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麗的馬車在一座庵堂門前停下了,明黃身影的太後首先步出了馬車,兩旁都站滿了前來迎接的尼姑,其中一個疑似是庵堂的住持師太上前道:“貧尼參見太後娘娘。”


    “妙心師太免禮。”太後和藹的說道。


    那名師太聽聞太後的話,麵無表情的退到了一旁道:“早前聽聞太後娘娘要來庵中進香,貧尼一早就已打點好迎接娘娘的到來。”


    太後對於妙心師太的麵無表情並不生氣,她每年都會來淨水庵上香,自然與這妙心師太極為熟悉,這個師太無論什麽時候都是一副表情,並不會因為她是太後而趨於巴結,而她也正喜她這一點,對於那些故意巴結她的人她見多了,其實內心深處是不以為然的。


    皇甫子衿也被侍女扶下了馬車,昭平公主自是緊隨於她身後而下來,妙心師太並沒有見過這兩個人,不過看那衣著的華麗,即知必是宮裏的公主,目光也隻是看了一下兩人,然後就移開了,並不過多打量。


    太後自是朝妙心師太笑道:“這是宮裏的五公主昭陽與六公主昭平,她們倆都是今年剛成年的公主,哀家嫌一路上一個人有點悶,遂讓她們陪伴哀家前來。”


    “貧尼見過兩位公主殿下。”妙心師太上前雙掌合拾道。


    皇甫子衿麵sè溫和的迴禮道:“師太多禮了,師太乃出家人,不用對本宮這等俗世之人行禮。”


    此話讓原本對這兩位公主不甚感興趣的妙心師太抬頭看了看,隻見眼前的公主一身的光華內斂,雖衣著華麗,可卻無高傲之表情,與身旁另一個態度有些傲慢的公主不同,那位公主鼻孔朝天,一副盛氣淩人的表情。


    收迴了自己的目光:“兩位公主乃皇家貴胄,貧尼又豈敢怠慢。太後娘娘,兩位公主殿下,裏麵請。”


    太後自是笑容滿麵的步入淨水庵中,皇甫子衿跟隨太後身後也步入了庵堂內,目光卻朝四周打量去,隻見這座庵堂占地頗廣,許是皇家寺廟,處處透著一股尊貴之氣,修繕也極為華麗。步入了正殿中,一座莊嚴的佛像就出現了在眼前。那是一尊貼著金箔的千手觀音,觀音的表情莊嚴而慈祥,憐憫天下蒼生,周圍還有數座菩薩的佛像,莊嚴肅穆,讓人不禁要頂禮膜拜。


    妙心師太接過弟子點好的佛香朝太後遞去,太後接過佛香朝殿中的千手觀音跪了下去,此刻在她的身上不再見到那皇家的威儀,而是一位虔誠的教徒:“願觀音大士慈悲為懷,普降甘露,以解我陳國百姓之苦。”說完朝觀音大士磕了又磕。


    皇甫子衿也接過旁邊尼姑遞上的佛香,在太後身後也朝那觀音大士朝拜下去。而另一旁的昭平公主有點心情不佳的接過佛香也跪了下去。


    妙心師太接過太後遞迴來的佛香,插到了香爐裏,又轉頭朝太後道:“娘娘,旅途勞累,不如先往後院歇息,用點齋飯,如何?”


    “師太安排得很好,哀家確是有點累了。”


    皇甫子衿也隨太後朝後院走去,雖說是佛堂,可也種了不少花朵,看來聽聞太後要來,這些花兒並不像外麵那些花草一樣枯死,而是隨著季節而開放。後院並不像前殿那樣莊嚴肅穆,而是極為雅致。


    穿過了一個又一個拱門後,進到了那專為接待皇家而建的院落,進了門後,太後即在主位上坐下,隨手示意皇甫子衿與昭平公主坐在下首。


    妙心師太看到各位貴人們已落坐後,即讓小尼姑奉上茶與各sè齋果。


    太後端起茶杯聞了聞,香味撲鼻,笑道:“妙心師太果然是製茶的高手,每次來淨水庵,都可嚐到師太新製的茶葉,飲過口齒留香。”


    妙心師太謙虛道:“太後娘娘謬讚了,貧尼隻是會炒一些茶葉而已,沒有娘娘說得那麽高明。這砌茶的水是去年的雪水,貧尼去年命人收集了雪水後封存起來,特等娘娘駕臨淨水庵時,讓娘娘品嚐。”


    太後呷了一口茶水,果然是滿口生香,表情舒暢,看來是極為滿意妙心師太的安排。


    皇甫子衿也端起茶杯飲了起來,確實不錯,苦中再點甘甜,茶中極品。而昭平公主更是連嚐都沒有嚐,這種自製的茶葉又如何與宮裏的極品茶葉相提並論,也不知道太後為什麽會說這茶好喝?


