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審負易的過程,並不順利。


    任憑如何審問,負易一口咬定當時百玉城有山匪作亂,封城三日隻為了剿匪。


    還將他與城內其他文官一並救助百姓的事當做說辭,認為自己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是被人陷害才落到如此田地。


    負易言辭鑿鑿,理直氣壯,見提刑官年輕,更是底氣十足,覺得以自己的老練肯定能拿捏住對方。


    他不認得雲缺,當時百玉城大亂,雲缺始終在暗中行動,根本沒露麵。


    見負易嘴硬,雲缺麵帶微笑的道:


    “百玉城在整個大晉都算安穩之地,多年來罕有妖邪作亂,可見你治理得甚好。”


    負易急忙道:“大人明鑒!下官這些年兢兢業業,為百姓四處奔波,每月至少巡視周邊村鎮十餘次,這才能讓百姓們安居樂業,下官的忠心天地可鑒!下官對陛下忠心耿耿豈能勾結什麽紅蓮教的妖人!”


    雲缺搖了搖頭,道:


    “負大人這番話裏麵,水分恐怕不少吧,本官聽說百玉城附近有座青狐山,山上有一位獵妖人,常年以獵妖為生,之所以知遠縣地界妖邪極少,是因為那獵妖人的存在。”


    負易聞言立刻辯解道:


    “大人切莫被一些流言蜚語蒙騙!那獵妖人隻是個獵戶而已,哪有什麽能耐,他偶然撿到幾具妖物屍體拿到鎮上售賣,被人誤以為獵妖的高手,其實就是個沽名釣譽之輩,不值一提。”


    “是麽,果然人言可畏啊,看來那獵妖人的名聲,是借了你負大人的光嘍。”雲缺似笑非笑的道。


    “可以這麽說,畢竟我們百玉城守軍經常在周邊獵妖,斬殺的妖物屍體有時候來不及清理,被一些小人撿了去,大做文章。”負易道。


    “既然負大人到了,正好,那獵妖人也在刑部,不如你們當堂對質一番,看看知遠縣的妖邪到底是誰清理的,如何呢。”雲缺道。


    負易的臉色變了變,依舊故作鎮定的道:


    “沒問題!下官身正不怕影子斜,大人將那騙子帶上來好了!”


    雲缺微笑著道:“不用麻煩,青狐山的獵妖人,就在你麵前。”


    負易皺起眉,狐疑的四下看了看,除了天牢獄卒之外,沒外人呐。


    “他在哪呢?”負易疑惑道。


    “我就是!”


    雲缺臉色一沉,道:“負易,你攬功勞的本領不賴嘛,本官在知遠縣獵妖十五年,結果功勞全被你一個人收走,你的臉可夠大的!”


    負易大驚失色,他萬萬沒想到,青狐山的獵妖人居然成了天牢提刑官!


    身為百玉城城守,負易自然聽過獵妖人的名號,隻是沒見過,反正有人獵妖,他樂得清閑,附近沒了妖邪作祟,他這位城守也算治理有方。


    負易一時說不出話來,滿臉震驚。


    “不提獵妖之事,咱們算算舊賬,看你這位城守這些年都幹過什麽好事。”


    雲缺冷笑著繼續道:“老樹商行私下裏打壓各處行商走販,之所以能獨占百玉城,背後靠山就是你,商行的好處你沒少得!百玉城城南的三千畝良田,你以地底有玉石礦為由而獨占,坑了上百戶農人!烏家寨養妖為患以活人喂食,你一樣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負大人,你真是忠心耿耿的好官呐!”


    負易聽完,隻覺得眼前發黑,心頭發沉。


    他這點虧心事,全讓人家抖落了出來。


    其實雲缺並不知道負易的所作所為,但身為校尉的梅錢知道啊,泡澡的時候,梅錢沒少罵負易是個貪心的白眼狼。


    雲缺目光轉冷,沉聲道:


    “貪墨了這麽多,你還不知足,居然勾結紅蓮教的妖人,想要置郡主於死地,我勸你將紅蓮教的消息說出來,也許能死個痛快,否則刑部的大刑,你會嚐個遍!”


    負易一咬牙,吼道:“我沒勾結紅蓮教!貪墨之事我認了,但紅蓮教與我無關!”


    負易很清楚自己的罪行。


    他貪墨多年,被查出來肯定丟官罷職,但未必一定會死罪,畢竟他是七品武者,朝廷對修行者治罪,往往與普通人不同,大多會從輕發落。


    一旦承認與紅蓮教有關,那他負易必死無疑,一點轉機都沒有。


    “好,大刑伺候!”


    雲缺一聲吩咐,負易被帶了下去,開始用刑。


    天牢裏的刑罰,千門百類,即便七品武夫也夠喝一壺的。


    半天後,犁術前來稟報。


    “大人,負易那家夥不肯招供,普通大刑對他用處不大,七品武者,打不動啊,除非同為七品的高手用刑,才有效果。”


    雲缺料到如此結果,沉吟不語。


    犁術出主意道:


    “其實對付武夫有個最簡單的法子,不給飯吃,餓他十天半月,別說七品,六品武夫也受不了!”


