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空洞再往深處走,小心繞過滿隧道的白骨,發出嗡鳴的怪物匍匐在黑暗中。


    權珩伸手把油燈掛在一旁,看著微弱的燈光,胸口的窒息感也開始縈繞——這裏氧氣太少了,必須盡快解決掉這怪物。


    “ss級,”瘋帽子輕按小醜牌,窺見黑暗中的巨大骨球,“長得好醜。”


    權珩伸手,戴上夜間可視的「貓眼」。


    這物品就像是簡潔版的隱形眼鏡,可重複利用,隻要放在眼前就能自動佩戴。


    眼前的景象逐漸清晰。


    在缺氧環境中昏沉酣睡的怪物蜷縮成球狀,還帶著肌組織殘渣的腿骨、手骨支棱成外射的尖刺。


    尖刺上掛滿了像“果實”一樣的黑紅色圓球,密密麻麻擠滿了骨球的外層,“果實”上不斷向下滴落著蠟黃的黏液,地麵上飛舞著蒼蠅,也聚集著蟑螂。


    權珩忍不住皺眉。


    “哦,好多爛頭,還有蒼蠅、蟑螂……”


    瘋帽子忽然捏住鼻子,嫌棄道:“好臭。”


    爛頭?


    權珩聽到瘋帽子的話,偏眸仔細看向那些“果實”,也隨之捕捉到細微的蠕動聲。


    那些黑紅色“果實”都裂開了一道不太明顯的口子,在這怪物打鼾時被氣息撐大,露出幾張留著一小撮仁丹胡的臉,麵部潰爛,白花花地,爬滿了蠕動的蛆。


    ——毒氣的腐爛影響。


    想想現在還被細菌折磨的幸存者……


    真是應果輪迴,早該如此。


    “需要我怎麽配合?”瘋帽子並不在意ss級boss的戰鬥力,隻是稍微有點麻煩而已,但權珩應該比他更想親手解決。


    ——就像之前烤熟那個大肉球一樣。


    瘋帽子看著手裏囚禁肉球殘渣的透明瓶,忽然握拳輕敲在手心,靈機一動做了決定:“我攔住它,不讓它出來,你在裏麵解決吧。”


    “好。”


    權珩甩手,蝴蝶刀直削掉最上部突出的頭顱,渾濁的汙血混著腐爛的蟲身飛濺掉落!


    “啊啊啊——!!”酣睡的怪物被劇痛擊醒,嘶吼著撐著蜷縮的身子,兩米高的球體幾乎堵滿了這段隧道,細細碎碎的組織殘渣隨著動作抖落,砸在地麵惡臭的黏液上,飛蠅和臭蟲四散亂飛。


    [救命!這個外來物種是靠肮髒來攻擊人類的嗎?!]


    [這畫麵太美,看得我也頭暈目眩……不是,這下麵榨出來的是蘑菇廢水嗎?]


    [樓上別說,咱怪物世界和人類世界相勾連,罪惡之神又和掌管航海的亡靈女神關係不錯……這東西還真有可能是從風暴海那,也就是人類海洋來的。]


    [栓q,我不需要一個聞得到氣味的節目效果,瘋帽子的imax頻道間是有空間聯係,也就是有味道的!!好臭!豬鼻子要掉了,救救我!!]


    權珩定住心神,在蝴蝶刀飛旋的刹那劈下天樞。


    暗紅閃電因高壓爆出熾白光亮,高溫灼燒配合蝴蝶刀夾擊,燒傷擊毀“果實”下部白骨節的瞬間,蝴蝶刀無間隙收割!


    “呲……滋——!!”


    黑血噴湧,“果實”墜地,被黏液再度腐蝕出傷痕!


    “amazing!好漂亮的身手。”


    瘋帽子捧場驚歎,忽然又歪頭,joker牌上的小醜雙眼猩紅。


    “但割頭似乎不是怪物弱點呐。”


    “吼——!!”


