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我稍微提醒一下啊。”


    宋旌雲向權珩那頭稍傾身子,嘴唇微動:


    “這畢竟是大俱樂部,雖然咱不怕事,但最好不要招惹這狗皮膏……”


    為首的劉蕪能一瞪眼:“宋旌雲你當著我的麵說什麽鬼話?!有本事大聲說出……”


    “——我說你們人見人打,臭名昭著,尤其是你這隻哈巴狗!”宋旌雲直接提聲嗆迴去,“聽清了嗎?沒聽清道爺我再說一遍!”


    權珩:“……”


    宋旌雲迴頭看見權珩略帶詫異的眼神,輕咳了下:“太欠兒,實在沒忍住。”


    “理解。”權珩輕笑著點頭。


    宋旌雲當初不僅以孤狼身份動了盈利性組織的蛋糕,促生了一批獨立性銜接者“創業”,又有流油的裝備樹大招風,上了紅頭懸賞後就這些大組織的小管理們參加得最積極。


    ——暴躁情緒可以理解。


    劉蕪能氣得胸腔顫抖:“你,你——”


    “我什麽我,你們首席自己說的讓你們離我遠點,怎麽,想越級挑戰「新神序列」?”宋旌雲挑眉,“我無所謂,來啊,隨時歡迎。”


    這拉仇恨的本事,也不比權珩差多少。


    劉蕪能咬牙,一甩手:“我今天不是來找你的!算你走運!”


    他說著立刻扭頭:“你!就是你,姓權的!知不知道「玉京北鬥」是我懸賞了,要給我們首席做禮物的?!邊域帖子你沒看見嗎?!”


    權珩微笑:“沒看見。”


    劉蕪能:“……”


    “噗……”外麵圍觀的銜接者忍不住泄出笑來。


    “笑什麽笑!”劉蕪能朝外麵惱火地吼了聲,接著看向權珩,“「玉京北鬥」那是要給我們陛下做禮物的!有懸賞,掛的是帝國的名號,你知道什麽意思嗎?!”


    “知道,”權珩頷首,忽略重點,“但我最不缺的就是錢。”


    她挑眉,補充:“現在好像也不怎麽缺遊戲幣。”


    “……”誰他媽說的是這個!


    劉蕪能惱火:“你——”


    “對了,”權珩打斷他的話,思索,“我好像還有話沒說……哦,想起來了。”


    “係統,”權珩懶散舉手,“我舉報。”


    “有人聚眾意欲鬥毆,妄圖破壞晝夜邊域秩序,影響和平風氣,違背契約規則,理應嚴懲!”


    [叮咚!已接收銜接者舉報,正在核實中……]


    係統冷酷的聲音響起。


    [叮咚!情況屬實,對惡意聚眾者給予警告,勒令一分鍾(邊域時)內解散,否則將扣除俱樂部信譽分!重者剝奪銜接者身份!]


    “??!”


    “你他媽玩舉報?!”劉蕪能震驚,劉蕪能不敢相信!


    大爺的!!你的逼格呢?!!


    你都破這麽多記錄,難道不應該很牛批地跟我們宣戰,中二來一句“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嗎?!


    難道不該和我們剛,然後我們宣戰吵翻論壇嗎?!你這麽出牌接下來我怎麽接啊喂!!!


    “我稅交的那麽多,當然要找官方報銷麻煩,”權珩撥著佛珠,笑道,“再說,我為什麽要和你們硬碰硬?”


    能一句話解決的事情還要麻煩自己?那得和權霖一樣蠢。


    “你……你……”劉蕪能咬牙切齒,“敬酒不吃吃罰酒,看我們不……”


    權珩抬眉,再次開口:“係統,我舉……”


    我可去你的吧!!!


    “我們走!”劉蕪能憤懣甩袖!


    浩浩蕩蕩圍過來的人又稀稀拉拉地離開,外麵看戲的人嘰嘰喳喳夾著笑。


    “笑什麽笑!趕緊滾!”


    “看什麽看!還看!我記住你了!還敢偷拍?你沒事幹了?!”


    “媽的,你敢發論壇試試!!”


    人群混亂,在風暴中心的權珩纏了下佛珠,淡然地挑眉:“走啊,還在這幹什麽?”