    用過齋飯後,太後即在室內休息,並且朝皇甫子衿與昭平公主道:“你們倆是初來淨水庵吧,都到周圍瞅瞅吧,哀家年紀大了,要休息一會兒。”


    皇甫子衿與昭平公主遂不再打擾太後休息,都告退了。


    等皇甫子衿與昭平公主走遠了,太後才朝藍嬤嬤道:“妙如,都安排妥當了嗎?”


    藍嬤嬤站在一旁恭敬的道:“迴娘娘的話,一切都妥當了,隻等王爺前來了。”


    聽到迴答一切都妥當了,太後即閉上眼不再言語,都是自己兒子的不是,沒有皇上的詔書,硬是從封地那秘密迴到京城來,當她聽到消息時都嚇得心驚肉跳的,惟恐皇上知道了,硬要治罪。於是就借著這次上香的名義,見一見這三十多年未見過的兒子,說實話,那心裏既忐忑不安又帶著點期待,那年兒子離去時才三歲,她的心都被他的哭聲給揪痛了,可又不能讓他留在京城,為了他的小命著想,狠心送走了他。


    其實自己心裏也知道兒子是怨恨她的,當年她的狠心也造就了今ri**間的隔閡,他始終不原諒她,也不諒解她當年的苦衷。唉,難不成他們**之間永遠都沒有化解的一天嗎?


    藍嬤嬤看到太後的眉頭舒了又皺,即知道她並沒有真正睡著,隻是在那想著心事,遂也就出了房門,囑那宮女仔細侍候太後。


    朝著拱門一道道的走,藍嬤嬤即來到住持師太的門前,遲疑了一下,即抬手敲門,門吱呀一聲打了開來,妙心師太也朝那站著的人瞧去,開口道:“進來吧。”


    藍嬤嬤進了門後,順手也關上門,朝椅子裏坐下道:“妙英,我們姐妹已有一年沒見了吧?”


    妙心師太沒有朝藍嬤嬤瞧去,隻是隨手砌了一杯茶遞在藍嬤嬤的麵前,麵無表情的道:“貧尼已是出家之人,俗世的名字已不用了,施主不要再喚貧尼那已被遺忘了的名字,還是喚貧尼的法號即可。”


    “妹妹這又是何苦呢?我們是姐妹,你當年的苦處,姐姐沒有能力幫你,一直內心都極為愧疚。往事都已過了那麽久,你怎麽還記在心上?”藍嬤嬤是知道自己的妹妹xing情執拗,她們藍家是製茶世家,家中生產的茶葉一直都極為暢銷,就連那當年陳國第一商家的麒麟山莊在這一項上也不能與藍家相比。


    自己年輕時與妹妹一起並稱藍家雙姝,妹妹xing情高傲,自幼就習得一手製茶之術就連爹也比不上,上門為妹妹求親的人都快踏破了藍家大門。而她自幼xing格寧靜,自不會與妹妹爭那世人的目光。


    可沒想到妹妹的名聲太響了,宮廷也注意到了,就下達了旨意讓妹妹入宮遴選禦女。妹妹那高傲的xing子自是不願入宮,家中的父母惟恐她出逃,平ri裏都著人看嚴了。


    妹妹自是尋不到出逃的機會,一ri,妹妹求她幫她逃出去,她說自己有喜歡的人了,不願入宮與一大堆女人搶一個丈夫,隻願嫁得一知心人,白首不相離,並且還說那人還在等她。


    看到那平ri裏高傲的妹妹痛哭流涕,她於心不忍,於是趁著那看守的人疏忽了,就掩護著妹妹逃離了家裏。後來爹知道了,把她關了起來以示懲戒,可這樣並解救不了藍家,最後她隻有頂替了妹妹的名額進了皇宮。


    本來見過妹妹的人並沒有多少,應該沒有多少人識得自己,可誰知宮裏自也有藍家對頭的人進宮,那人曾見過妹妹,一口指定藍家冒名頂替禦女,欺君妄上,違背聖旨。


    自己也是百口莫辨,如果自己被定罪,藍家必要滿門抄斬,正在心慌意亂之時,當時還是皇後的太後娘娘出麵解救了她,而她為了報恩自是效忠於太後,成了太後宮裏的宮女。


    妹妹逃出後,與意中人一起開了間茶鋪,本來一切都很好,可誰知那男人卻是來騙妹妹那製茶術的。他正是藍家對頭派來偷取製茶技術的,妹妹知道了之後,一氣之下就與那人分開了,返迴了藍家。可誰曾料到,那人也有幾分製茶的功夫,早已把妹妹的本事學到了手,從此藍家不再霸著製茶業的第一把交椅,被迫讓出了自己的地位。


    妹妹自此心灰意冷,自覺對不住爹娘,也就在一個月夜裏離開了家門,再有她的消息時,她已出家成了妙心師太。


    姐妹的重逢極具戲劇xing,那一年她隨太後來這淨水庵中上香,而淨水庵的老住持師太圓寂後,妙心師太接任成為淨水庵的住持師太,彼此看了一眼後,即認出了對方是自己的姐妹,可是妙心師太卻沒有姐妹重逢的喜悅,那一臉的麵無表情也讓藍嬤嬤的內心極為痛苦,她多麽希望再見到妹妹以往那高傲的表情,那滋意飛揚的臉孔。