    骨球尖叫,憤怒地抖動長滿“果實”的骨刺,黏液從果實開口處下滴,腐蝕軟化了石板地麵,在燒焦氣息中露出原本的土壤。


    惡臭味更加濃重,權珩感覺胃部生理性地翻滾,嘔吐感讓人眩暈不適,她偏頭瞥了眼那盞已經氣息奄奄的油燈。


    缺氧隻會越來越嚴重,這些黏液大概也會耗損氧氣,迫使人窒息而亡。


    最多待兩分鍾。


    而麵前的“果實”墜落在地,砸裂露出內部腐爛的怪物頭,那腦袋滾了幾圈,突然自己轉動著扭過頭,咧開猙獰癲狂的笑容,腐蝕模糊的麵部器官扭曲揉捏在一起。


    “嚶……嚶——!!”


    尖銳詭異的嘶鳴聲從地麵兩顆頭顱的嘴中傳出,如同狼群效應,骨球上所有掛著的“果實”瘋狂抖動,爆開肉膜,露出內部的怪物頭,扭曲著器官開始跟隨尖叫!


    【叮!kp提示:玩家權珩san盤波動超過10%】


    “嚶——嘶!!”


    聲音震得耳膜發疼,聲波以骨球為中心向外急速而劇烈地擴散,以菩薩廟為中心震動整個狼牙峰!


    緊接著黏液遍布的土地開始蠕動出波紋,“嘭”一聲,發黴的肢體毫無障礙地軟化的土地中伸出,黏液像一層薄膜被撐起撕裂,腐屍從地下爬出,抱住自己猙獰尖叫的頭顱。


    與其同時,廟外的土地中,整個狼牙峰的土壤內,數不清的無頭倭鬼鑽出,密密麻麻地向聲源爬去!


    “果然會召集倭鬼,想要闖進去。”


    沐鏡放開手中玩偶,兇悍的巨型狼犬瞬間現身,一口撕咬住數隻倭鬼,甩首全部咬碎!


    江槿握住手中綁著紅綢的大砍刀,一刀把撲來的倭鬼砍殺!


    防空洞內,守著門的瘋帽子將枷鎖放出,將防空洞走廊上所有冒出頭的倭鬼敲了迴去!幾乎次次一擊斃命,不能一下打死,就直接二次碾碎。


    權珩一擊劈飛聚來的倭鬼,伸手接住飛旋的蝴蝶刀,在驟然被壓榨氧氣的環境中感到胸腔劇烈灼燒的痛苦,微微閉了下眼睛。


    【叮!kp提示:玩家權珩san盤波動超過20%】


    聽著通報,權珩這才彎唇,驟然收起了“天樞”向後撤!


    “已經到時間了。”


    沐鏡看了眼手環上的時間,拍了拍身邊狼犬。


    “小六,背好這位姐姐,我們現在立刻遠離這座廟。”


    沐小六即刻低身讓安月娥坐好,一群人早有準備地往遠離廟的地方狂奔!


    一時間,無人守門的廟門開始湧進大批倭鬼。


    “咦,你不殺了嗎?”瘋帽子坐在地上,疑惑地看向跑出來的權珩。


    “當然要殺。”權珩反手取出一張存放特殊物品的卡片,輕笑,“但我說了,請你看一場熱鬧。”


    她看著湧進來的倭鬼,將從盧蟒背包裏剝奪的卡片夾在指間,甩指騰飛,直插進骨球掉光的果實的枯幹上!緊接著拽起一臉懵的瘋帽子往外跑!


    -


    特殊物品:崩壞煙花(絕版稀有)


    詳情:san盤波動很煩惱?來片煙花無困擾!在使用者san盤波動超20%時可使用,大規模群攻型爆炸物品。哦~邊域牌煙花大禮包,效果那是頂呱呱,怪物用了炸開花!


