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子皓踏著月sè走了過來,張光遠等一見到他即跪下道:“參見成王爺。”


    “哥。”皇甫子衿迎上前,“這些人都是張統領挑選出來的,將陪哥前往邊關。”


    “衿兒辛苦了。”皇甫子皓掃了一眼那些身強體健的人,難為妹妹費心了,又轉迴目光對上張光遠:“張統領,本王不在府內,府裏事務就有勞你了,還有,要護好公主。”


    “是。”張光遠跪下道。成王的信任讓他心裏一暖,他從未想此刻般如此想要追隨這對兄妹,成王的和藹、公主的睿智都讓他動容。


    皇甫子衿端起一碗水酒遞給了張光遠,又端起一碗以公主之尊一一遞給那些壯士們,那些壯士都是出身寒微的人,怎經得起皇家公主如斯禮遇?一個個都誠惶誠恐的接過公主的水酒。遞完了最後一個,她又遞了一碗給自家哥哥,自己端上一碗揚高聲音道:“多餘的話本宮就不說了,本宮信任你們,定要護成王安全。至於你們的家人,你們都可以放心,本宮在此許諾,隻要本宮在世一天都會照顧好你們的家人。”說完,率先喝下一碗酒,將碗摔在地下。


    “誓死效忠成王與公主,定護成王周全。”眾人高聲迴答,擲碗以示決心。


    “好!”皇甫子皓豪氣的喝道,也仰頭飲下,碗瞬間開成了一朵花。


    翌ri,應如梅昨兒夜裏哭得睡過去了,天還沒有亮她就醒了,伸手細細的描繪愛人的麵容,這是他的眉毛,這是他的眼,這是他的鼻子,這是他的嘴唇,那專注的神情就像撫摸著十世珍寶一樣。


    淚水好像又要奪眶而出,就要收迴自己的手之際,手卻被一隻大手包住了,她道:“吵醒你了?”


    “沒有,如梅,別難過。”他伸手攬她在懷裏細細的安慰。


    當清晨的一縷陽光灑進來的時候,應如梅已經幫皇甫子皓穿戴整齊,看著眼前英俊的青年,當年衝州的相遇還曆曆在目,相聚總是很短暫,現在卻又要是長遠的離別。她又難過的撲進他的懷裏,仰起頭主動親吻他。當一吻結束,皇甫子皓摸了摸她的臉後即轉身離開,她留在他的身後張望,看著那背影越走越遠,她不舍的衝上前從背後抱住他。


    皇甫子皓沒有再看她,而是咬咬牙,掰開她的手指,快步離去,獨留她一個在原地無聲的流淚。


    這是隆德十六年的一個清晨,在應如梅的記憶中永遠都帶著灰sè的sè彩,等他從那遙遠的地方迴來之後,他們已是一條銀河的距離。


    皇甫子衿站在門口送哥哥遠去,環住已是哭成淚人的妹妹轉身進府裏。移步至哥哥的房中,見到應如梅攤坐在地上淚流滿麵。上前扶起她道:“應姐姐,別難過,哥會迴來的。”


    應如梅隻是點點頭,沒有言語。


    皇甫子皓騎著馬剛出京,身邊帶上的人都是府裏的侍衛。馬蹄聲響在荒涼的平原上,臨近午時,他吩咐休息,眾人皆下馬。


    皇甫子皓接過下屬遞上的幹糧,咬了一口沒啥味道,卻見一個親隨悄然湊上來,與他小聲道:“王爺,下屬名喚王五,公主讓下屬找機會與王爺商談片刻。”


    皇甫子皓看到眼前這個戴著帽子的親隨,好像在府裏見過他,不過印象不是很深,於是道:“公主讓你找本王有何事?”


    那親隨見成王不大信任自己,有點急的從懷裏掏出一件物品,悄悄的向成王示意。皇甫子皓一見那是枚玉佩,本不大在意,不過一細瞧卻是衿兒的隨身物品,心裏就是一驚,衿兒讓他來找自己有何事?


    皇甫子皓看了看王五,與他朝暗處走去,剛站穩,就見原本在休息的眾人都換了個方位,把他們隱蔽起來,妹妹的用意是為何?


