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浩不知道,這煙是陳欣原本就點著的,還是現在剛剛燃氣的。他見到這種情形稍稍愣了一下,心裏不禁想道,陳欣看上去小小年紀,這煙癮倒也和自己有得一拚啊。


    當這個念頭出現在張浩心裏的時候,他倒是稍稍感到了一些奇怪。按道理,在張浩的印象裏,像陳欣這樣一個博士,幾乎就是飽讀詩書的那種人,而那種以理性和奮進著稱的人,張浩認為,在他們當中,那種煙鬼的概率會比平常人少很多。


    而現在,就在這幾天,張浩覺得他看到陳欣抽煙已經不止一次了,並且,在張浩看來,就是隨時隨地都有可能煙癮發作的那種大煙鬼模式,說實話,在張浩心裏,他覺得陳欣不應該是這種人。


    但是,感覺是感覺,事實是事實,他不能因為自己的感覺覺得不妥就否定事實。


    所以,對於陳欣的煙癮,張浩也隻是覺得奇怪了一下,並沒有深究。


    就這樣,張浩看了陳欣一眼,心中雖然奇怪,但是並沒說些什麽。然後,他騎上了自行車,飛快地朝著自己所住的方向而去。


    來到清水灣小區,張浩並沒花費太多的時間。不過今天,不知為什麽,當張浩再次來到清水灣小區的時候,他突然有了一種以前從未有過,或者即使有過,也沒有如此強烈的感覺,而這種感覺居然是踏實。


    是的,現在,當張浩他走進這小區的時候,這座看上去似乎已經被人類拋棄了的小區的時候,他盡然感覺到了一種無比踏實的感覺。這是一種家的感覺,一種貨真價實的家的感覺。


    這種被人拋棄了的感覺,這種,甚至是遠離了人類的感覺,此刻,它們在張浩的心中十分強烈。張浩覺得自己仿佛像一個在外麵的世界裏不停地掙紮,直到掙紮得精疲力竭的時候,突然迴到了屬於自己的家中的感覺。


    張浩在黑暗中放好了自己的自行車,然後,在幾乎沒有星光的道路上走了一陣。


    今天,清水灣小區顯得尤為安靜,不僅毫無生息,甚至原本的一些鳥鳴蛙叫也消失了,而且,黑暗異常。這一路原本路邊還有一些昏暗的路燈,平日裏它們還會亮著,而今天,不知為什麽,全都滅了。


    當張浩走過這條黑暗的道路的時候,他什麽也沒想,他隻是客觀地知道那燈一定是壞了,或者是停電了,但是他的大腦卻不願意深究任何一種內容和可能性,他就這樣盲目而且麻木地走過了那條大樓前的路,然後抬腳走進了大樓一樓的大廳裏。


    進了大廳,張浩發現大廳也沒有燈,但是,還好,電梯的旁邊的指示燈還亮著。張浩走到電梯前,按下了按鈕。


    此刻,電梯正停在一樓,看起來,張浩覺得,那電梯似乎就在專門等他一樣,他抬起腳,走入了電梯。


    電梯裏沒有人,四周一片安靜。張浩按動了去九樓的按鈕。


    電梯緩緩上行,很快,隨著一聲清脆的聲音,九樓就到了。現在,張浩什麽都不想想,不願想。他隻想能夠趕快迴到他的家裏,然後,把自己裹在那處與世隔絕的地方,然後,享受著一種被這個世界放逐的快感,然後,讓自己的靈魂飄散。


    沒有曉薇,張浩覺得自己也死了。


    走出電梯,張浩沒精打采地沿著走廊走向自己的屋子。而當張浩剛剛走了幾步的時候,他發現,這走廊裏似乎還殘留著一股奇怪的煙味。當張浩意識到這個的時候,他雖然稍稍感到奇怪了一下,但是,也沒有深究,張浩覺得,就是今晚世界末日到了,他都懶得去多想什麽,或者多做什麽。


    張浩取出鑰匙,打開了他屋子的大門。果然,當她進門之後,他發現,他屋子裏的燈也不亮。


    今夜,這清水灣小區似乎隨了自己的心意。這一片鋪天蓋地的黑,正是自己如今的心態。


    “哈哈哈哈。”張浩站在自己的屋子裏,對著這片黑暗大笑了無數聲,“我迴來了,我不走了,我迴來了。”張浩一邊笑,一邊喃喃自語。“我迴來了,不走了!這是我的世界!我的世界!哈哈哈!”


    “是的,親愛的,你的世界!”


    就在張浩剛剛喘息的時候,突然,在屋子裏的什麽地方,若隱若現地傳來一個如風一般的聲音。


    “誰?!”當這聲音突然傳來的時候,張浩忍不住地打了個激靈。


    四周,安靜了下來。隱約中,張浩剛剛的那陣歇斯底裏的笑聲似乎還在這四麵牆的牆壁之間來迴飄蕩著。


    張浩站在黑暗裏,感覺周圍寒氣陣陣包裹著自己。


    “哈哈,這真是見了鬼了!”突然,張浩聽見自己在這屋子裏嚎叫了起來,“我居然出現幻覺了。哈哈,這真是太有趣了。”張浩再次大笑了起來。“曉薇,來啊,快來關心我啊,我今天還沒吃飯啊。”張浩聽見自己仍舊又哭又笑的,“你知道嗎?我離不開你,你知道我有多可恥嗎?我像一個寄生蟲,所以,乖,聽你父母的,拋棄我啊,拋棄我啊。”


    張浩知道,那是自己在胡說八道,現在,在這完全屬於自己的環境裏,在這片被這世界拋棄的境地裏,他在毫無顧忌地發泄著自己的情緒。


    最終,張浩發現自己哭了,一會兒又笑了。


    此刻,這裏完全沒有外人,隻有他自己。


    “我一定會把自己的醜陋爆發無疑!”張浩繼續在向這片黑暗宣戰。


    張浩一邊哭笑著,一邊朝著他床的方向摸索而去,最終,他將自己整個人都扔在了床上。


    張浩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伸著雙臂,看上去就仿佛想擁抱眼前的這片黑暗。


    “曉薇,曉薇,乖,聽你爸媽的,離開我吧,”張浩聽見自己在哈哈大笑著。


    “曉薇,別走,我不能沒有你。”張浩又聽見自己哭了。


    就這樣,張浩發現自己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到最後,他也不覺得傷心了,隻剩下了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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