    -


    【叮!kp提示:您已使用鎖定特殊物品(僅絕版稀有可使用),倒計時10秒,10,9……】


    骨球抖動骨架想要把刺進縫中的卡片抽出,但怎麽樣都無法取出,越聚越多的倭鬼靠近,但腦袋要麽在肚子裏,要麽就身首分離藍牙已斷開,根本沒認知到發生了什麽。


    【……3,2,1!哦,來場美麗又自由的煙花盛宴吧,這崩壞的世界!】


    強光在骨球縫隙中爆裂,瞬間點亮了整個漆黑的隧道!


    “砰——!!”


    巨大的聲響在權珩身後炸開,強風與碎渣瞬息鋪滿山頂,熾熱的火焰鋪天蓋地襲來!


    權珩趴下的瞬間撐開一次性的防護屏障,身後火焰與強風散去,血月籠罩的黑夜炸開數不清的煙花!


    “咻咻——嘭!!”


    銀花火樹點亮了黑沉死寂的夜,宛若生命蓬勃,又轉瞬即逝的絢爛。


    權珩打了打身上的灰塵,去掉屏障,看旁邊跌坐在地的青年目不轉睛地望著天空,眼神亮的發燙。


    長久的,宛若不熄滅的璀璨煙花倒映在他的眸中,像是死寂潭中墜進了微弱卻繁華的生機。


    “真的是送給我的嗎?”他忽然偏頭問,眼睛亮晶晶的滿是希冀,像是林間初生的小鹿,頭一次窺見晨曦的溫暖與凡間的美妙。


    倒真像個不諳世事的孩子。


    “是。”權珩點頭,輕笑,“送你的熱鬧。”


    炸死的怪物越多,煙花爆的就越多,等級越高,炸出來的煙花就越漂亮。


    “你是好人!”瘋帽子笑起來,因為長時間精神混亂導致的蒼白麵色微微紅潤,很高興的模樣。


    “你是我見過最好的人了!”他又語調愉快地重複了一遍,似乎是件很重要的事。


    但這對權珩來說,真的隻是任務時附加的效果。


    可他真的太開心了,一瞬間鮮活起來的情緒甚至能感染到周圍人,權珩失笑,還是禮貌迴應:


    “多謝讚美。”


    雖然這句話中槽點很多,但能給一些值得的人帶來快樂,甚至讓附加物質擁有不同尋常的意義,或許確實是件……


    權珩想起她收養的那群孩子,資助的貧困山區,以及公司裏終於擁有平等追求理想的女性職員……


    她笑笑,看向絢爛的煙花。


    ——或許確實是件非常有趣的事。


    ……


    煙花散去,權珩從廢墟中把怪物boss的殘渣小心挑出來,放進瘋帽子手中玻璃瓶裏。


    沒辦法,剛剛忘了留點沾氣息的東西。不能把隨身物品當通行證,就隻能現在挑出來。


    “真難挑,居然炸得這麽幹淨,”權珩心想,“不過這烤焦的怪物肉,也算殺菌了。”


    難得見一樣東西比權霖還惡心的,太稀有了,確實得好好殺菌。


    “哦,湊一對,一起晃可以有聲音!”


    瘋帽子把兩瓶子係在一起,難兄難弟一起晃,把裏麵有意識的殘渣晃得天翻地覆要嘔吐。


    權珩將「貓眼」摘下,非一次性物品可保留收迴,這夜視的物品確實很實用。


    “你的特殊物品不像是進邊域兩周的新人會有的數量,新人一般都會物品缺乏。”瘋帽子注意到權珩的動作,好奇,“你才進邊域兩周,為什麽能發展得這麽快?”