    王五摘下帽子,皇甫子皓被他的相貌嚇到,那是一張六分神似他的麵孔,怎會如此相似?心中快速了跳動了一下,妹妹的意圖已經昭然若揭了。迴過神之際,卻見那王五朝他一拜後,即脫下自己的衣服遞了給他,道:“王爺,公主讓下屬與王爺調轉一下身份,以測安全。”


    皇甫子皓沒有接過那衣服,皺眉道:“這一路可能不太平,你不怕因此而喪命?”


    王五卻咧開嘴笑了笑,笑容很真誠,道:“那年幹旱,如果不是王爺與公主相助,下屬可能早就沒命了,現在隻是報答主子的恩典。”


    “那你的家人呢?”皇甫子皓被他的忠誠所感動。


    “公主承諾過如果我遇險了,她會照顧我的老娘與弟妹,讓我弟弟將來有出士的機會,妹妹也會嫁個好人家,我是鄉下人,家裏從來沒有出過讀書人,公主的恩情下屬願以命相報。”王五憨笑道。


    皇甫子皓從來沒有想到那些底層的人是如此的善良,隻為一個恩典,一句承諾,雖說妹妹是說到做到之人,但也為眼前人的執著而感動。朝他莊重一拜,王五趕緊還禮,他當不得王爺一拜的,那會折煞他的。


    隊伍繼續前行,皇甫子皓頂替了王五的身份,穿著那親隨的衣服在隊伍當中,毫不起眼,而且那些人都刻意的離他有點遠,可他又處於隊伍的中心,可見妹妹是花了大力氣來布署的。


    行走了有大半個月了,隊伍進入了一個密林之中,周圍都是參天古樹,今晚看來要露營野外了,皇甫子皓靠在大樹下休息片刻,剛閉上眼,耳力甚好的他聽到了樹林當中莎莎的響。今晚無風,樹林怎麽會有聲響,機jing的他朝那些親隨打了個手勢。那些人都jing醒的暗中抄起家夥,假扮皇甫子皓的王五一臉凝重的站了起來,公主跟他說過途中會有危險,走了大半個月了一直都很平安,他也就開始鬆懈了下來,可現在看來自己是大意了。


    看來今晚是不得安寧了,王五大喝一聲:“本王在此,有哪個鼠輩敢來偷襲?”


    那些在暗處的人原本以為自己神不知鬼不覺,跟了他們大半個月,終在今天找到了機會,正yu等到半夜他們鬆懈下來之後準備偷襲,現在卻聽到疑似皇甫子皓的聲音,看來目標已是發覺了。那帶首之人朝其他的人打了個信號,於是早以此埋伏在此的人悄然爬向那些親隨。


    皇甫子皓一聽到王五的聲音,心裏一顫,看來他已是做好了替他死的準備。感到有人在接近自己,他快速的轉身舉劍刺出去,如他所料一般,那偷襲之人沒料到他會察覺,不經意間斷送了自己的xing命。


    從皇甫子皓那一劍開始,廝殺聲漸濃。王五是目標最明顯之人,但他功夫不弱,已解決了數人。圍攻他的人原本還在懷疑這是否是成王?畢竟他們見過畫象,聽過關於成王功夫不錯的消息,與這王五一印證,相信了他就是成王。


    皇甫子皓又刺倒了數人,現在他身上已有多處傷口,而那些埋伏的人一直源源不斷,看來在原地廝殺沒有什麽意義,他邊還手邊往林子外奔去。


    有一部分的親隨為了加深那些人的想法,都圍著王五應敵,而另一部份人都盯著皇甫子皓,見到王爺開始往林子外跑去,他們也看似分散,但實則仍集中的朝王爺的方向退出去。


    皇甫子皓知道自己這一走,王五很可能就要喪命在這裏了,可是想到還在京中掛念的人,他就不得不自私的隻顧自己保命,追殺他的人越來越少。越近天明時分,他就越安全。


    身上已全是鮮血,不知是敵人的還是自己的,但他感覺不到疼痛,舉劍朝那追著他的最後一個人刺殺過去,兩人都已有點筋疲力盡了,那個人一個不察,讓皇甫子皓找著機會一劍刺去,穿胸而過,倒在地下。


    皇甫子皓抽迴劍,不再注目,往前奔跑了一陣,停在了一處沒有掩蔽的地方,後方不再見追殺的人,看來那群人已當王五是目標了,無暇顧及他一個小兵。剛喘了幾口氣,撕殺出一條血路的親隨都一一的到皇甫子皓身邊會合。


