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她這副模樣就似印證了這樣一句話:妖孽橫行,遲早天收。


    孟冬灰長發散開,好似從血水裏撈出來,白色病服的裙擺都浸成了杏紅,


    大汗不止,


    身下,血流不止。


    這一幕注定成為所有男人的終生夢魘!


    冬灰身上插滿了管子,


    就為了兩個字:續命。


    宗白華心裏有數,就目前來看,有兩隻管道是最重要的:一是輸液防脫水的這一支,因為她一直在流汗,不隨時補充水分,嚴重脫水也會丟命。二就是輸血的這一支,更斷不得,她下身一直出血,用過止血劑,毫無幫助……


    就算她不是身份這樣特殊的一個女孩兒,宗白華對這樣的病狀也是心中藏驚駭,說迷信點,好像忽然老天就要收了她這條命去,又不立即拿走,一點點耗,先耗盡她水做的一部分,再耗盡她能量的一部分……宗白華這點上也沒判斷錯,孟冬灰已經開始髒器衰竭,最叫人束手無策的是,病因查不出來,藥物也不起作用,說絕望點,即使這兩條續命的管道源源不斷向她的身體裏注入她所流失的,仿佛,也隻是走一道過場,收效不大,她的一切身體指數都是一個小時比一個小時糟糕,唿吸,幾乎算得出來什麽時候會停止……


    宗白華跟了元首這麽多年,也知道,這能算得上他最艱難的時刻了,


    心尖尖上的,命在旦夕,


    兒子們亂成一鍋粥,


    四帥幾乎被打死……


    “宗老,元首讓您過去一趟。”


    “嗯。”宗白華從病床邊起身,


    走出來,看見大帥站在門口,這一刻,倒有點像個孩子,不敢進去,隻敢站門口往裏頭遠遠望著,


    “大帥,”宗白華有禮一點頭,


    蕭西也是十分客氣,“情況還是……”


    宗白華輕輕搖頭,問起,“四帥的狀況還穩定吧。”


    蕭西一歎氣,“如您所說,他求生意誌不強的話,也是沒辦法……”


    到了這最後的最後,守候身側看顧四帥的竟唯有他這大哥了,


    生死關頭,


    蕭西是唯一一個身處事外的,


    由心的,


    他看不得父親大慟若此,


    更不能真眼睜睜看著弟弟丟去一條命……


    是的,隻有蕭西此一刻是守在霜晨身側照顧他了,下了兩次病危通知書,都是蕭西簽字,不離不棄全心全意守候,不麻煩旁人,不驚動父親……


    正說著的,


    長空提著一隻保溫袋忙急上樓來,


    看見大哥也不做聲,隻對宗白華說,“鴿子湯熬來了。”


    “嗯,叫他們慢點,別太燙也別攤涼了,輸一點進去就好。”宗白華今晨說用胃管可以給她輸點鴿子湯,長空立即就去熬製了,都是才出殼沒幾天的超前乳鴿。


    “我知道,我認認真真看著。”忙走進去了。


    雁落迴京主持大局,


    碎子在元首身側隨身照看,


    關漫這時候也不知道去了哪兒,


    唯有長空一步都不遠離這病房,叫幹什麽就幹什麽……


    宗白華去見元首了,


    蕭西遠遠望著病房裏頭長空招唿醫護人員小心捯飭著鴿子湯,輕輕歎口氣,也迴到四弟病房這邊,


    “我剛才去看過了,她可以喝點鴿子湯了,霜晨,聽見沒有,她在慢慢好轉,你可不能放棄……”


    即使騙,蕭西還是希望四弟能聽得到,雖然,霜晨好像有感知,他似乎就此要沉睡下去,她什麽時候咽氣,他隨後……“別打了!!別打了!!”蕭西當時如何攔都攔不住關漫和長空對霜晨的暴拳,嚴重的,全部都在頭部,就是要他命的意思,而霜晨,形如空殼,眼神空洞,就是,打死我吧,我該死……


    宗白華進來,


    元首披著軍裝外套坐在床邊,人形容十分憔悴,畢竟身體本就在極度虛弱中,又遭此重刺!……


    “坐,”元首輕一抬手,


    碎子親手為他搬近來椅子,


    “哦,謝謝。”宗白華忙謝他,碎子輕輕搖頭,比了個請,


    宗白華坐下,


    元首看了看他,


    “我想帶十兒還是先迴京,你看看,方便挪動麽,”


    宗白華點點頭,


    “行程上當然越快越好,有些插管不撤最好……”


    “都不撤,運輸車輛、飛機肯定都留有足夠的空間,就是挪動的過程裏,你得時刻看好。”


    “明白。您放心,會十分小心,不讓路途對她有額外影響。”


    元首單手撐住額頭,


    看得出,


    流下了淚,


    “還有幾天,你那天說,最多一個星期是吧,”


    “嗯,”宗白華隻得應這一聲。看樣子,元首這情緒是不能再聽一遍更多的實話了,確實不過拖日子了……


    元首撐著額頭合著眼,淚水落下了顎下,輕輕說著,“十兒啊十兒,迴去了,我們就不插這些管子了,你說她能吃苦吧,這麽多插在身上,疼啊,迴去了,給她換件漂亮衣裳,我抱她去上學,說,這是我家的孩子,你們誰敢欺負她……這是她走前兒一天才說的,她說她走了,我是覺著不吉利啊……”


    “父親,父親,”碎子彎腰下來輕撫他的背,眼眶也是紅的,


    這也不是事後父親第一次這麽痛哭了,


    真到這個時候,你才知道十兒這件事對父親的打擊有多麽多麽的大,帝皇如山,這一刻,卻實在是被掏空了,也許身軀還扛著,內心裏,空空如許。十兒要這麽走了,父親隻怕也是西山日落,真逐漸走下坡路了……


    男兒有淚不輕彈,是的,這說明還扛得住,


    男人扛不住了,哭出來的傷心才是真傷心,


    碎子記得三哥是怎麽走的,


    父親也是這麽流著淚,“雁落,父親知道這時候叫你扛下這一切是……”


    三哥兩手垂立,隻眼睛看著床上的十兒,眼眶濕潤,麵無表情,


    “父親,不用多說了,我知道自己的職責所在,那日,我答應了您,就會盡職盡責。我不會留在這兒光顧守著她,什麽事也不做,看著她一刻不如一刻……她要真就這麽死了,”直到說出這個“死”,三哥眉心重刺般蹙了下,疼進魂深處,眼眸裏的情態一瞬都有些扭曲,濕潤終於滾下來,但是,話兒還是說得穩,“有些人也不答應不是。”這才看向父親,“我會立即迴京,您放心,天下亂不了,她也輕易這麽死不了。”


    三哥走了,


    碎子並不知道,


    三哥和關漫著實是沒有時間留在這裏看著她生命流逝的,


    雁落和關漫分兩路,一個迴京,既要主持大局,還有很關鍵一點,有個人此時的“蘇醒”至關重要!


    另一個,去往了臨州。關漫去接楊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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