    “嗯?”權珩聞言笑笑,“因為我不是好人。”


    普通的新人確實會物品短缺,但權珩搜刮過第七層三個中高序玩家的物品,雖說這群人不參加比賽,沒有什麽裝備烙印,但因為懸賞殺人,又有倆首席副席,特殊物品不在少數。


    ——這正好彌補了權珩的新人打本少,物品資源稀缺的不足。


    “嘿,女士,你是好人。”瘋帽子糾正,認真道,“一定是對方先惹事,讓你不開心了。”


    “也算是。”權珩失笑,“走吧,我們去最後一座城池。”


    “最後一個城池在哪?”瘋帽子詢問。


    ……


    “最後一個城池靠河,就在那條暗垢河旁邊。”


    幾人會合後再次出發,江槿走在前麵,邊引路邊迴答。


    “但是沒有城牆,也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城池,那是一處戰場。至於三城的怪物,我沒看見過,也不了解。”


    “我知道了。”權珩點頭。


    “暗垢河?那條連通怪物世界和邊域的河流啊,達瓦裏氏,現在那已經叫無垢河了,您的後輩把它淨化的很漂亮。”瘋帽子道,“不過那確實是可以作為終點站。”


    邊域的人類都知道無垢河和怪物世界相聯係,甚至禽鳥、魚類都會被汙染,但瘋帽子這態度……


    “無垢河直接連通怪物世界和邊域?”權珩斟酌,“汙染連通,怪物也可以偷渡?”


    “是啊。”瘋帽子點頭,“無垢河可以渡過汙染,也能以汙染為媒介讓怪物偷渡出去——但這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無垢河水流中的汙染被淨化了,而且邊域那邊有人駐守,怪物們現在都過不去了。”


    過不去?淨化汙染?駐守?


    無垢河沿岸可是最不討喜的地方,在那裏的就隻有包攬了無垢河沿岸所有區域的——


    無垢黎明……果然問題不小。


    “那關於無垢河,你還知道什麽嗎?”她繼續詢問。


    “我知道的隻是小事,關於無垢河重要的還有……”瘋帽子努力在自己碎片的記憶裏翻找,“哦,對了!”


    “什麽?”


    “任務要搭的橋是以三城怪物boss所帶來的汙染做媒介的,”瘋帽子道,“而且不具有過橋人的指定性。”


    那就是橋搭建成功,怪物也可以渡過,從而進入邊域……甚至是人類世界中。


    “咳咳咳……”


    劇烈的咳嗽聲響起,坐在狼犬背上的安月娥顫抖著身體,咳得彎了腰。


    “姐姐,”沐鏡擔憂道,“月娥姐姐咳嗽得好厲害,她看起來好虛弱。”


    權珩走過去,在看到安月娥半透明的身體時不由得抿緊唇。


    瘋帽子從一開始就說安月娥的靈魂很脆弱,現在哪是脆弱,根本就是要消散了。


    可是魂靈的傷口根本沒辦法用物品愈合。


    “江叔叔,”沐鏡看向江槿,“你有什麽辦法嗎?月娥姐姐這是怎麽了?”


    “我……也沒有辦法。”江槿不忍地偏過頭,深深歎息。


    “魂靈虛弱不是因為她生前的傷口,我們本就是依靠生者的記憶存活下來的,如果被人類世界的同胞們徹底遺忘,我們就會變得虛弱,最終消失在這個世上。”


    *人的一生會迎來三次死亡:第一次是大腦的死亡,意味著生理上的身體逝去。第二次是葬禮的結束,意味著在社會中的存在消失。


    第三次便是遺忘的結尾,這個世界上再也沒人想起你,你就隻能毫無價值地,孤獨地,永遠地逝去。


    “那如果我記得呢?”沐鏡求助地看向權珩,“姐姐,要是我記得呢?我也是姐姐的同胞,我也知道月娥姐姐的經曆,我能不能幫到她……”


    “好孩子,乖孩子。不急,不急。”安月娥伸手摸摸沐鏡的頭,語氣帶著長輩慣有的溫和,“沒事的,咳咳咳……”


    “按照之前全知卡的說法,這方法可以,”瘋帽子迴答,“但前提是要完成任務,迴到人類世界。”


    “來得及。”權珩一錘定音,“不會有事。”


    “姐姐說不會有事就不會有事的,她從不騙我。”


    沐鏡安下心,伸手幫安月娥抹去眼角咳出的眼淚,“月娥姐姐,好人都會有好報的,你一定會沒事的。”


    安月娥很輕地笑了下,眼角露出不明顯的細紋,溫柔如秦淮水,“好。”


    “我們加快速度,”江槿看了看路,“前麵就到……”


    “不許動!”


