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應過劍平之每月聽課一次,雲缺沒辦法,隻好走進北樓。


    西樓雖然像鬼屋,好歹還有三個活人,北樓裏燈火輝煌,天天隻有劍平之一個。


    這位還住得不錯,把北樓大廳布置著井然有序,一排排的書桌長凳整整齊齊。


    可惜都是空的。


    劍平之站在講台,目光有神,意氣風發。


    來學宮一個月多,可算有了學生,他終於有機會當一迴先生。


    開講之前,劍平之咳嗽了一聲,道:


    “坐到前麵來,你離著那麽遠作甚!”


    雲缺坐在最後一排,隔著整個大廳。


    “坐這挺好的,我能聽到,先生講吧。”雲缺一臉不耐煩的道。


    最好劍平之一氣之下將自己趕出去,以後就不用來了。


    劍平之脾氣很好,非但沒生氣,反而自己動手把講台搬到雲缺麵前。


    雲缺看得眼睛發直。


    如此愛護學子的先生,整個學宮裏也就劍平之獨一份了。


    這得多想教人學問呐!


    劍平之又咳嗽了一聲,朗聲道:


    “修行界萬千法門,無數神通,玄奧莫測,神異非凡,然!每一份法門都逃不過五行之力,均有克製之法,天下間唯有神道,乃無解之術!”


    劍平之說得氣勢昂然,有一種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氣勢。


    雲缺眯著眼,聽得想要打瞌睡。


    “神道之深奧,天下凡人無法想象,神道之威能,天下修士無人能及!隻有修煉神道一途,將來方可摘星攬月,做那縹緲之仙!”


    劍平之唾沫橫飛,吹噓道:


    “神道有數種法門,本先生修煉的是請神一道,請來力士之神可提升本體力量,請來土地之神可瞬息萬裏,請來火焰之神能烈火臨身而毫發無損,請來河伯之神可深入大澤如履平地!”


    說到興奮之處,劍平之一低頭,看到雲缺正趴在桌子上打唿嚕。


    咚咚咚。


    劍平之敲了敲講桌,雲缺迷迷糊糊的坐了起來,繼續聽講。


    “簡單點說,請神,便是請來已故強者的神魂,對方生前的修為越強,請來後,我們自身爆發的力量越強,這便是神道的無敵之處!”


    劍平之傲然道:“你可以想象一下,若自己遇到強敵即將被殺之際,直接請來三品二品乃至一品強者的神魂,那將是多麽壯觀的景象!遠古戰魂賦予你恐怖的力量,頃刻間轉敗為勝,眼前的強敵成了弱小的螻蟻,一拳即可轟殺!”


    雲缺的腦袋一點一點,眼皮實在睜不開了。


    劍平之講了半天,見雲缺不為所動,道:


    “聽到這裏,你一定很好奇,那些遠古戰魂究竟在何處呢?”


    “不好奇。”雲缺打著哈欠道。


    “問得好!”


    劍平之所問非答的道:“真正的強者,即便死去百年千年亦有意誌留存,隻要有所依托,這些留存的意誌就不會隨著時間流逝而消散,依托之物可以是一把刀,一把劍,一本書,或者強者們的屍體,飾物,法器法寶等等。”


    “就是遺物唄。”雲缺百無聊賴的道。


    “聰明!我早看出你適合神道,你簡直是天選之子!”劍平之兩眼放光的道。


    雲缺十分後悔,我就不該嘴欠接茬。


    “死者遺物,是最佳器皿,可用來召喚死者的意誌與力量,這便是請神之道的核心所在,你要時刻牢記,今後外出遊曆的時候,注意些墳墓之類的地點,也許會有意外收獲。”劍平之道。


    雲缺聽得不對味了,問道:


    “修煉神道,還得挖墳掘墓?你這到底是神道,還是摸金呢?”