    “以毒攻毒啊。”


    宋旌雲明晃晃內涵,還是給權珩豎了個拇指,“您厲害呐。”


    “過獎。”權珩輕笑。


    “半天,十二個小時,也就是淩晨三點前。”權珩看了眼時間,“道長好好考慮,考慮好了,給我後台發消息。”


    “知道了,”宋旌雲頭疼,“去港口吧小祖宗。”


    ……


    “等你的吧?”剛靠近港口,宋旌雲就瞧見了唐君屹。


    之前把權珩撞進地圖的時候,這人就在旁邊站著呢,別說權珩還跟他打聽過這人。


    唐君屹也明顯看到了他們,示意性地點了下頭。


    “行,你們聊吧,我先走。”宋旌雲先行道,“等你迴去把錨點坐標發給我,我看你這次的序列能直接躥到序列b了吧?序列b能解鎖「錨點共享」權限,我直接去找你。”


    這些在新手指南上提及過,權珩點頭。


    “宋旌雲……你之前跟我打聽道士,沒想到現在真的招攬上了。”唐君屹和宋旌雲擦肩而過,看向權珩,“不愧是你,第一次參加正式遊戲,就直接在全邊域打響名聲了。”


    “哦?”權珩稍揚眉,“難道不是基操嗎?”


    “對,你厲害,快別嘚瑟了。”唐君屹失笑,“想好要參加哪個俱樂部了嗎?”


    權珩但笑不語。


    “名聲打的這麽響,手裏還拿著「玉京北鬥」那麽個燙手山芋,要是不盡快落腳……下一個被「操刀鬼」盯上的,就是你了。”


    唐君屹道:“我原本以為你要參加「單人賽」,但現在拉攏隊友明顯是要打「團體賽」,不說隊伍問題,隻說全球賽的遊戲地圖資料,你不加入俱樂部也弄不到。”


    都是絕密,根本不會發到論壇上,俱樂部內也隻有核心隊員才能自由瀏覽。


    “說起地圖資料……現在是3.0版本,”權珩詢問,“每個版圖的存在周期有規律嗎?”


    “有,前兩個都是六年,”唐君屹道,“今年也是第三版本的末季,s18全球賽可能迎來新版本,當然,隻是猜測。”


    又是「六年」。


    權珩若有所思地點頭。


    “你想參加全球賽團體戰,那就要先拿到全球賽邀請函,就要先打洲際賽的排位。而全球賽和洲際賽的團體賽都需要首發四人,且首發隊伍要隸屬俱樂部,而且是建立年限滿一賽季、正常繳納稅務的俱樂部。”


    唐君屹慢悠悠補一刀,“哦對,再友情提醒一下:s18洲際賽還有兩周就開始了。”


    權珩偏眸,似笑非笑:“所以呢?前輩想說什麽?”


    “所以我想說:除非加入俱樂部,否則s18你沒戲。”


    唐君屹確定道:


    “你玩的這一手說好聽了叫「鳳毛麟角,席珍待聘」,說的難聽了就是「以身飼虎,懷璧其罪」,就算是阿梟……你瞞過了這一次,還能瞞過下一次嗎?別提還有其他聰明人!雙拳難敵四手,你別和宋旌雲那個大老粗一塊兒混傻了!”


    路家兄弟的俱樂部【無垢黎明】都避險,權珩沒有組織撐腰,拿到「玉京北鬥」不知道會怎麽樣。


    “這可真是……多謝前輩指教。”


    權珩一副受教模樣,實則油鹽不進,微微笑道:“我一定慎重斟酌,沒什麽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權珩。”


    “怎麽?”權珩仿佛無事,停步笑問。


    “……”唐君屹微鬆了肩,無聲歎息。


    他算是看明白了,權珩這個人看著圓滑,但絕對也是個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主。


    難以動搖,極有主見,軟硬不吃。


    “我知道,足夠優秀的人都很有自己的見解,也樂於破開原有文明、原有規則的束縛——但權珩,你是拿到雙子賜福的潛力股,一定會被不少獵頭盯上。


    “不要去試探人性,他們不會任由一個潛在的敵人發展起來。”


    唐君屹算是最後一搏,“樹大招風,懷璧其罪。如果你還沒有能力保護好自己,加入組織是最優解。如果你看不下去這些事,不如先借助這些已有的勢力,再慢慢做到你想要做的。”


    “說的對。”


    權珩似乎是讚同地點頭,“但我看過邊域總結帖,這裏不乏優質新人,但a及以上的序列卻常年數量持平,這個轉換比太不合理了。前輩,那些進入邊域組織的優質種子都去哪了?”


    她傾身,一雙近乎含著淚意的眸,隱著慈悲的幹淨。


    靠近的時候帶著意味深長的笑意,聲音輕而低:


    “是傷仲永,供血包,還是沉默待宰的羔羊?”