    草叢裏突然傳來聲音,厲聲打斷了權珩幾人的談話,埋伏得極其隱秘的幾個人從草叢間舉槍而出,“你們是什麽人?!”


    ……


    晝夜邊域。


    “咦,首席登陸他的賬號了。”


    路小漫喝了口「秋天第一杯奶茶」,疑惑地看著強製下線的賬號:“是因為我花得太多了嗎?我可以雙倍補償的。”


    邊域慣會看人下菜碟——他們這些大組織的首發不僅僅有兩成的稅務減免,還可以拿到頻道收入的六成。


    不過他們也不靠頻道收入存活,甚至會因為保密性直接關閉頻道,主要的收入來源是高級地圖的通關獎勵,還有洲際賽、全球賽的排名獎勵,並不缺遊戲幣。


    而且無垢黎明的成員費用是百分比製度,掙得多就繳得多些,一賽季的總和能湊夠俱樂部地租稅務就成,總稅金壓力不大。


    況且無垢黎明的首發都不愛打應援,用不到獎金就全投進俱樂部的基本建設、物品購買、成員補貼等必要開銷中。


    還挺和諧的,以至於除了首席對稅務關心,組織裏其他人都不咋在意遊戲幣的使用。


    “首席不會這麽小氣的,”路秋生提了提自己手裏的蘆薈汁,肯定道,“而且我們給他買了兩杯蘆薈汁!”


    “也對。”


    路小漫覺得很有道理,吸了口“珍珠”,感覺嚼著有種怪怪的美味:


    “但是今天是不是要例行清理下無垢河啊?上個周首席突然變更清理頻率,我就因為打本沒有趕上,今天一定要清理得認真點——不然會像以前一樣冒出很多畸形生物,不好看也不好吃。”


    “你說起這個的話……我也想起來一件事,”路秋生迴憶道,“上個周的無垢河清理你不在,可巧無垢河裏冒出一堆汙染物質,跟哪裏開了閘似地往外冒,人手不夠,還讓幾團黑球爬上岸了!”


    “爬上岸?!”路小漫震驚,路小漫不敢相信,“首席不是說爬上岸就會影響我的廚藝嗎?!怪不得我之前的燒糊了魚!”


    路小漫淚眼汪汪:“我一直不敢讓那些東西爬上岸的……之後怎麽樣了,抓迴來了嗎?”


    “……沒有。”路秋生尷尬道,“那些黑團直接就消失,不過首席歎了口氣,就說了句話。”


    “首席說什麽?”


    路秋生仔細迴想:“首席好像是說了句——”


    「乾坤周轉,因果輪迴,血脈相連」


    守夜人微微歎息。


    他站在無垢河邊緣,看著麵前成半圓形的淡紅色河流,蹲下身檢查了遍水質。


    微紅的河水閃爍著淡淡的金光,慢慢在手掌的縫隙中流走,手掌中遺留下淺淡的黑色霧氣。


    他靜默地對著殘留的痕跡看了幾秒,在黃昏的光下垂眸,緩緩地收攏掌心,自語的聲音低而沉:


    “當年沒能徹底清掃,現在就是春風吹又生啊……”


    守夜人席地而坐,對著河裏冒泡的錦鯉歎息:“你可千萬別破了無垢河的陰爻,不然可就野草生根,入目皆是了——有點擔心,要不小鯉你吐三個泡,我求個萬物生的好意象。”


    錦鯉:“……”翻個死魚眼,甩尾巴走了。


    守夜人:“。”


    “算了,不吉利,一定是封建迷信不可取,”守夜人憂愁,再次點開權珩的頻道,“我還是實時追蹤吧。”


    ……


    遊戲內。


    “老江!我剛剛都沒認出來你,我差點以為你今年醒不過來了!”