    劍平之平靜如常的道:“當然是神道!摸金的學問以後再教你,尋龍定位看似簡單,其實真正精通堪輿之術的沒幾個,複雜得很呢。”


    雲缺倍感無奈。


    學個神道,到後來還得去盜墓,這學問可真夠下三濫的。


    “學生聽懂了,神道果然玄奧非凡,先生能放課了吧。”雲缺道。


    “還沒講完呢,急什麽,先生今天特意帶來個道具,給你展現一番神道的玄奧。”


    劍平之得意洋洋的拿出一隻蝴蝶。


    巴掌大,五顏六色,挺漂亮,隻是個標本而已,早已死掉。


    劍平之走下講台,把蝴蝶放在雲缺麵前的桌上,道:


    “死蝴蝶,沒錯吧,看好了,我讓它起死迴生!”


    說罷劍平之念念有詞,搖頭晃腦,半晌後一指那死蝴蝶。


    蝴蝶唿扇起翅膀,緩緩飛了起來,繞著大廳飛了一圈,猶如活物一樣。


    雲缺強忍著揍這家夥一頓的衝動。


    死蝴蝶飛起來,這種奇觀在普通人眼裏的確新鮮,但在修行者眼裏毫無神秘可言。


    去道山殿或者鴻儒殿隨便找個七品學子,都能用自身法力讓蝴蝶飛起來。


    隔空攝物的手段,七品道門或者儒家修士均可做到,區別僅僅是物體的大小輕重而已。


    虎豹那種龐大的東西,七品難以單憑法力挪動,但蝴蝶這麽輕的小玩意兒,用點法力就能隨便飛。


    雲缺估計這時候若是屠蘇和滿申在聽課的話,肯定已經動手了。


    蝴蝶最後落在雲缺麵前。


    劍平之得意道:“怎麽樣,厲害吧!”


    啪,啪,啪。


    雲缺一邊撫掌,一邊嗤之以鼻的道:“先生果然厲害!”


    劍平之哈哈大笑,還挺得意,根本聽不出好賴話。


    “換你來試試。”劍平之道。


    “我都沒學,怎麽試?”雲缺疑惑道。


    “修煉講究個緣法,以你的神魂之力,足以輕易駕馭一隻蝴蝶。”劍平之道。


    雲缺差點沒罵娘。


    我連根筷子都沒有,你就讓我上桌吃飯?


    關鍵沒有筷子也就罷了,桌上全是空碗,我吃你個大頭鬼呀!


    無奈之下,雲缺隻好閉上眼,一邊裝模作樣的駕馭死蝴蝶,一邊在心裏問候著劍平之的十八代祖宗。


    沒有奇跡。


    桌上的死蝴蝶紋絲不動。


    “不行啊先生,我的神魂太弱,好像不適合修煉神道。”雲缺道。


    “慢慢來,你將蝴蝶當做一隻狗,一隻貓,或者一條小蛇,試著讓它動一下就成功了。”劍平之安慰道。


    雲缺沒辦法,今天攤上個癩皮狗先生,不知多久才能離開北樓。


    再次閉上眼,雲缺將蝴蝶當做小蛇,腦子裏想著爬啊爬。


    反正飛是肯定飛不起來了,沒準自己的氣機能讓蝴蝶爬兩步,就算交差了。


    俄頃。


    劍平之的驚唿聲響起。


    “動了動了!蝴蝶會爬了!”


    雲缺睜開眼,果然看到死蝴蝶一扭一扭的往前緩慢爬動,還不走直線,拐來拐去。


    “我就說吧,你最適合神道!好了,今天的授課到此結束,下個月記得來聽講。”


    劍平之說完,雲缺毫不猶豫的衝出北樓。


    可算熬過去了。


    迴到西樓後,雲缺有點疑惑。


    蝴蝶,怎麽動的呢?


