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廷軒去上班後不久,安歆也收拾收拾東西,準備迴老家了。


    她的衣服大部分還是在之前租住的地方。


    現在已經被淩廷軒買下,她先開車迴了一趟小屋。


    收拾了幾身換洗衣服,穿上休閑的衛衣哈倫褲,以及運動鞋,再背上背包。


    素顏朝天,戴上鴨舌帽,低調又別有味道。


    早上出門之前,她就先定了高鐵,在中午十二點半的時候,就坐上了高鐵。


    看著車窗外麵疾馳的田園風景,她的心也漸漸寧靜下來。


    這些年在外麵漂泊,五光十色,紙醉金迷,什麽都見過。


    但她還是最喜歡這種寧靜的鄉村。


    仿佛世界沒有陰暗麵,仿佛人性也都是美好的。


    下午快兩點的時候,她終於踏在了蒼溪縣的土地上。


    不過這裏離她外婆家還有幾十裏路。


    本來是可以開車迴的,一來開車太累,二來她很想體驗一下這種輾轉坐車的感覺。


    當年,她就是這樣輾轉出來的。


    從山村到蒼溪縣,從蒼溪縣到江城,又從江城到國外。


    現在她一步步迴歸,迴到她最初成長的地方,心情複雜卻又充滿了美好寧靜。


    買好票,坐上了大客車,客車上鬧鬧哄哄,甚至還有一股難聞的氣味。


    她背著包坐到最後一排,打開車窗,清風吹了進來,帶走她身上的燥熱。


    車上的人越來越多,等終於坐滿的時候已經是半個小時過後,大巴車才慢悠悠地開了起來。


    大約四十分鍾後,車子停了下來。


    前麵的人陸續下車,安歆取下耳塞,將背包背好慢慢下車。


    她以為前麵的人已經走光了,一邊纏耳機的線,一邊往下走。


    結果一腳踩下去,踩到了一腳菜。


    安歆連忙後退,還沒來得及說“對不起”,就聽到有婦人尖銳的嗓音響起,“你這人沒長眼睛嗎?好好的菜,一腳就踩過來了。你快賠我的菜!”


    安歆覺得的確是自己理虧,錯在沒有看清楚外麵的情況,以為人都走光了。


    “不好意思,我賠給你,多少錢?”


    “有錢了不起啊?有錢就可以糟蹋我的菜啊?”


    對方連說了兩句,安歆就覺得這人有點不依不饒了,本來是一件小事,是自己不對,自己也道歉了,也承認賠錢了。


    怎麽又成了有錢了不起了?


    她目光往對方臉上一掃,然後就愣住了。


    這個五十歲左右的大媽竟然是熟人,就住她外婆家斜對麵,雖然很多年不見,但這位給她留下的嘴碎,得理不饒人的印象還很深刻。


    明明就是一件小事,非要鬧大。


    “王大媽,我說了我不是故意的,我願意賠你的錢。”


    王蘭就是看她長得漂亮,一身穿著不俗才想要訛一訛她,沒想到對方一開口點出了自己的姓。


    她盯著安歆看,“你是……”


    看了那麽幾秒鍾,她突然一拍大腿,“哎呀!這不是張婆婆的外孫女兒嘛!你這是要迴去看你外婆?”


    從小到大,她對這位王大媽的印象都不好,並不打算和她一直聊下去,“嗯,好久沒迴來了,迴來看看外婆,對了,這些菜多少錢,我剛剛真不是故意的。”


    “哪能是故意呢!”王大媽的眼珠在她身上滴溜一轉,嘿嘿笑道:“安歆啊,在城裏發財了吧?”


    “沒,混口飯吃。”


    安歆實在不想和她多說,這錢肯定是要賠的,否則這王大媽估計會鬧得全村都知道。


    “嘖嘖,城裏就是好找錢,你看看你一身多漂亮,這腳上的鞋子白白淨淨,連灰塵都沒有。”


    安歆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鞋,黑白配的,白色的底子邊緣的確沒有灰塵。


    附和地笑了笑,從錢包裏麵抽出一張一百的遞給王大媽,心裏雖然不太喜歡對方,但到底是老鄰居,嘴上該客氣的還是客氣,“王大媽,這錢給你,對不住了。”


    王大媽看到是一張紅票子,臉上瞬間笑開了花。


    那一腳下來,其實也沒踩到多少,拾掇拾掇還能賣,她這一籃子菜都未必能賣一百呢!


    她趕緊將錢拿過來,一邊往褲兜裏揣,一邊說:“你這閨女,真是賺大錢了,大媽先去賣菜,晚了就占不到好地兒了。”


    安歆巴不得她快點走,臉上卻掛著適宜的微笑,“好,那你先忙,我先迴家了。”


    說完,提了提背包,轉身朝外婆家走去。


    王大媽看著安歆離開的背影,臉上的笑容慢慢垮了下來,嘴裏嘟噥,“也不知道哪裏賺來的錢,幹不幹淨。”


    旁邊湊過來一個和她年紀差不多大的中年男人,“王蘭,剛剛那閨女長得真好看,像畫上的人,你認識?”


