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接了一份兼職, 艾伯特主教雖然依舊維持著一貫的溫和笑容, 但他周身的低氣壓卻怎麽都藏不住。


    了解艾伯特溫和聖父外表下真實性格的人自然是……繞道走了。就怕這“年輕”的戰鬥主教一個興起, 拉你去大教堂後麵指導指導。


    神術者中同習武技的本就少,就算有,誰又能和戰鬥主教那種能和吸血鬼硬剛的身體比?


    總之,惹不起就躲遠點。


    …………


    艾伯特拿著兩本厚厚的書, 緩慢的走進了神術學徒們的授課禮堂。


    他溫和係的長相以及文藝範的氣質, 相當的具有欺騙性。當他顯出教會量產的溫柔聖父笑時,這種欺騙性就更強了。


    簡而言之,就是教會的一塊活招牌, 而且自帶書讀萬卷的學者氣質。


    被搶塞兼職的戰鬥主教一進授課禮堂,那群年齡參差不齊的神術學徒們便悄然間挺直了腰背, 認真而期待的看向他們新的教導者。


    這一看就是位很溫和博學的主教先生。


    雖然長了一張學術人才的臉, 但很遺憾, 身為戰鬥主教的艾伯特並不具有教學和研究天賦。


    一堂授課下來,隻有少數幾個天賦高的學徒聽明白了, 而剩下的天賦一般的人就大多是雲裏霧裏的感覺。


    看著金發主教那溫和聖潔的笑容,他們並未懷疑主教的水平,隻是自責自己的頭腦不夠聰明,竟然讓如此溫和博學的主教感到為難了。


    教堂的鍾聲終於響起了,這一段對於艾伯特而言尤其難熬的授課時光終於過去了。他十分迅速的合上書本, 轉身就要走。


    那姿態簡直比現代社會盼下課的學生還要積極。


    然而他的一位學徒叫住了他。


    “艾伯特大人, 很抱歉, 還有些地方我不是很懂。”


    少年學徒對他露出窘迫尷尬的笑容, 目光中透著期冀。


    艾伯特抓著那本厚如板磚的神術指導書的手忍不住微微用力,他迴過臉,對著學徒露出了與安琪羅大主教相當類似的笑容,溫和聖潔,又帶著幾分長輩的慈愛關懷:


    “這是來自吾主的考驗。”


    所以自己去想吧!已經下課了,他沒時間在這裏耗了。願學不學,愛懂不懂,反正他就這個水平。


    想要更好的指導?找艾琳娜那個學術派去吧!


    被主教外表所蒙蔽的學徒一臉堅定的捧著書走了:


    “我一定能通過吾主的考驗!”


    艾伯特十分滿意的加快了走路的速度,他就喜歡這種聽話(好忽悠)的後輩。


    ·


    永遠漆黑的天幕,天幕上掛著一輪永不墜落的血月。


    荊棘纏繞的鏤空鐵門在這夜色裏好似一段剪影。灰白的霧氣彌漫,遠處的枯枝林裏飛出一群蝙蝠,蝙蝠在空中盤旋,不停扇動的翅膀發出輕微的拍打聲。


    象征午夜的鍾聲響起,灰霧彌漫的荊棘鐵門前出現了一道模糊的影子,好似一尊身穿重甲的騎士雕像,它十分巨大,幾乎將整個鐵門堵住的模樣。


    它渾身的顏色偏暗,就好像真的隻是一道影子,然而雙目的位置卻是兩簇正在燃燒的幽火。


    『聖地止步。』


    它發出了聲音,渾厚低沉又悠遠,仿佛遠古的亡魂。


    荊棘之門後的灰霧更加濃鬱了,漫過鐵門後便化為萬千隻有著尖銳指甲的手,向著空中那群蝙蝠襲去。


    蝙蝠群瞬間向後盤旋了一段距離,然後化為黑煙環繞勾勒出了一個人的身影:


    那人有著一張風格極其濃豔的臉,美麗得好似花中妖魔,銀色的長發被隨意的束在背後,額前的發絲透著幾縷紅色。他穿著相當華貴的黑色禮服,白色的領巾口還用紅寶石作為裝飾。


    “守墓人,我無意擅闖聖地。”


    銀發的公爵表情肅穆的向麵前的黑影解釋道,並不再像前靠近。


    黑影一動不動的立在他的前方,雙目處的幽火跳躍著,並未言語。但那從荊棘鐵門內溢出的灰霧卻已經退卻了。


    維吉爾知道,守墓人聽從了他的解釋。


    “聽聞諾拉陛下已經醒來,我代長眠的莉迪西婭陛下送上祝福,希望能夠見諾拉陛下一麵。”


    維吉爾十分熟練的打著貴族間那套腔調向守墓人提出了請求。


    他當然不是真的來拜見諾拉親王的,他隻是來查看一下諾拉親王的恢複程度的。看親王陛下是需要繼續躺棺材還是已經完全恢複了?