    這一次太後要在淨水庵中進行一項隱秘的計劃,她自是先與妙心師太溝通過,妙心師太當時是不同意的,認為此乃佛門清靜地,在此進行什麽yin謀詭計都是佛祖所不許的。


    可是藍嬤嬤卻極力奉勸,說是看在姐妹一場,就幫她這一迴吧。妙心師太即知昔ri她逃離家門也是多得藍嬤嬤的幫助,而且因為她的緣故,姐姐才在宮裏生活了大半輩子,所以才勉為其難的答應了下來,做好了一切隱秘的安排。


    “貧尼已忘了前塵往事,自是不再惦記俗中事。施主有什麽要進行的,請自便,可是貧尼還是那句話,此乃佛門清靜地,萬事要適可而止。”妙心師太語聲清淡的道。


    “妹妹放心,姐姐省得,隻是太後娘娘的一個心願而已,世上最痛苦的事莫過於**分離了。”對方是自己的妹妹,藍嬤嬤自是不會欺瞞,妹妹雖說這些年xing子冷淡了些,可是還是顧及一點姐妹情誼的。


    皇甫子衿在庵堂裏隨處轉轉,一出太後的寢室,昭平公主即迴去自己的房裏休息了,而她不覺得很累,所以也就隨意的到處走走,見識見識這皇家佛堂。


    為了一個人可以清靜清靜,她遣白芷去幹別的事。這座庵堂依山而建,後麵就是一座高山,從山上流下了一股瀑布,隨著那陡峭的山勢流下,景致頗為壯觀,難怪這淨水庵中的花朵開得如此嬌豔,原來有這瀑布的水自是不會如別處那樣缺水。


    不過要從庵堂走到那瀑布卻有好一段距離,皇甫子衿看看天sè已不早了,惟有打消前去的念頭,想著反正要在這裏住上一段時ri,改ri再去瞧瞧好了。惟恐太後要找她,於是皇甫子衿也沿著原路往迴走。


    沒想到卻遇上妙心師太,老師太見到是那有禮的小公主,隨即雙掌合拾道:“貧尼見過公主殿下。”


    皇甫子衿也迴禮道:“師太有禮了,本宮看這淨水庵景致頗好,後山那道瀑布就更妙了。”


    “淨水庵建立也有百年曆史了,自我陳國建都於此後,淨水庵做為皇家佛堂自是占得天時地利。後山那道瀑布經年流水不斷,不過由於去年和今年的雨水稀少,流量減少了不少,若是往年,必是十分壯觀的。”


    “原來如此,如果能引那裏的水往佛堂周圍的農家灌去,也必能使那些人家能如常chun耕。”皇甫子衿有點感慨的說。


    一直以來麵無表情的妙心師太終露出了一個笑容道:“公主善心,菩薩必佑之。誠如公主所言,佛堂周圍的人家確是引此瀑布的水用於耕種,雖說量少,可是也能解些燃眉之急,隻可惜沒有大修過水利,再遠些的人家並沒有得到這救命之水。”妙心師太語氣頗為婉惜。


    “原來如此,在來的路上,本宮剛出皇城,即看到滿目的黃土飛揚,可要快到淨水庵時,卻看見有一簇簇的綠sè莊稼,本宮還想可能災情並不十分嚴重,原來那些人家是得了瀑布之水。”


    “正是如此,現在也隻能指望菩薩憐憫,快快降下甘霖。”妙心師太又雙掌合拾道。


    “本宮也是如此希望,不然我陳國百姓必遭殃。”


    與妙心師太言談了一會兒,白芷即找來,說是太後宣召,皇甫子衿自是不敢再多做逗留,向妙心師太告辭離去。


    妙心師太站在老地方目睹這位公主的身影逐漸遠離,觀此公主麵相,必非池中之魚,言談舉止,頗有皇家威儀,可難得卻是有顆憐憫天下蒼生的心。皇家貴人她見得多了,皇後、榮貴妃也有來過淨水庵上香,可是那些貴人們想的更多是自己吧,就如那一道同來的昭平公主,雖是初相見,可那高傲的xing子,將來必定會有一番苦難。一如自己年輕那會兒,除了自己之外,什麽也沒有瞧見,所以才會害得藍家沒落,姐姐終身淪陷宮廷,自己也沒臉再見爹娘,惟有出家修行以贖自身罪孽。


    用過齋飯,陪太後聊了會天,皇甫子衿就迴自己的房間準備就寢了,可是又了無睡意,遂披衣起床走到窗戶前,窗外一片黑漆漆的,今晚沒有月sè。


    不知道哥現在可好?他去剿匪也有半年多了,雖然主意是她出的,可是心中卻是極為掛念他的安危。不知是不是身在佛堂之中,既感染了那種濃鬱的虔誠之心,而遠處傳來的那一聲聲模糊的木魚聲,想必是尼姑們正在做晚課。也不禁雙手合拾道:“願菩薩佑我哥哥一切安好,平安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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