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一道閃電從天際劈落的之後,李遊才注意夜幕之下的天空已經變色,用力抽動一下鼻子,濃濃的土腥味隨之而來,李遊不禁眉頭一皺,暴風雨就要來臨了啊……這個雨可真來的不巧,都還沒把話和司馬空說完呢。


    一陣挾裹著土腥味的狂風很快便來到了李遊的身邊,周身的空氣驟然一涼,隨即豆大的雨珠便迎麵飄落,周圍無處可躲,不到兩秒鍾,李遊渾身上下都濕透了,好在身體甚是健壯,雖在暴雨之中,李遊也不覺寒冷,繼續把話說下去。


    但很快李遊就發現,自己是講述似乎進行不下去了。暴風雨來的太快太急,幾乎是從四麵八方瓢潑而來,不管把臉換到哪個方向,一張嘴就飛進滿嘴的雨水,嚴重影響著他。最重要的一點是,伴隨著暴風雨的是天空中的電閃雷鳴。一道道閃電撕破重重雨簾,擊落在群山之巔,不時還擊中一些參天古木,將其擊毀燒焦。


    這些還不算,而身邊的司馬空手裏卻握住一杆長槍,跪坐在他對麵。長槍指天,猶如避雷針一般,仿佛對著老天爺叫囂挑釁,說著“劈我啊,有種你就劈我啊……”


    李遊也甚是擔心,萬一有一道閃電落到司馬空的長槍上,必然會波及到他這個近在咫尺的人。司馬空已經是一個死人,未必會怕雷電的轟擊,可李遊不是,很清楚如果被雷電劈中,他馬上就會變成一塊焦炭,死得不能再死。


    此地不宜久留。李遊心裏暗暗想著,支吾了兩句,便想說動司馬空,離開這個地方,換個遮風擋雨的地方再說。


    風雨大作之後,司馬空臉色卻是凝重起來,像沒聽到李遊的話似的,握住長槍的手又施多了幾分力,好一會才沉吟道:“驚雷陣陣,百裏之內的陰靈都被震驚了,那群殺才估計又醒過來了,看來又得一番血戰了!”說著,司馬空挺直著腰杆,慢慢站了起來,本來已經撒歡到了一邊的骨馬見到主人已經站立,馬上又屁顛屁顛過來,讓主人翻到背上去。


    李遊不解司馬空此話的意思,還以為司馬空不相信他這番說辭,已經不耐煩要離開,正想出言相勸,讓司馬空聽他把話說清楚,卻突兀看到司馬空勒住韁繩,骨馬隨即人立而起,發出了一聲淒厲的嘶喊聲。


    “噫……”骨馬發出聲音之後,司馬空但口中發出一聲暴喝:“風起!”


    “風起!風起!風起……!”一陣如巨浪拍打礁石的雄渾之音在李遊方圓一裏之內的東西暴起,連綿不絕。也是這時候,李遊忽然便感覺周圍的溫度正不斷下降,一團綠色的氤氳也從司馬空的周身擴散開來,迅速蔓延,綠光所到之處,李遊便看到一個個陰兵從中站起,整頓衣甲,口中發出“風起”之音,以最近的同類靠近,組成軍陣。


    軍陣組成的速度讓李遊目瞪口呆。不到半分鍾,數以千計的陰兵軍團便已經完整了軍陣序列。而聽到風起二字,李遊心中忽悠感觸。這二字似乎很是熟悉,仿佛他曾經也聽過,不,也曾喊過這個口號。


    此刻李遊內心感受十分複雜。他似乎在哪裏聽人說過,昔時東周遷都,周平王將隴西之地賜予秦人立國。秦人篳路藍縷,以血與異族一寸一寸地爭奪生存空間,每每國戰,統軍大帥必燃十二道狼煙,口唿“風起”,以示死戰不還之意。此習俗一直延續到秦帝國二世而斬,才滅了傳承。


    除了內心感覺複雜之外,李遊更是感覺到了蒼涼和悲壯,他甚至能夠感覺到舌尖之處,隱約傳來了一絲的血腥味。這聲音,他曾經唿喚過!李遊隻感覺自己的腦海裏閃過無數的畫麵,卻稍縱即逝,無法捕捉到有用的信息。隻是李遊能夠感覺到這些畫麵出現之後給他帶來的那種感覺,那除了悲壯之外,還有絕望和悔恨!


    “風起?!”李遊喃喃道了一句。他並沒有發現,自己身上的雨水,正慢慢凝聚成冰,已經開始把他包裹其中。


    這時候,司馬空的口號陡然一變,大聲唿喝:“大秦銳士,死戰不降!”


    “大秦銳士,死戰不降!”如潮般的從者唿聲響徹天際。聽到這話,李遊卻是知道,這應該不是秦國國戰之時的口號,而是當年司馬空軍部在此地遭受六國大軍伏擊,陷入死地之後所發出最後的呐喊。而李遊也是知道,這一場戰爭,伏擊者與被伏擊者同歸於盡,秦軍以少戰多,從字麵上來說,此戰戰績著實輝煌。


    “死戰不降!”李遊又是喃喃說了一句。渾身一陣顫栗,身上凝結出來的冰晶簌簌而下,但很快更多的雨水卻被凝聚住,結成更大塊的冰坨。


    “我也沒投降啊……”李遊忽然嘶喊起來:“我隻是……隻是死不了啊……”李遊潸然淚下,眼淚混淆著雨水,沒有誰發現他在流淚。實際上,李遊都沒發現自己在流淚,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此刻正在說著什麽,隻是內心陷入了極大的迷茫之中。


    “轟隆隆隆……”一道道閃電更加急促地從天際傾瀉下來,隻是雷聲雖響,卻無法遮蓋陰兵們所發出的呐喊。隨著秦兵結陣成型之後,周圍的低窪之處,也出現了一支支六國陰兵。李遊不是第一次見到這些陰兵,但這一次,他看到的陰兵陣勢,比起過去更加雄偉精神,顯然陰兵們的力量,隨著時間也是會削減的。


    隻是李遊此刻卻是無心關注這些陰兵,心神都已經深深陷入那幾個口號所帶來的泥沼之中。


    “殺!”司馬空見軍陣成型,大手一揮,軍陣便如洪流般朝著敵軍奔襲而去,迴頭看著身邊失魂落魄的李遊,大聲叫了起來:“李博今……還是叫李遊的,不要亂動,在我此處,自然安如磐石!”


    “李遊!”


    聞言,李遊猶如漆黑的世界裏閃過一道閃電,照亮了所有的未知。但隨著閃電熄滅之後,世界再一度陷入了絕對的黑暗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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