    皇甫子皓看了看剩下的人,來時的一小支隊伍,現在隻剩下區區的十來個人,悲涼之意躍上心間。其中沒有王五等一眾人的身影,看來他們應是兇多吉少。其中一人道:“王爺無須難過,這場麵我們來時已有心裏準備了。”


    皇甫子皓拍拍剩下人的肩頭,為了他一個人活命,讓那麽多的人失去xing命,他真的過意不去,但現在不是難過的時候,道:“我們趕緊到下一個小鎮,在那換上補給,另外換一個身份,我就扮做那行商的人,你們就做為家奴。”


    “是。”眾人打起jing神迴道,看來兇險已過,隻要一轉換身份,那些人也尋他們不著,就會順利到達邊關。


    明宸宮。


    皇甫子衿披上外衣,推開殿門看了看不見月sè的夜晚,不知哥行到哪裏了?是否遇上要他命的人?心裏從沒有一刻放下心來。望了望不遠處的宣章宮,那個女人太毒辣了,她會想到的招數全在她的意料之中,現在就比誰更棋高一著了?


    月嬤嬤道:“夜涼如水,公主盡早歇息吧。”


    迴頭朝老宮女微微一笑,再度踏迴屋裏,躺到**,將腦中的思路一點一點的推敲,看看有沒有有那裏疏漏?


    五月的天氣帶來初夏的溫度,榮貴妃在宣章宮的小花園裏戲弄著那小小孩兒,看著那小孩兒搖搖擺擺的爬向她,讓她想起了宜兒幼時也是這樣的。少有的伸手抱起他,拿起桌上的水果喂了起來。腦中卻想到小牙子傳來的消息,說是已成功殺了成王,她將信將疑?現在朝中仍未傳來成王遇害的消息,她心裏沒有底,現在隻等那些人帶迴成王的首級才能辯真偽?


    皇帝帶著長子走了進來,看到自己的愛妃正在喂孩子的動作,笑道:“靜芝好心情啊。”


    榮貴妃一聽皇帝的聲音,抱起孩子行禮道:“臣妾參見皇上。”


    皇帝隻是擺擺手示意她起來,逗弄起了榮貴妃懷中的孩子:“孫兒,到爺爺這裏。”


    那小孩兒許是見多了皇帝,伸手呀呀的叫著,看似想要皇帝的擁抱。皇帝心情大好的一把抱起孩子,親了親他那小臉蛋,一副皇家天倫樂的樣子。


    太子皇甫子皎在一旁看著,心裏很酸,沒有血緣關係的人也能如此親近?父皇對他很好,一想到自己可能不是父皇的孩子,他就不免心裏辛酸,而且看到母妃逗弄孩子的情景讓他的身子一顫,母妃的手段他是領教過的,看著她那安然的樣子,他竟產生了想要做嘔的感覺,近來他越來越不想見母妃。


    榮貴妃見兒子隻是呆呆的站著,溫和道:“子皎,你住到東宮已有一段時間了,還習慣嗎?”


    “兒臣住得很好。”太子恭敬的道。


    “那就好,東宮就是缺了一個女主人。”榮貴妃的聲音有著歎息,太子聽聞母妃的聲音已是渾身冒冷汗,她又想要幹什麽?


    皇帝笑道:“那有什麽?端王妃難產而去,已有大半年了,孩子也需要一個母親,雖說要過些ri子再辦才妥,不過朕以為,靜芝你該考慮考慮為子皎再找一個妻子了。”


    榮貴妃一聽到這句她想聽很久的話,忙笑道:“臣妾也是這個意思,隻是太後剛殯天還沒有一年,就考慮子皎的婚事似乎不大妥當,所以也不好向皇上提及。”


    太子一聽要再給他找妻子,忙道:“王妃剛去,兒臣不想那麽快再娶。”


    “你這傻孩子,就算夫妻再情深,也該為孩子考慮一下啊。”榮貴妃朝兒子不滿的道。隨後又說:“雖說是要再娶,可是畢竟這次是太子妃,比不得昔ri娶端王妃的時候,臣妾想在眾大臣家的女兒好好選一個,弄不好以後就是皇後?母儀天下這四個字才是選太子妃的標準。”


