泱山烈士陵園。


    這次的“九二八”紀念活動顯得格外沉肅,除了悼念本身氛圍所致,跟當前朝局巨變也不無關係。


    關漫從台階上下來,


    迎麵走過來一人,


    “七帥。”


    瞿曜能這麽走上前來主動與他攀談,按說該承擔一定壓力的,畢竟,他瞿家就算沒有之前鬧的那一出,明麵兒上依舊還是老四的人,在如今這個敏感時期,得和老七這邊保持距離……但是,瞿曜沒有避諱。


    關漫輕一點頭,他也清楚瞿曜冒著這“重重晦朔不明”的目光當眾來招唿自己的原因,無非為那六百萬。無關陣不陣營,隻關乎恩德。


    “我馬上就要迴西海了,走之前,想請您吃頓飯,無論如何,該當麵答謝。”瞿曜誠心說。


    其實,這六百萬已經退還給關漫了。瞿酈的命都吊在那裏了,元首親自作保,曆經更分明的責任劃分,還款變為分期製,也在瞿家的承受範圍內,倒也算是個比較圓滿的解決結果。


    關漫淺笑,“你客氣了。”停了下,又說,“要不這樣,能否邀上靳子與老將軍,你們都是要一同隨我三哥去西海的人,也算我這個做弟弟的盡一份心。”


    “這……”顯然,一聽這,瞿曜為難了,


    關漫稍一點頭,輕聲,“沒有別的意思,到底我曾經也在靳老將軍麾下磨礪過,日子雖不長,畢竟也算老?長,送送,也是我的一份心。”


    瞿曜聽此,這才點點頭,“好,我盡力把人請來。”


    凝暉亭,


    這裏算是臨州本幫菜做得較地道的一家。


    關漫進來,


    席間人俱起了身,


    “七帥,”


    “七帥,”


    關漫首先快走幾步至一位板寸花白發的老者跟前,


    先行了一個軍禮,“老?長。”


    老將軍一看就是草莽英雄般,豪氣直爽,“咳,七帥來這麽一下,我還真受之有愧,當了您幾天老?長撒。”


    關漫笑,“一天在您麾下那也是您的兵,您可不能不認。”說著,比著座椅請他坐下,


    老將軍也沒客氣,一提褲腿又坐了下來,“好,七帥講這個舊情,我也榮幸,受著了。”


    紛紛笑,坐下了。


    關漫這才將目光看向他人,


    瞿曜直著腰,親自介紹,“這位是蔣願,我表哥。”介紹簡潔,可隻聽這關係,聽這姓!……誰又心裏沒數他是誰呢。


    “見過。”關漫,是的,麵上無波,如常微笑向對方一點頭。“七帥好。”蔣願也是一頷首,有禮有穩。


    其實,


    關漫今兒願意賞光來這個飯局,還非叫把靳子與捎上,為的,就是見他!對,真正想見的,隻有他,蔣願。


    蕭雁落被褫奪少首位後,將遠赴西海督軍。


    表麵看“督軍”,西海千裏之外,相當於“戍邊”了,畢竟你是兵諫企圖政變呀!


    叫朝野上下意外的是,


    元首這次為“廢少首”選的“副手”竟然是靳子與這個老強頭!


    靳子與年逾七十了,資曆自不必說,可就是個性,實在耿倔不變通,原來在朝時不曉得得罪過多少人。退休都十來年了,沒想,這次竟把這老頑固請出了山……這到底是“看著”蕭雁落呢,還是……咳,且看不透啊……


    這靳子與,要說他嘎強,這朝裏,卻有一人,是他真正佩服沒二話的。蔣仲敏。


    靳子與這樣氣節的人,肯定不得涉黨爭,但是,對真心服氣的人,一定也是忠心不二。所以,靳子與此次現身京城,願意走得近的,隻有蔣家人。關漫執意把靳子與請來,因為他知道,靳子與來,蔣願也一定會來,再加上瞿曜的姻親關係……


    席間確實還算輕鬆,聊不了別的,扯扯家常還是可以的。


    而關漫,想聽的,還就是家常。


    “上次聽說臨州氣候宜人,還真是令人羨慕,瞧瞧咱們這兒嚴寒三九的,小姑娘都得凍成雪娃娃。”關漫微笑說,也是閑聊的口氣,


    “那是,臨州的小丫頭多嬌氣,好山好水養出來的,可也有有韌性兒的,我就見過蔣司令元的閨女,那在部對,跟普通兵一樣折騰,一個苦一個累都不叫。”


    蔣願微笑,“老將軍過譽了,小嫚那下部對叫什麽吃苦。”


    “誒,對了,小嫚是二軍醫大出來的吧,現在還在做醫生?”


    “嗯,一直在內蒙。”


    “有對象了麽,”


    “她的事很少跟家裏人說。”


    靳子與放下酒杯,輕輕搖搖頭,“這是七帥也在這裏,我也不避諱,元首啊,早相中你家這姑娘給這些少帥們留著的。我再說個膽大的話,那幾年,不一直流傳‘得仲敏得天下”的鬼話,也就那時候元首有了忌諱,怕您們這些貴主兒起了歪心思,還真當誰娶了蔣家小女就真當有……”


    “靳老,這些話就不說了。”蔣願淡淡開口,阻住了他繼續往下說,


    靳子與一晃過神,看來也曉得自己確實有些口無遮攔失分寸了,不過依舊直爽,又拿起酒杯,“咳,我就這一通到底的腸子,話多了話多了,自罰一杯。”說完,仰頭飲盡。席間又鬆弛下來。


    還是靳子與問起,“說到小嫚,你家還有個小姑娘吧,是蔣司令元的外甥女還是?……”靳子與這說著邊也撚菜吃了,看來也就是為緩解剛才的尷尬隨嘴一問,


    “是外甥女,我小姑的女兒。”


    “對了,好長時間沒見冬灰了,家裏這樣,她現在在哪兒呢,”瞿曜也問起,


    蔣願看來確實不願多談,“她還好,還在讀書。”似一筆帶過。


    可是瞿曜似乎也是想借這個無關緊要的話題驅散剛才的不自在氛圍,接著問,


    “上次你在訂婚禮上說你和冬灰領了證又離了怎麽迴事呀?當時是局麵亂了沒顧得細問。”


    蔣願似乎停了下,


    後,還是輕言淡語的,


    “冬灰從小體弱,父親其實有時候也挺信咱們當地一些習俗,說,女孩兒快成年前兒,沾沾婚喜,身子骨會強健些。於是沒弄出動靜,也就借借我的名兒。”


    “哦,”連靳子與都點了點頭,“是的,臨州朝郡通郡都有這個說法。”說著,又輕輕搖搖頭,哎,這老將著實直腸子,真是想到什麽就說什麽,“那這小姑娘就不能再嫁人了,用這法子得了康健,是這婚事護著得來的,雖離了,福氣還在,這要再結,前兒得來的福氣就破了,曉得接下來身子骨會不會又垮下來……”


    關漫始終帶著清淡的笑,似尊重地聽著。著實,這些都跟他無關,他也插不上嘴。


    有道菜他似乎很喜歡吃,


    滑藕片,臨州特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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