    出現的一男一女和江槿對視,各自愣住,隨即喜上眉梢。


    “哎呦,我就說你們是自己人!”


    “嗨,什麽叫你早說的,”其中的婦女嫌道,“是我早說不可能是怪物的,那些倭鬼和黃皮狗不可能長得那麽好看,也沒咱真正華夏人的氣質。”


    “你們兩個不是去年……”江槿頓住,隨即慶幸喜道,“迴來就好,迴來就好。”


    “我們也不知道怎麽迴事,可能是本來忘了,但又被人找到資料又記住了吧,”女人笑道,“我就知道咱國家會想辦法,會一點點找迴來,忘不了咱們的!”


    “對!”江槿用力點頭,“小妮姐說得對。”


    麵前兩個人熟絡地跟江槿打過招唿,因為長期下地幹農活而粗糙的臉上滿是笑容。


    “你這次還要攢三城通行證?”徐小妮詢問,“前麵兩城怎麽樣?這幾位是來通關的?”


    “他們是來幫我們的,前麵兩城的通行證全拿到了,還直接把怪物解決了——多虧了這幾位小同誌。”


    江槿笑道,向權珩介紹:“他們兩個是遊擊隊的隊員,這是高平。”


    “高先生……不,”權珩輕笑道,“高同誌好。”


    “哎!好。”矮個子的男人帶笑點頭。


    “這是徐小妮。”江槿也笑,“你們也可以叫她小妮姐。”


    “小妮姐好。”


    “好好好,小姑娘真討人喜歡……是外麵人吧?”徐小妮看權珩點頭,笑道,“看你就知道咱們勝利了……等會兒帶你們去河那塊,路上也跟我們講講以後的事!”


    高平忽然奇怪,小聲詢問:“怎麽還有個洋人?”


    “哎呀,禮不禮貌,”徐小妮給了高平一肘子,壓低聲音,“這又不是咱們村,而且外國人也有咱同誌,你又忘首長說的了!同誌無國籍,就說白大夫,救咱們多少華夏人?”


    “啊對,你看我這覺悟,還有待提高。”高平摸摸腦袋,笑道,“同誌是哪裏人?”


    “哦,達瓦裏氏,我已經很久沒有迴去了。”瘋帽子想了想道,“我生在俄國皇室,但很快就全麵解放了,是蘇維埃人。”


    他一頓,又看向權珩:“對了,我和雙頭鷹是前後進來的,不過他們晚一些,甚至有人在91年前後。”


    “雙頭鷹?”


    權珩想了想,點了頭。


    她知道阿梟就是暴徒,也知道他們是俄國人,沒想到居然是1991年前的人。


    “兩位前輩。”權珩道,“我能問一下你們剛剛藏在哪裏嗎?我們過來時沒有察覺到什麽氣息。”


    “在地道裏。”徐小妮笑答,“這附近地道口多著呢,最好隱藏。”


    “地道?!”沐鏡耳朵動了動,睜大眼睛看過去,“是那種特別長的,什麽都可以放的,好多層的地道嗎?!”


    “對!就是小娃娃說得那個,”高平笑道,“而且這地道當年和咱隊伍的遊擊戰、地雷戰、反包圍戰結合起來,那戰鬥效力是沒得說!尤其是反掃蕩的時候,那倭鬼根本就摸不到咱隊伍的影子!”


    “好厲害,”沐鏡忍不住讚歎,“我以前還在村裏看放電影的放過呢!原來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高平一揮手,“一開始還沒那麽神奇,窄還淺,不堅固,倭鬼那馬蹄子都能破壞,後來派了專家來,修的那叫個好啊!”


    “那叔叔,地道是不是特別長啊?和電影裏麵的一樣長!”


    “長,可長了!”


    高平看見後來的孩子就高興,一聽他想知道就更來了精神。


    “光咱這冀中就兩萬多裏,8000個村莊在一塊,首長都說了這叫地下長城!地道裏望孔、射擊孔、通氣孔、陷阱、活動翻板、指路牌、水井、儲糧啥滴都有!”