    如果可以,他真的一點兒都不想在這些親王麵前晃悠。做了近千年的老大,他早就習慣了沒有血脈壓製的感覺了。而去親王麵前晃悠,就意味著他要體會一下久違的血脈壓製感了。


    真令人煩躁,這種事情,為什麽尤利西斯不自己來?


    就因為他是兄長嗎?


    平常喊他智障,這種時候就認兄長了。


    維吉爾覺得自己還不如沒有尤利西斯這個兄弟呢。但仔細想一想,如果沒有尤利西斯,他們派係就他一個公爵的話……似乎也壓不住其他派係啊。


    維吉爾當著守墓人的麵就走起了神,開始嚴肅思考起和尤利西斯做兄弟的利弊來。因為他一直繃著臉擺出一副嚴肅的表情,所以倒也沒讓人看出他在走神。


    『諾拉陛下目前不會不見任何人,請迴吧,維吉爾公爵。』


    守墓人依舊立在門前,沒有讓開。


    維吉爾也不多做糾纏,直接轉身,身後的黑鬥篷一揚,再次化為了蝙蝠群飛走了。


    …………


    濃重的灰白霧氣一直籠罩著玫瑰與荊棘環繞的聖地墓園,


    親王都已沉睡,墓園中的嗜血玫瑰早已凋謝,隻餘下鐵網般的荊棘越加茂盛。而如今,五處墓地的其中一處,外部環繞的荊棘上重新開起了玫瑰。屬於親王的力量喚醒了這些嗜血的魔花。


    漆黑天幕中的血月投下冷光,照耀在潔白大理石所鑄的棺槨上,棺槨上雕刻著玫瑰樣的花紋,血色的玫瑰花瓣輕輕飄落下來,落在潔白的棺槨上,也落在棺槨內沉睡的人身上,好似一副冷色調的夢幻油畫。


    棺槨內的人穿著一身潔白的禮服,禮服的款式極其的貴氣,邊角處以紅線勾勒做花紋裝飾。


    一雙如白玉般質感的手交疊放在胸前,再往上是一頭有著美麗光澤的銀發,以及一張俊美到難以形容的臉。


    那輪廓的每一分都恰到好處的凸顯出他的風采,因長眠而合上的雙眼,與發同色的睫毛,眉目間的每一處都透著安詳。隻是那輪廓完美的薄唇色彩有幾分豔麗,好似這飄落的玫瑰花瓣,為他如冷月般高雅華貴的容貌添了幾分妖冶。


    月光之下,玫瑰之中,童話中的王子在沉睡,似乎下一刻便會醒來,也似乎永遠不會醒來。


    ·


    克萊茵王都的神學院順利結課了,新娘課程都已教授完畢,各個貴族小姐鍍金完成,可以迴家結婚了。


    這一天的神學院門口尤其的熱鬧,各家的馬車都堵在了一條道上,還好道路寬闊,才沒有發生什麽尷尬的擁擠事件。


    阿娜絲塔西婭先與克裏斯汀娜囑咐了幾句,然後便與她道了別。看著克裏斯汀娜那已經似模似樣的傲慢模樣,阿娜絲塔西婭也不得不感歎小姑娘學習能力就是強。


    “怎麽?舍不得克裏斯汀娜那個小妖精了?”


    卡瑞娜在她背後端著一張高貴冷豔的表情,言語尖酸,十分像吃醋的老情人。


    “哪能啊?你才是我的小妖精~”


    阿娜絲塔西婭迴過頭對卡瑞娜微笑,算是安撫再一次戲精附體的卡瑞娜。


    “我家的馬車來了,你可是和我約定過的,斯塔夏,你要陪我去一個地方~”


    卡瑞娜對阿娜絲塔西婭拋了個媚眼,然後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向前方,一架裝飾得極其符合“低調奢華有內涵”標準的馬車,錯不了,這絕對是克萊茵第一富豪貝琳達女爵府的馬車。


    與此同時,阿娜絲塔西婭也看見了自家馬車的影子,駕車人依舊是管家先生——埃爾文。


    阿娜絲塔西婭本該上前對埃爾文說明“貝琳達女爵的邀請”,斯圖爾特伯爵夫人一向樂意她與卡瑞娜交好,所以她必然十分願意她這次應邀。


    因為前段時間的夢,阿娜絲塔西婭對埃爾文簡直有種說不出的感覺,這種感覺讓她有些想避開他。


    斯圖爾特伯爵府的馬車停了下來,駕車的埃爾文一眼就看見了阿娜絲塔西婭的位置,於是他從馬車上下來,朝著阿娜絲塔西婭走去了。


    他與阿娜絲塔西婭夢中的模樣沒有多大區別,依舊是那身管家或者說執事三件套:黑色燕尾服,黑禮帽,白手套。


    他的神色也和以前一樣,宛若麵具一般的表情,永遠一個模樣。


    在阿娜絲塔西婭糾結躊躇之時,他已經來了她的麵前,恭敬的邀請她:


    “斯塔夏小姐,該迴去了。”


    阿娜絲塔西婭瞬間收斂了多餘的情緒,盡量讓自己的表現正常:


    “麻煩埃爾文先生迴去告訴母親,貝琳達女爵邀我見麵。”


    埃爾文注視著她,然後抬手微微拉了拉下頭發上的黑色禮帽:


    “那麽,我該什麽時候去接您呢?”