    她的一番話令皇帝想起了久未見過的皇後,自從為太後殮葬了之後,這個發妻就一直深居在鳳儀宮中,沒聽聞她有什麽出格的舉動。“靜芝所言很恰當,現在選到娶還有好長一段時間呢,子皎,深情是好,但得有個度,你是太子,太子妃之位不能空虛,而且也應為皇長孫再生下幾個弟妹,繁衍皇室血脈為重。”


    太子隻得道:“是,兒臣遵旨。”


    榮貴妃一臉笑意的看著麵前的兩個男人。


    幾夜後,小牙子帶著個盒子進來,榮貴妃親自打開盒蓋,看到一顆頭顱靜靜的放在盒子裏,盒子的周圍都是冰,看來一路上是用冰來保存的。不畏懼的伸手撥開那個頭顱的頭發,隻看了一眼,她就憤怒的一把推倒那個盒子,冰塊從翻倒的盒子裏流出,而那顆頭顱卻滾了數圈才停下來,靜靜的躺在地毯上。“廢物。”榮貴妃重重的喝道。


    小牙子被娘娘的舉動嚇到了,但一聽到娘娘的怒喝聲即迴過神來上前去查看那頭顱,雖見過成王沒有幾次,但隻見這個頭顱僅有五分像成王,很明顯不是他。他也不得不倒吸一口涼氣,是他大意了,沒有檢查過即呈給了娘娘,於是忙跪下道:“請娘娘責罰。”


    榮貴妃沒有讓小牙子起來,深唿吸了幾口氣,平息一下心中的怒火,才道:“損失了不少人,弄迴一個假冒的,小牙子,你們辦事可真得力啊。”語帶諷意。


    小牙子的汗水已滴到衣服裏,辯解道:“奴才給他們的都是畫像,而且此人與成王確有幾分相似,他們沒見過成王,見到這人的相貌相似才會弄錯了,不過還是奴才辦事不力,請娘娘責罰。”說完,磕下頭去。


    榮貴妃的憤怒過去之後,恢複了理智,知道自己怪罪小牙子也無濟於事,看來應是中了圈套。道:“起來吧,剛才是本宮失態了,怪不得你們。”


    小牙子顫微微的站起,道:“娘娘,從成王出京我們就一直在盯著,很肯定出京時成王應該是真的,至於何時換上了一個假的,我們確實不知,都是奴才等辦事不力。錯失了一個好時機,現在看來真的成王應該就快到邊關了,娘娘,是否再讓人狙擊?”


    “時機隻有一次,即使我們來得及再派人手也沒有用了,現在你知道誰是成王嗎?他必然會另外換一個身份,直到邊關傳來消息,我們才確認成王的位置。”榮貴妃撫額道。她一直提防皇甫子衿那個丫頭,現在連她也弄糊塗了,成王與那丫頭究竟是誰在耍心機?初時她傾向於那丫頭,以為是她在玩手段,現在她要重新審視一番,也許成王才是扮豬吃老虎?


    “娘娘,都是奴才誤事。”小牙子頗為自責。


    “事已至此,本宮責怪你也沒有用,今後才是最重要的。本宮也不是死鑽牛角尖之人。”榮貴妃的聲音終於有所放寬,雖然現在靠向太子的力量很多,可是那都還是陳國的力量,還不是她能徹底控製得住的,心中的計劃看來還得再拖拖。


    當成王已到邊關就任的消息傳迴泛京時已是盛夏時分了,皇甫子衿在樹蔭處聽到月嬤嬤的稟報,微微一笑。遠遠的看見司徒風揚走了過來,等身影站在她麵前的時候,她笑道:“司徒承旨。”


    “成王平安到達邊關,公主也可以放心了。”隨意的坐在她身側。


    “是啊,還多謝司徒承旨的關心。”皇甫子衿轉頭笑開顏道。


    昭平公主本與昭歆公主兩人在禦花園裏散步,遠遠的看著那對男女有說有笑的開心樣子,俏臉就開始帶霜。昭歆公主見著皇姐的表情,看了看遠處的人影,笑道:“皇姐,看來那人要嫁給司徒宰相的兒子的事是真的嘍?真是恬不知恥,公然與男人在禦花園內**,皇姐,你說是吧?”母妃曾告誡她要討好昭平公主,畢竟現在她是太子的親妹妹,身份比那昭元公主還要尊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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