    “那打怪物,不對,”沐鏡認真迴想電影裏的內容,“是打鬼一定很厲害!”


    “那是,這俺給你道古道古。”高平驕傲地豎起大拇指。


    “就說倭鬼和黃皮狗子的5次大圍剿,俺們靠這地道斃傷敵人2200多。


    “再說隔壁冉莊靠著地道打了72次,還和正規隊伍一起打了85次,2100多黃鬼黃狗都被咱打掉了!”


    “好厲害。”沐鏡感慨。


    “沒啥,你們先去解決三城的事。”


    徐小妮笑了笑,視線落在權珩脖頸,突然道:“對了小同誌,你不冷嗎?”


    “我……”


    權珩還沒說完,她摘下自己的紅色圍巾,圍在了權珩脖頸。


    有種草木的芳香,很溫暖。


    權珩隻是微微彎腰任由徐小妮動作,垂眸看到她的手,手背已經被凍得龜裂了,甚至開裂出了血。


    權珩一頓:“您的手?”


    “啊,沒關係,”徐小妮笑笑,沒有放在心上,“之前在雪地打伏擊的時候凍的,這沒什麽。”


    她抿唇,眸中落了不忍和惋惜:“有位小戰士在雪地裏暈過去,就再也沒有醒過來。”


    權珩靜默,許久沒有說話。


    “對了,你們不是要去河邊?不要再耽擱了。”徐小妮道,“就沿著這條路走,再走二十分鍾就到了——那邊有位扛旗的戰士,還是司號員,你去找他吧。”


    “對,”高平點頭,“他會告訴你們怎麽過橋的。”


    過橋?


    權珩看向他們,突然間意識到了什麽,“二位不和我們一起走嗎?”


    “不了,”高平和徐小妮對視一眼,笑道,“我們不走了。”


    “對,我們知道勝利了就好,了無遺憾,就不迴去了。”徐小妮笑著,眼裏卻盈著淚光,“我們還在這兒守在這,和河那邊的戰士們是一樣的。”


    她接著看向江槿,“走吧,你們該出發了。”


    “你們真的不走了,不迴家看看嗎?”江槿顫唇,“可你們不走,我又怎麽能……”


    “不,江槿,你得走。”


    徐小妮看出他的心思,微重的語氣後又布滿希冀,“沒人知道我們熱愛的那片土地,現在是什麽樣子。所以你要好好地過去,替兄弟姐妹們去看看。”


    江槿看著她盈著淚的雙眸,珍而重之地點下頭,“我知道了。”


    “這些物資你們拿著,是我們這些後輩的心意。”


    權珩取出數件棉衣,交給徐小妮和高平,又拿出一件紅綢。


    “還有,這件東西。”


    “這是我在文物上得來的,裏麵還有些資料,是關於國旗的……”


    “前輩們,保重。”


    “快去吧,”高平珍重接過,輕聲催道,“不要耽擱了。”


    “去吧。”徐小妮溫柔道,“最後一程了,千萬小心。”


    他們說著,目送權珩等人離開,逐漸失了神。


    “你說,咱家現在是什麽樣子啊?”徐小妮輕聲問。


    “看他們就知道,”高平迴答,語氣輕快,“吃得飽,穿得暖,強大起來了!”


    “也對,這就夠了。咱那時候,就是為了這個。”


    徐小妮抹了把眼淚,忽然打趣道:“哎,那以後告訴人家下輩子去哪的時候,你可別嘴瓢說錯了。”


    “不用說了,”高平笑道,“因為上輩子我已經說過了。”


    徐小妮抬頭看他,正好高平也低了頭,笑著迴答:


    “——我告訴他,都生在種花家。”


    徐小妮也笑,眼淚卻止不住地順著麵頰墜落:“那我以後,也這麽和他說。”


    她指尖的血暈紅了棉衣,像是跨越無數時光後落在安寧時代的一滴熱淚。


    山河不朽,赤忱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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