    這次阿娜絲塔西婭還未出聲,卡瑞娜便先她一步迴答了:


    “放心吧,我會派人送斯塔夏迴去的~”


    她習慣性朝麵前的人拋了曖昧的眼神,然而宛若帶著麵具一般的管家先生沒有半點異常,依舊維持著認真沉穩的表情鄭重的向卡瑞娜道了謝:


    “麻煩卡瑞娜小姐了。”


    然後他便毫不拖遝的轉身駕車離開了,看樣子是很忙著工作。


    埃爾文走後,阿娜絲塔西婭才感覺自己不知道為何緊繃了幾分的心又鬆緩了下來。


    卡瑞娜相當敏感的察覺到了這一點,於是靠近她八卦道:


    “斯塔夏,你和你家管家最近不對勁啊~是發生了什麽嗎?”


    “並沒有,卡瑞娜你不要多想,謝謝~”


    無意向卡瑞娜透露那個夢境的阿娜絲塔西婭刻意露出冷淡的笑,算是拒絕了這個八卦的談論。


    卡瑞娜遺憾的歎了口氣,表示自己僅僅是好奇而已。


    最終阿娜絲塔西婭上了卡瑞娜家的馬車,駕車的是一位相當大眾臉的車夫,那種長相讓人過目既忘,反正阿娜絲塔西婭沒能記住他,就連他自我介紹的名字也沒能記住。


    車夫也並不重要,所以阿娜絲塔西婭也沒有多想什麽。


    …………


    馬車門關上後,馬車開始緩緩移動。


    在馬車內和卡瑞娜聊著天的阿娜絲塔西婭自然不會注意到,馬車行駛的方向並不是王都,而是有種各種危險傳聞的安菲斯森林。


    駛向安菲斯森林的這條道上人煙稀少,幾乎隻有這一架馬車在行駛,而這駕馬車越行駛越快,馬車的身影在道路上開始若隱若現起來。


    而駕車的車夫的身影慢慢的淡去,從影子到一個輪廓,再到什麽都沒有的空氣,然而前方馬匹的韁繩卻也依舊牢牢的被未知力量抓在虛空之中。


    …………


    馬車內的阿娜絲塔西婭對外麵的情況一無所知,依舊在與卡瑞娜聊著某些新鮮的八卦。


    “斯塔夏知道女巫嗎?”


    卡瑞娜偏頭看了看窗外,然後迴過頭來對阿娜絲塔西婭笑著道。


    她的語氣神態都透著一種輕鬆,仿佛隻是漫不經心的提起某個話題。


    女巫這類角色,阿娜絲塔西婭並不陌生。


    說起女巫,她最熟悉的依舊是前世童話裏最出名的幾個故事,例如《白雪公主》,《野天鵝》,還有什麽來著?


    她對於女巫的基本印象就是“繼母”和“酷愛做王後”這兩點,雖然不知道這個世界有沒有女巫,也不知道這裏的女巫類不類似於童話,但阿娜絲塔西婭還是相當坦誠的說出了自己的印象:


    “具有特殊力量的女性?常住森林,對當王後有著莫大的興趣。”


    卡瑞娜盯著阿娜絲塔西婭看著,然後以一種複雜的心情道:


    “……從某些傳聞來看似乎是這樣的。”


    “什麽傳聞?”


    阿娜絲塔西婭不知道最近哪裏有鬧過女巫的傳聞,但卡瑞娜的消息總是比較靈通的。


    “你還不知道嗎?隔壁的達維亞國王都爆出了一件傳奇事件。”


    卡瑞娜摸了摸自己的耳釘,笑得十分八卦:


    “他們的新王後是女巫哦~據說年輕的國王正十分懊惱的向教會懺悔呢。”


    “故事的起因很簡單:年輕的國王帶著護衛去森林裏打獵,偶然邂逅了美麗的少女,一見鍾情後便不顧眾人的反對帶著那名少女迴了王宮立為了王後……”


    阿娜絲塔西婭:……


    阿娜絲塔西婭完全愣住了:


    不是吧,這個世界上還真有這種發展的嗎?


    她記得她當初還吐槽這種童話情節完全無邏輯,不可能的!


    現實生活總是時不時的給她帶來驚喜,重塑她的三觀。


    “……真的是一見鍾情?”


    阿娜絲塔西婭抱著十分懷疑的態度:


    那國王腦子是傻的嗎?森林裏偶遇的美貌少女,就這樣輕易的帶迴王宮,還立為王後?!


    “怎麽可能?”


    卡瑞娜相當不雅的白了她一眼,然後道:


    “女巫的愛情魔咒,了解一下?”


    阿娜絲塔西婭:……


    她了解這個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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