    唐君屹瞳孔驟縮,猛地偏開了視線。


    權珩笑笑,緩緩直起身子,腕上佛珠輕晃。


    “我不喜歡這種規則,也不喜歡這種看似既定的選項……這裏充斥著枷鎖和血淚,與人類世俗一般無二。”


    她的手指拂過小臂,那裏已經沒有紅綢,但似乎依舊能觸碰。雁來古鎮帶給她太多瑣碎的謎團與危險,像是無盡深淵張開巨口,滿是驚心動魄的陰謀,林山姑對她私心算計,莫秀月死前含糊其辭,鎮民與她接觸不多。


    但都有一點,與她契合——


    “如果邊域貫徹的規則是剝削和壓迫,信奉的文明是虛偽和卑躬屈膝……”


    權珩掀眸看向唐君屹,眼神冰冷。


    她很少用這些鋒芒畢露的眼神去看人,笑裏藏刀才是她的法則,但或許是遊戲後莫名的煩躁與不安,在這一瞬野心披露無疑,讓人膽戰心驚。


    唐君屹腦中瞬間空白,隻聽耳畔字字清晰,振聾發聵。


    “那就讓祂見證——我野蠻而輝煌的榮耀。”


    ……


    “宋師叔!”


    小道士脆生生地叫了聲,從師父身邊跌跌撞撞地跑向宋旌雲。


    “哎呦,”宋旌雲一把抱起小道士轉了圈,笑道,“你是不是又胖了啊,有沒有跟著你師父好好練功啊?”


    “羅清有的!可認真了!”小道士驕傲道,“師叔待會兒教羅清畫符!”


    “好好好,教,都教。”宋旌雲應著,把人放下,看向另一位坤道。


    “師兄。”道士行禮。


    宋旌雲抱拳迴禮。


    一陰一陽之謂道,坤道修行,男女平等,禮儀相同。


    “太師父在等您。”她說。


    宋旌雲微微一愣,失笑:“不愧是師爺。”


    他低頭摸摸小師侄的腦袋,“乖,先跟你師父去。”


    小道士乖乖點頭,看宋旌雲離開,然後抬頭看向師父,小聲請求:“師父,我還想吃糖葫蘆。”


    “不行,”師父嚴厲,“你把今天教的手訣打熟了再說!”


    ……


    “師爺,我進來了啊!”


    宋旌雲象征性地敲了幾下門,就聽見裏麵老道長的笑聲,“浮生啊,快進來吧。”


    浮生是宋旌雲的小名,現在會這麽稱唿的也隻有師爺。


    宋旌雲推門而進,看身著紫袍法衣的師爺正在提筆畫符。


    “師爺?”宋旌雲一愣,驚道,“您不是封筆了嗎?怎麽今天連法衣都……”


    “哎,功力未盡。”老道長笑道,“剛剛見了位故人,穿法衣才算尊敬。”


    故人?什麽故人把法衣都要穿上了?


    宋旌雲隻點點頭,繞過案台去看,“哎呦”一聲誇道:“您這天師符畫的功力不減啊,比小的我好幾十倍啊,師爺還是師爺。”


    “就你小子會說話。”老道長笑道,“這一趟迴來找我是遇見什麽事了?”


    宋旌雲不好意思道:“遇見一個人,路上還簡單算了一卦,命格很奇怪。”


    “怎麽怪?”老道長摸了摸白胡子,“卦卦重疊,難揣命數?”


    宋旌雲一怔,抬頭看向老神在在的師爺,摸了摸後腦勺苦笑:“您全都知道了啊?”


    “是啊,我還知道你們這些小輩值殿無聊,組隊打遊戲呢。”老道長指指宋旌雲,話裏含著笑,“你們打不過就掐算,不是說這叫什麽……外掛嗎?”


    “哈哈哈……您還知道外掛啊。”宋旌雲幹笑,“那您知道她這種命格,就能叫走外掛嗎?”


    “我知道,”老道長微歎,點點頭:“我也知道你卜卦前路,但心中茫然,吉兇未出。”


    宋旌雲緩緩收斂笑意,低聲應了句“是”。


    “牢騷太盛防腸斷,風物長宜放眼量——浮生啊,你重情義是好事,但不必太掛懷我和你師父。”


    老道長歎息:


    “眾生在世,本就有大喜大悲,命道如此,你師兄求道未果而夭折,這並非怨事。你也不要因此束手束腳,放棄了自己的道。”


    “再者修行之人,修的是慈悲為懷,求的是大道長安,如若亂世在前,怎能因私欲置身事外,袖手旁觀?”


    宋旌雲垂眸,沉默不語。


    “如若入世尋求破局之道,那就要義無反顧地投身此道。”老道長語重心長,“既有命格非凡之人相邀,何不與此小友同行,協心齊力,亂世求道?”


    “我知道了,”宋旌雲作揖,虔心道,“謝過師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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