    雲缺點點頭,沒說話。


    對付負易這種家夥,用什麽殘忍的手段都不算過分,可負易若是寧死不承認與紅蓮教有關的話,就算餓死了,也換不到絲毫線索。


    雲缺對負易的死活不在乎,主要目的是挖出紅蓮教的蛛絲馬跡。


    犁術見雲缺臉色不大好,再次出主意道:“還有個辦法讓他開口,找司天監的高手幫忙,以法術審訊!”


    “辦法不錯,但刑部,調不動司天監呐。”雲缺道。


    “別的案子肯定調不動,紅蓮教一案關係重大,又涉及軍弩重器,隻要咱們去求助,司天監也無法推脫。”犁術道。


    “那便麻煩犁大人親自走一趟司天監。”雲缺道。


    犁術滿口答應,立刻趕往司天監。


    迴來的時候,犁術帶來了一個人。


    這人穿著便服,不到三十歲的年紀,容貌端正清秀,留著短發,麵無表情。


    雲缺看了好幾眼,愣沒看出對方是男是女。


    “這位是司天監的花大人,花不謝,統管皇城法陣,是監正大人的四弟子,監正得知刑部求助,特派遣花大人前來協助辦案。”


    犁術介紹完,偷偷朝雲缺比量個六的手勢,示意花不謝是六品高手。


    “多謝花大人前來相助,一路勞累,先喝杯茶歇歇。”雲缺客氣道。


    司天監地位特殊,對方即便沒有官職在身,也比提刑官的地位要高,尤其還是監正的弟子,自然要以禮相待。


    “不必了,人呢。”


    花不謝語氣平淡,聽不出情緒波動,聲音低沉,聽起來又像男聲又像女聲。


    雲缺一度懷疑這位是個陰陽人,或者是個太監。


    既然人家直入主題,雲缺當然樂意,將其帶到關押負易的地方。


    負易被關在天牢最深處,關押重刑犯的區域。


    這裏的犯人都有修為在身,牢門均為特殊煉製,並且日夜有獄卒把守,與關押石頭和阿梅的牢房截然不同。


    負易被五花大綁,用鐵鎖牢牢困住,渾身是血,以雲缺的眼力自然看得出沒傷到筋骨,大刑也僅僅是皮外傷而已。


    見到雲缺出現,負易一句話不說,擺出一副被冤枉的硬氣架勢。


    打開牢門,花不謝走到負易麵前,仍舊麵無表情,但周身開始起伏一種奇特的氣息波動。


    雲缺立刻察覺到對方的氣息,比七品修士要強大了太多。


    花不謝並起雙指,點向負易的眉心,口中輕喝道:


    “思竭其用,知無不言!”


    玄奧的氣息席卷在整個牢房之內,如一股清風吹拂,讓身處此地之人,有一種對人傾述的渴望,想要將自己的秘密全都說出來。


    知無不言,是儒家的高深法術,其用處是讓對方開口說出秘密。


    這種法術,其實刑部是眼饞的。


    有很多硬骨頭,大刑都不招供,若能學會如此法術,那麽審訊將變得簡單。


    可惜的是,刑部一水兒的武夫,隻會動刀劍,根本不會法術。


    負易的表情變得掙紮起來,十分痛苦,最後眼淚鼻涕長流,目光變得無神,哽咽著說道:


    “我、我收了紅蓮教五萬兩的銀子,我隻替他們辦過幾次小事!紅蓮教要殺郡主,不關我的事啊!”


    雲缺目光一沉,追問道:“封城三天,是不是紅蓮教讓你做的!”


    負易變得愈發痛苦,五官挪移,在抗衡著法術,但很快又開始流淚,道:


    “是!他們給了更多好處,我、我不敢忤逆他們!紅蓮教實力太強,他們、他們……”


    負易的嘴角開始流血,聲音變得斷斷續續,最後徹底消失。


    雲缺正等著聽關鍵消息呢,結果一瞧,負易兩眼翻白,已經昏厥過去。


    花不謝隨之切斷法術,額頭滲出細汗,看得出消耗不輕。


    “此術傷及神魂,接連動用的話,他會死。”


    花不謝此言一出,雲缺大為遺憾。


    關於紅蓮教的關鍵消息,看來得過陣子才能得知了。


    通過這次審訊,雲缺對六品儒家修士有了一番了解。


    很強!


    七品武夫在六品儒修麵前,很容易被玩死!


    儒家修士以文氣作為法力,使用的招式類似於言出法隨,當時李玄駒施展的畫地為牢,威能其實已經很強了,隻不過紅蓮教主修為更深,才輕易破開。


    雲缺猜測著儒家修士是不是非得開口才能施法,如果是的話,那以後得去演武殿藏書樓裏找一找,看看有沒有封口刀法之類的絕學。


    對上儒修,先讓對方閉嘴,要不然沒個打。


    既然負易昏厥,今天的審訊隻能到此為止,雲缺正要送花不謝出去,後方昏暗的天牢深處突然傳來一陣古怪的笑聲。


    “聖人之力拿來審訊囚犯,簡直是一群酒囊飯袋!酒囊飯袋哈哈哈哈!”


    聲音來自重刑犯區域最深處的一間牢房,黑漆漆看不清裏麵是什麽人。


    雲缺剛想問問犁術裏麵關的是什麽人,對提刑官居然也敢大唿小叫,結果發現犁術的臉色很古怪,一個勁示意雲缺趕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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