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一股從北方草原而來的冷空氣,朔州城的氣溫快速的下降,很快就有了初冬的感覺。


    許多人家已經開始穿上了羊毛衣,抵禦著寒冷。


    “老吳,這麽早就出門幹活啊?”


    朔州城中,吳華彬背著一身獨特的行頭,走在巷子裏。


    他是朔州城的老人了,曾經作為府兵參加過一些戰鬥,可惜腿給弄傷了。


    早年間,這種受傷的府兵,命運是最悲慘的。


    雖然朝廷也給一些撫恤,但是根本就是杯水車薪。


    腿腳不是很方便的他,根本就沒有辦法下地幹活。


    哪怕是真的去幹活,效率也遠遠比不上他人。


    所以,哪怕是去年朝廷公布了很優惠的土地政策,他也沒有出城去開墾棉田。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啊。


    “嗯,昨天約好了幾家主家,今天要過去幫他們把棉被彈好,要是去的晚了,就忙不完了。”


    吳華彬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


    雖然布滿皺紋的臉上,這笑容跟帥什麽的不沾邊,卻是讓人確確實實的感受到了他對生活的期待。


    一張特製的彎彈弓,一張造型獨特的磨盤,還有一個彈花棰和一條牽紗篾,這就是吳華彬全部的行頭。


    看似很簡單,最近一個月卻是在朔州城隨處可見。


    當初觀獅山書院的學員找到吳華彬,主動要教授他這麽手藝的時候,他還以為是碰到了騙子。


    不過想著自己家窮的隻剩下空氣了,根本就不怕被騙,吳華彬就跟著學了。


    作為第一批彈棉花的手藝人,吳華彬迅速的從中感受到了好處。


    “我二姐家的二娘子過陣子出嫁,記得騰出半天時間出來,幫我也彈一床棉被哈。”


    看著吳華彬一瘸一拐的往外走去,鄰居忍不住提高了聲音,喊了一句。


    “沒問題,過幾天就給你彈!”


    ……


    “嘭!嘭!嘭!”


    當溫光走在朔州城外的一處村落的時候,遠遠的就聽到了村子中央傳來了一陣有規律的奇特聲音。


    自從棉花采摘完畢之後,溫光總算是閑了下來,有空在朔州各處走一走。


    如今的朔州城,也算是今非昔比,已經是河東道僅次於晉陽的繁華之處。


    哪怕是朔州城外的村落,也是人聲鼎沸,一排熱鬧的景象。


    這些村民,如果種了棉花,那麽今年的收入肯定比去年翻了一番,甚至兩番。


    哪怕是沒有種棉花,單單去到城裏的作坊裏頭幫工,也能比往年多掙不少。


    “溫兄,前麵圍了不少人,似乎發生了什麽事情?”


    石明這一次來到朔州城,一方麵是公事,來學習了解朔州棉花推廣的經驗;另外一方麵也算是公費旅遊了,順便找觀獅山書院的同窗敘敘舊。


    反正忻州離朔州也不算遠,有公共馬車連接兩地,出行倒是很方便。


    “過去看看就知道了。”


    溫光也有點好奇,為何前方傳來“嘭嘭嘭”的聲音。


    “這些都是脫了棉籽的棉花,他們似乎在加工什麽?”


    兩人快步來到人群之中,看到一名漢子拿著一張大弓一樣的東西,在那裏不斷的撥弄著弓弦,發出陣陣奇特的聲音。


    “石兄,之前我看到各家的棉花采摘完畢之後,都是賣給脫籽作坊進行脫籽,然後在送到棉紗作坊進行加工。雖然也有個別人家自己用手挑去棉籽,然後填充到被褥裏頭用來取暖的,但是像今天這樣的東西,還真沒有見過。”


    溫光也好奇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幕。


    “兩位郎君,你們是剛到朔州吧?這彈棉花,可是最近半個月剛剛興起的,隻要買個六七斤脫好了棉籽的棉花,再出點錢請彈棉郎幫忙加工,半天時間這些棉花就能變成一床暖和的棉被咧。”


    溫光和石明的對話落在周圍人的耳中,立馬就有人熱情的給予了解釋。


    “棉花還能這麽用?這彈棉郎實在是聰明,居然能夠想到這樣的辦法。”


    石明眼前一亮,覺得到時候可以在忻州推廣彈棉花。


    不管是普通百姓,還是富貴人家,冬天都是需要暖和的被子來取暖。


    如今河東道的棉花大豐收,價格也不算特別的貴,普通百姓也能用得起一床棉被了。


    “不敢當,這主意可不是我想出來的。說起來,這都是托了楚王殿下的福氣,讓文曲星下凡的觀獅山書院學員們來到朔州幫大家種植棉花,最近又有人來教授我們怎麽彈棉花呢。”


    吳華彬雖然在忙活著,不過也注意到了人群中多了兩個青年郎君。


    這兩人他雖然不認識,但是跟當初給自己做培訓的觀獅山書院學員的風格倒是有幾分相似之處,所以他也很熱情的在一旁搭話。


    反正連續彈了十幾天的棉花,他已經心靈手巧了。


    哪怕是一邊說話一邊幹活,也沒有什麽影響。


    “觀獅山書院的學員?”


    溫光和石明對視了一眼。


    不過,很快的,他們也就理解了。


    格物學院的那幫人,隔三差五就會搞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出來。


    如今朔州大量的種植棉花,有人想辦法把棉花給利用起來,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了。


    “沒錯,就是觀獅山書院的學員教授我這門手藝的。看兩位郎君的樣子,似乎有點麵生,莫非也是從觀獅山書院而來?”


    人的氣度,有的時候看不見摸不著,但是卻是能夠感受出來。


    就像是一個倭國人和一個華夏人走在路上,大部華夏人都能區分出誰是自己的同胞。


    當然,你要是讓那些洋人去分辨,他們肯定覺得這兩人不是一模一樣嗎?


    “沒錯,我們都是觀獅山書院的。”


    自己的身份不是什麽秘密,溫光倒是很磊落的承認了。


    “兩位郎君遠道而來,要不要來我家喝杯水吧?”


    “犁子,來我們家吃犁子吧,就在旁邊。”


    “兩位郎君要是有空,可以來我們蒙學給大家上一堂課呢。”


    溫光剛剛表明身份,周圍還在看熱鬧的村民,立馬就變了一副臉孔,紛紛熱情的招唿著他們,搞得他們很是不習慣。


    什麽時候觀獅山書院的學員,居然有如此地位了?


    不過,這種感覺怎麽……很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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