牌夫人也沒有關係。


    真正給女人定性的是儒家,儒家定性了妻與妾與婢的關係,把一切女權盡力打倒,不給女性一點話事權,除了第一夫人,所有的女子都隻是婢仆一般的存在。


    而在戰國,隻要你選定了女子,給一個夫人號,那她就算是你的平妻。


    當然,那還是諸侯貴族的事,普通平民?一邊去!


    不過在猗漣心裏,劉羲絕對是一個能出人頭地的男子。


    出奔!猗漣不是第一個有這樣心思的女人,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於是,她求問石娘。


    石娘雖是仆,但她對猗梁並無多少感情,開玩笑,猗梁沒有尊重她,她何必尊重猗梁?


    相對的,猗漣對她是真當母親拜,因為猗漣的母親生產而死,這在古代再正常不過了,因為猗漣的母親在生猗漣時,隻有十三歲。


    現在,猗漣十五了,她比她的娘親大了兩歲,換言之她逃不過了,一個女子,在十五時,是一定要嫁人的,再不嫁,就會出現問題了,除非是國君的女兒,給國君罩著,不然的話,猗漣就會因種種原因,而一誤終身。


    有地位有官聲的誰會娶一位老姑娘?你年青的時候為什麽不嫁?


    所以這一迴出門,猗梁是鐵了心,一定要把女兒給嫁出去的。


    一想到自己以後身邊可能是跟著一個白發蒼蒼的老頭子睡覺,猗漣身子都要發抖。


    楚國是一個文明與野蠻相對稱的國家,它有著先進的技術和落後的製度,有著文明的國民和野蠻的士族,有著燦爛的文化和粗鄙的故事。關於幾個老頭子怎麽在一起玩女人的故事也是一樣的多。


    事實上,在楚國,最先就有了狂野性派對和老人家吃嫩草**等娛樂活動。


    這是猗漣知道並懼怕的。正因如此,她從小的時候就立下了心誌,一旦遇上了好男人,就出奔,在楚國,給發現了,這種情況下,男子是要給投江的,也就是早期的浸豬籠,後來,改為女人受這種刑罰了。


    “石娘,你真不幫我,我就投江……反正要到魏國,我們還要再過一次涇水河!”


    何止一道涇水,還有一道洛水呢!


    石娘無奈,最後同意,這一點太容易了。


    在過完第一條涇水河後,兩人騎上了馬,包好了馬鈴兒,又包好了馬蹄,那是烏冬草,一種少見的草,鬆軟無比,用它包住馬蹄,起步無聲,逃跑是最安全了。


    於是兩人在分批過河的時候,離開了猗氏商隊,打著馬兒跑了。


    貴族常有出遊的興趣,仆丁們因為猗漣身邊的石娘也沒在意,等到猗梁過了河,才赫然發現,寶貝女兒不見了。這時,大隊的商隊已經過了河,他們還要再向魏國行去,這是一支商隊,猗梁不可能為了找女兒而置商隊於不顧!於是他隻好派出了一支五人的馬隊去找女兒,自己帶著商隊繼續上路。


    至於猗漣與石娘,在奔出之後,就尋了一株花樹,石娘砍下了兩支梢頭,綁在馬尾上,這樣馬在前麵走,會把蹄印掃得媽媽不認得,也就安全了。


    “他們走得慢,不會快……”這是當然,劉羲帶著的是一大群的奴隸,他們多是步行,不似猗氏商團,全都有車馬,何況劉羲故意放慢了速度。猗漣道:“我們從最近的路口,一定可以見到他……”女孩心裏全是美好的夢。


    “見到他怎麽說?”石娘猶豫,一個女孩子家,去見一個幾可說得上是陌生的男人?


    “他是一位貴族,一定會收留我們的,我們就說遇上了風沙,走迷了路……”猗漣可不是傻子,她早就打算著自己的出奔,對於這種理由切口,張口就來。貴族與士族不同,在古時,貴族是指有自己部族的國王一類角色,也就是指真正的諸侯。


    而士族,隻是給這些貴族打天下而擁有自己封地財富的武士。


    一般來說,貴族比士族高貴,但士族可以成為貴族,貴族也一樣可以成為士族。


    猗漣說劉羲是貴族,是因為,舉凡貴族也好,士族也罷,都是有自己的家懲符號的。


    家懲是一種可以考證的東西。劉羲的家懲是一個太陽裏的三足鳥。


    這絕對是一個古老的符號,事實上,東夷部族在失落後,和猶太人一樣四散,一部分到了楚國,最後的淮夷也是靠近楚國的。所以楚國人對於這類的古老符號並不陌生,在一個同樣貴族的家庭裏,猗漣也有這些學識。注意,在戰國時,商人同樣是貴族,無名的貴族。在這個時候,真正的貴族沒落,士族抬頭,戰國本就是士族建立起的,而如貴族,那些全都如東夷部族一樣沒落了,連周朝亦是如此,況天下貴族乎?


    貴族,成了另一個含義的詞眼,指有錢有勢的人群。


    但縱是如此,那些曾經的老貴族同樣受到尊敬!


    行了兩天,她們遇上了天黑。


    “我們要找一個可以休息的地方……”但這周圍全是曠野。


    石娘道:“放心,在那裏,是小西山的彎道,它有四個彎,第二和第四個彎裏都可以避風,在那裏,風吹不到我們,我們可以在那裏休息……”她隨猗梁行過商,知道這條商路。


    兩人踏著無聲息的馬,向著此山而行,他們路過了第四道山口,本來猗漣就直接想在這裏休息,但問題是這裏如石娘說的,有山風,所以她們隻能到下一個……當她們轉過彎時,正好看見,一個黑衣人,把手揮下去,一劍揮下。然後,那人收了劍,卻看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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