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莫方圓也清楚,青牛觀裏麵的道士,基本都是勁鬆子的嫡係,勁鬆子未必就舍得讓他們去冒險。雖說大家都隸屬古族,可是古族裏麵也是山頭林立,每一個人都有著共同利益構建起來的陣營派係。


    莫方圓和勁鬆子並不算同一個陣營裏麵的人,雖然兩者陣營往日甚至還算親近,算是共同進退的盟友。但秉著死道友不死貧道的真理,勁鬆子可不可能會讓追隨自己在這山旮旯裏熬日子的下屬們去送命,於是尋了個由頭,便讓莫方圓去打頭陣,無事那皆大歡喜,倘若不準暴起傷人,死傷的也不是自己人,不用心疼。尤其是昨晚不準失控,他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逃跑,拋下道觀和莫方圓一幹手下不管,已經犯了古族的鐵律,被上麵發現的話,必然會重重處置。


    雖說已經和莫方圓串了口供,但活了六七十年的人精,勁鬆子怎麽可能會把保證放在一個完全沒有約束力的口頭約定上。表麵雖然雲淡風輕,但勁鬆子早已經生出殺了莫方圓和他一幹手下滅口的心思。


    莫方圓雖然清楚勁鬆子此舉乃私心,但卻沒察覺到勁鬆子心中竟然已經生出要把他除去的心思。


    李遊在每座墳塋上立起一塊石頭。墓碑倒是說不上,隻是想如果日後這些屍體的親人想要收屍的話,也有個可以尋找的地方。但李遊心中也是清楚,一路與他為伴的人,基本都是沒了親人,在世間無依無靠,被古族豢養著,為古族所驅使。


    壘上了最後一個石頭,李遊便看到莫方圓從山溝裏鑽了出來,灰頭灰臉,身上已經被泥漿和草屑沾滿,髒兮兮的,一眼看過去,根本認不出人來。


    看到李遊的目光投來。莫方圓整個人都萎縮了一下,身體微微一僵,似乎想轉身往後跑。但終究他還是強行忍著想逃跑的心思。如果不準要暴起傷人的話,既然已經落在他眼裏,那絕對是逃不掉的,既然如此,還不如賭一把。萬一不準是處於失憶狀態呢?那就不是什麽壞事,而又是一個機會,作為第一個和處於失憶狀態的不準接觸的人,能夠從組織之中獲得巨大的好處。之前他已經試過這樣的甜頭。


    “啊哈……”莫方圓臉上擠出一個笑容,但風幹了的泥漿卻簌簌掉了下來,看起來很是惡心。


    “莫哥……”李遊先是警惕了一下,但很快認出了莫方圓,口中大叫了起來:“你怎麽變成這樣!道觀怎麽一個人都沒有,還死了那麽多人……究竟是誰幹的?”


    “啊……哈……”莫方圓神色古怪。他出來之前已經料想過,不準應該是恢複了全部記憶的變態殺人王,也可能是處於混沌狀態下的傻瓜,但萬萬沒想到的是,不準竟然一眼便認出了他,而且還叫了一聲莫哥,還一口氣問了那麽多的問題!


    這個不準,是之前那個!莫方圓迴過神來,心頭一塊巨石落地。從不準的問題聽得出來,這家夥驟然爆發過後,然後全然忘記,卻是記住了之前的人和事。對於莫方圓來說,這種狀態下的不準,才是最理想的。隻是理想的背後所存在的不合理和詭異之處,他此時根本就沒想過要去深究……這條踏進了鬼門關的半條腿的小命,撿迴來了啊……


    “不準兄弟……”莫方圓喊出一句,聲音明顯帶著哭腔……活下來了啊……活下來了啊……不準心裏不住迴蕩這一句,借著這個機會,不準心裏也在尋思,如何迴答李遊的話。


    莫方圓不是不知道答案。但不敢說啊。虧不準這廝問的出這樣的問題……明擺著是他嚇跑了自己和勁鬆子,一拳一個,隊員們砸得死傷慘重,活著的都跑光了……然後做出這滔天血案之後,還有臉麵來問發生了怎麽迴事……


    “山上下來的人!”莫方圓畢竟是有急智的。一邊號啕大哭,撲了過來,抱住了李遊的兩臂,竭斯底裏地號了起來:“昨天夜裏,山裏的守陵人出動了七八位高手,夜襲我青牛觀,眾兄弟為了掩護我和勁鬆子道長逃走,死傷慘重哇……當時我去你房間一看,卻不知你去了哪裏,還以為你也慘遭不測了啊……”


    莫方圓這一番嚎哭聲音著實不小,在山穀裏迴蕩不已。在李遊聽起來,莫方圓真的肝腸寸斷的樣子,可李遊不知道的是,莫方圓這一番話卻是一字不漏得落在了勁鬆子的耳中,等同已經把口供對好了。


    李遊卻是將信將疑。昨天晚上天鳳族人的確有出現在青牛觀之中,這他是親眼所見的,但也隻有秦雯和她的姐姐而已。難道天鳳族人在外麵還有伏兵?這也是有可能的。但很明顯,莫方圓這悲痛莫名的表情……就有些過了。莫方圓的冷血李遊不是沒見過。在盜發魏安僖王陵墓的時候,莫方圓以自己的同伴為獻祭,試圖讓守護魏王棺槨的銀狐讓道。親手把夥伴送上死路之事都做得心安理得之人,怎麽可能因為同伴被襲殺便哭得死了老子娘似的,完全不是莫方圓的風格啊!這戲演的有點過了!


    李遊眯著眼,似乎在思考著什麽。但很快他便看到同樣一身狼狽勁鬆子從山溝裏鑽了出來,還有道觀裏麵幾名道人夥夫童子,也不再說什麽。招唿眾人迴道觀,折騰了一宿,眾人早已經有氣無力。


    然而迴到道觀吃了些許幹糧,莫方圓便和勁鬆子手下的幾名道人出了道觀,說是去尋找昨夜被殺散了的隊員。據說是昨夜遇到強敵偷襲,莫方圓見勢不好,便讓眾人四處逃竄,保存身家性命。


    李遊對莫方圓的解釋相信有限度,詢問細節的時候,對方也是語焉不詳,不是推諉情況太過於混亂不記得,便是顧左右而言其他。李遊心中斷定,莫方圓的話中水分極大,但終究在沒證據的情況下,無法證明人不是天鳳族人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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