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農架的黑夜從來不是寂靜的。..當風掠過樹梢的時候,樹葉會發出千奇百怪的響聲,而林中的猛獸低鳴,昆蟲合奏的聲音更是此起彼伏,徹夜不休。


    李遊以前很喜歡森林這種聲音帶來的感覺,但是隨著在森林裏呆的時間越來越多,他已經漸漸忽略這種美感,相反的是,從各種聲音裏麵,他所聽出來的是周圍的環境安全還是危險。


    孫不換給李遊帶來了一壺酒。不過李遊對這個時代的酒並沒有太多的感覺。酒精度數不夠,口感也差,自然不可能跟後世的白酒相提並論。而李遊本人也喜歡喝啤酒而不是這種東西,勉強喝一小口之後,便丟在一旁,盤起了腿,運氣調息,修煉真氣。


    天色微亮的時候,李遊才從冥想調息之中蘇醒過來。這時候,營地裏的人也已經蘇醒過來,各自忙碌著自己的工作。等清晨第一縷陽光投射在遠山之上的時候,早飯已經煮好,營地也已經收拾妥當。


    胡亂填飽了肚子,又收拾好了工具之後,在瑪林的帶領之下,隊伍朝著深山的位置繼續挺進。李遊依舊是躺在滑竿上,眯著眼睛哼歌。


    同樣被安置在滑竿上的鬆子卻感覺很別扭。十幾年來,她在山林裏都是赤腳奔走,享受這種待遇。她幾次想從滑竿上上下走路,卻被李遊所喝止。於是鬆子隻能在李遊身後的滑竿上聽著李遊哼唱那些古怪強調的歌,例如:“村裏有個姑娘叫小芳……”和“大河哇向東流天上的星星參北鬥……”諸如此類的怪腔怪調。


    這樣的聲音在田淳等精通音韻的墨者聽來,自然是不堪入耳的。..但鬆子卻對外麵的流行音樂卻一無所知,李遊這種音調對她倒是有些吸引力,一路無事可做,也就隻有聽李遊唱歌解悶。當李遊重複哼了幾遍之後,鬆子竟然也學會了幾首。跟著李遊的調子低哼了起來。


    李遊一聽倒是樂了,閑著無事,便教鬆子唱歌。鬆子也覺得李遊的歌聲比山裏的寨民們唱的那些腔調好聽多了,也是一拍即合。


    “帶走一盞漁火,讓它溫暖我的雙眼……”李遊印象裏的流行歌不多,但毛寧這一首《濤聲依舊》,卻是風靡大江南北好幾年的經典,想都沒多想,便一句一句地教給了鬆子。


    “咦……”


    鬆子的歌聲飄蕩到隊伍盡頭,聽在耳裏的田淳大感驚奇。他不是沒聽李遊唱過歌。


    但李遊所唱出來的曲調,有些他聽不懂意思不好評價,而有些卻過於奔放,如《纖夫的愛》之類的,卻已近乎鄭衛之音,墨家雖不像儒家那般死守君子之道,要求音樂思無邪,但也是覺得有些過了。隻礙於李遊的身份擺在哪裏不好說些什麽。不過這首《濤聲依舊》卻是一掃往日那種感覺,頗有《詩經》主旋律“樂而不淫,哀而不傷”的感覺了。聽了兩次,田淳也忍不住跟著低聲跟唱了起來。


    李遊一開始沒注意到,隊伍裏很多人口中都“哼哼嗬嗬”的,等快到中午的時候,他才發現,這一支近兩百人的隊伍裏,已經超過一半的人會唱這首後世流行的歌曲,嚇得他連話都說不出來。


    李遊很難想象,這首歌萬一流傳開來,傳到後世會變成什麽樣子?但很快李遊就覺得自己多慮了。別說他這麽一首歌,宋朝的詞,在當時基本都有一定的配樂傳唱的,但一千年後,也就隻剩下了文字記載,當年發配樂全然消失不見,何況這麽一首民謠。


    一路的安靜終於被打破了。隊伍緩緩停了下來。很快瑪林就帶著消息過來。在去路上,發現了幾個隱秘的陷阱。從陷阱的手法可以判斷得出,這自出尼古寨獵人的手筆。陷阱機關設置得十分詭秘狡詐,開路的的寨民險些就中了招。好在隨行的有幾名經驗老到的獵手,才沒有出大事。


    聽到這個消息,李遊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到了這時候,尼古寨獵人連夜離開的意圖終於凸顯出來了。見瑪林欲言又止的模樣,李遊示意他有話但說無妨。


    “……我覺得,這隻是尼喀他們給我們的警告,以他們的水平,設置更高難度的陷阱不是一件難事……”好一會瑪林才把自己的想法表達出來。在瑪林看來,尼古寨設下的陷阱是一種警告,也是一種挑釁。他們留下這些陷阱是為了提醒李遊等人,前麵的道路會非常危險。當然,這些危險自然是來自尼古寨獵人接下來設置的陷阱機關。


    “昨晚就不應該放任他們離開的……”瑪林低聲嘀咕著自己的不滿。如果昨晚李遊發起攻擊,徹底將尼古寨的獵手們留下來,那麽今天就不會遭遇到這樣的事情,更不會給青寮寨留下任何的後患。


    可是瑪林同樣清楚的是,李遊等人之所以放任尼古寨的人離開,就是為了將他緊緊綁在這一邊,這樣一來,瑪林想尋找其他的的力量來對抗李遊等人,都變得不現實,最終隻能依附著這些可惡的外來者才能夠生存下去。


    “跳梁小醜而已,不足掛齒。”田淳不以為意。說到機關陷阱,墨家在這方麵是絕對的權威。雖說獵手們在山林間設置陷阱的技術更為純熟,但他們的陷阱隻要是針對獵物,哪能跟墨家純粹是為了殺人和防禦而製造機關的大師相比,根據設計陷阱的機關原力和心理條件,要找出尼古寨沿途設置下來的陷阱,並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


    當即田淳挑選了兩名精通機關的墨者配合青寮寨的寨民們率先前進,破解尼古寨獵手沿途設置下來的機關。隊伍的停滯緩緩開動,繼續朝著前方前進了。


    因為沿途可能存在陷阱,隊伍的前進速度倒是慢了一些,隻有上午十分的三分之二左右。而前方也頻頻傳來墨者發現陷阱的消息。獵手們的機關陷阱並不是挖一個土坑埋下木刺這種低級手段,而是利用灌木,荊棘等看起來不顯眼的地方裝上一些毒刺,鋸齒,又或者做一些絆繩,暗箭之類,一不小心碰到就會被誤傷,有些沾染毒物的東西要是刺破皮膚,致命的可能性都是有的。也有寨民不小心被機關所傷的消息,好在傷勢並不嚴重,不影響隊伍的前進速度。


    但這些零碎的麻煩加起來的時候,對整支隊伍的影響還是極大的。李遊從這些密集,零碎但並不算致命的機關裏看出,尼古寨的獵手並不指望這些機關給自己帶來多少的殺傷力,而是希望能夠拖延時間,讓自己的腳步慢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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