    王蘭撇了撇嘴,“怎麽的?你一把年紀了,還打人家小姑娘的主意?”


    男人臉一沉,“王蘭,你胡說八道什麽呢?我是看那姑娘不錯,想給我家小子說道說道。”


    “做夢吧你!”王蘭撇著嘴,挑著籃子就走,根本不再理對方。


    心裏卻很不舒服,剛剛那一張紅票子都已經壓不住這種不舒服。


    她家閨女兒和安歆差不多大,可到現在還沒幾家上門求親,就是上門的也沒兩家能入眼的。


    這安歆倒好,才迴來就被人看上了。


    剛剛和他說話的男人也是村上的,不過是後來搬來的,家裏條件不錯,兒子還是個研究生,前途可好了……


    憑什麽她安歆就要壓自己女兒一頭?


    哼,她才不會好心地告訴這些人,挑著菜就走了。


    安歆根本不知道這些瑣事,就算知道也隻是一笑而過。


    她背著包迴到外婆家屋外,伸手敲門。


    心情卻有些緊張和激動。


    雖說也有打過電話,但畢竟不是親眼見著的。


    外婆在她心中的地位不可替代。


    敲了好半天,她都有些著急了,屋裏才傳來外婆的聲音,“是誰呀?”


    聽到外婆的聲音,安歆一顆心終於落了下來, 笑著揚聲:“外婆,是我呀!我是小歆。”


    裏麵半天沒有聲音,等再有聲音的時候是門鎖響起的聲音。


    大門被拉開,外婆的臉出現在門口,她雙眸雖然有些渾濁,但掩飾不住激動和高興,一把就抓住了安歆的手。


    “小歆啊,你總算是迴來了!看讓外婆看看有沒有瘦了?”


    安歆很聽話地轉了個圈,讓外婆看個夠。


    外婆布滿皺紋的臉皺了皺,“怎麽這麽瘦了?是不是沒吃好啊?”


    安歆靠近外婆,伸手抓著她溫暖幹瘦的手,“我吃得好穿得暖睡得好。”


    外婆不讚同地搖頭,“你們現在這些女孩兒啊,都要瘦,太瘦了對身體不好!”


    “是是是,我知道了,我迴來吃您做的菜,一定使勁吃。”


    “好,你想吃什麽,和外婆說,外婆給你做。”


    祖孫兩坐下來聊了會兒天,外婆問道:“迴國了去看了你媽媽嗎?”


    安歆“嗯”了一聲,表示不想多談她。


    外婆歎了口氣,“你媽媽有時候是任性了一些,畢竟是母女,沒有隔夜仇的哈!”


    外婆一邊說一邊拍她的手。


    安歆點頭,她母親不是一點任性,是性格非常自私。


    顧茜這一點就是遺傳自她。


    安歆都沒有期望,當然也沒有多失望了。


    麵對這個問題,她很平靜地轉移開,“那外婆你呢?他們有沒有迴來看你?”


    外婆渾濁的眼底閃過一絲孤獨哀傷的情緒,不過很快就消失不見。


    然後去強顏歡笑地說:“江城離這邊這麽遠,他們過來不方便,茜茜也不習慣這裏的生活。”


    她這個做外婆的統共隻見過顧茜兩次,還都是她小時候。


    第二次,顧茜就非鬧著要離開,不肯在這邊過夜。從此之後,顧茜就沒有來過。


    外婆替他們找借口和理由,母親和顧茜是什麽人,安歆卻清楚得很。


    “外婆,你現在年紀大了,身邊需要人照顧,我這次來陪你,也是想問問你,要不要和我去江城?”


    外婆立馬就搖頭,“我一輩子都在這裏,哪裏都不想去,再說了,你們年輕人上班忙,也沒什麽時間陪我個老婆子,在這裏,我還能和這些老鄰居嘮嘮嗑。”


    這話安歆不是第一次提,也不是外婆第一次拒絕。


    但是這一次,安歆發現外婆真的老了太多,一個老人獨自生活實在不放心。


    她打算給外婆找個人看顧,那樣她才會放心一些。


    “聊了半天了,走走走,陪外婆出去買點菜,家裏都沒有好菜。”


    安歆知道老人的心情,也沒有拒絕,攙扶著外婆就從藤椅上站起來,兩組孫一起往外走。


    這種山村,家家戶戶都喜歡在門口搭個凳子,或做點什麽事情,或一起喝茶聊天。


    所以安歆陪著外婆走出家門,就遇上了很多鄰居。


    一個個地打招唿,看到安歆都嘖嘖稱奇,當年的小胖妞竟然出落得這麽標致了。


    “張奶奶,您好福氣啊,孫女兒這麽漂亮,不知道有沒有嫁人?”


    有人就開始打聽起來。


    安歆的外婆笑花了臉,“還沒有,有合適給我說說。”


    安歆很想和外婆說自己雖然沒有結婚,但是有男人呀!


    不知什麽時候,在她心裏,淩廷軒就已經是她的男人。


    或許還不到結婚的地步,但已經讓她妥協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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