    自己什麽也沒做,隻是將蝴蝶想象成小蛇而已。


    雲缺從來不是個自大的人,他可不認為自己如劍平之說的那般天生神魂強大。


    蝴蝶能動,有可能是劍平之動的手腳,誆騙自己繼續去聽課而已。


    “老神棍,我信你個鬼。”


    雲缺嘀咕了一句,忽然想起了什麽。


    剛才自己想象小蛇的時候,好像下意識的將蝴蝶當成了煉屍。


    難不成,那隻蝴蝶,也是煉屍?


    雲缺皺了皺眉。


    煉屍這種東西,除了墨老,沒聽說過學宮裏有別人會煉製。


    沒去多想,雲缺到存放三頭狼妖傀儡的房間,扛出一頭,去找房石問問價。


    如果價錢合算就賣了。


    雲缺在忙活處理傀儡,劍平之則站在北樓大廳,始終望著桌上的死蝴蝶。


    “修行界,沒有無師自通的說法,又何況是煉神術。”


    劍平之平靜的眼中泛起淡淡波瀾,目光從蝴蝶上移開,落在對麵黑漆漆的西樓,低語道:“千裏迢迢而來,不虛此行,終於找到點線索……”


    宏河的狼妖傀儡挺值錢。


    房石出價四萬兩一頭,不過有一頭損壞嚴重,要打個對折變成兩萬。


    雲缺當場同意,將三頭傀儡全部出售,得到十萬兩。


    “雲師弟那把冰晶飛劍若是出售的話,價格可以再商量。”房石揣著手笑容滿麵的道。


    “飛劍暫時不賣,我想留著用。”雲缺道。


    “那好,雲師弟將來如果想賣,一定先來找我,對於老客戶,我房某人絕對會給個合適的價格。”房石道。


    雲缺敷衍了兩句,又從房石這裏購買了二十粒養元丹,花費六萬兩。


    賣傀儡的十萬兩,一下消失一半多。


    一次花出去六萬兩白銀,雲缺覺得肉疼不已,但沒辦法,想要衝進六品宗師隻能燒錢,別無他法。


    雲缺算了算身上的銀票。


    升官時皇帝賞賜了一萬兩,與草原蠻人比鬥賞賜三萬,靈芸郡主給的蜘蛛螯牙錢一萬五,胡子身上搜出來的銀票兩萬,緝拿胡子後皇帝又賞賜一萬兩,指認真兇薑落君的一萬兩,妖狼傀儡還剩的四萬兩。


    算上之前得的俸祿與自己這些年的幾千兩積蓄,全加起來有十四萬兩之多!


    我這麽有錢了?


    算完身上的銀票後,雲缺心情大好。


    可一想到衝進宗師境至少一百萬打底兒,好心情立刻煙消雲散。


    處理完傀儡後,雲缺本想找墨老幫忙煉製薑熵的屍體,結果墨老沒在西樓,不知去了何處。


    之後雲缺去了趟迴春殿。


    探望上官鴻途。


    到了之後,正巧碰上迴春殿先生趙玉壺正給上官鴻途把脈。


    雲缺等在一旁。


    不多時,趙玉壺搖了搖頭,站起身。


    上官鴻途始終沒醒,處於昏睡狀態。


    “先生,病人能不能醒過來?”雲缺問道。


    “他這種傷勢能保住命已經萬幸,頭部遭遇重創,傷及了神魂,能否醒來隻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以我的醫術,無力迴天。”趙玉壺歎息著唿出一口酒氣。


    連迴春殿先生都束手無策,可見上官鴻途這輩子大概率要如此度過,再也醒不過來。


    “有沒有其他辦法?”雲缺道。


    “有!想要治療神魂傷勢,唯有一種手段。”趙玉壺凝重的道:“七絕針!”


    “七絕針……”雲缺目光一亮,道:“春來花開去年古,七針絕學傳中土!”


    趙玉壺忽然神態變得憤怒起來,咬牙切齒的道:“說對了!隻有我那個混蛋師兄楊七古,才有辦法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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