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孟聚確實不想要,王柱很失望:“唉,這樣就算了。來人啊,把她們兩個帶迴去。”


    士兵們進房來,拖著兩個女子出去,兩個女子也不敢反抗,隻是哀求地望著孟聚。孟聚避開了她們的目光,對王柱說:“王哥,你花了一百兩銀子?我手頭恰好有,我給你拿去。”


    “孟老弟,這個就不用了。這兩個女的,你不要,大把人搶著要。幾家窯子都開出了高價,說寧願千兩銀子買她們,一百兩銀子不算什麽,賣出去以後我再從那邊拿就是了——唉,老趙都說這麽水靈的妞可不多見,你不要,真是可惜了。”


    孟聚一震:“賣給窯子?不是說按律逆犯女眷都是賣給大戶人家當丫鬟傭仆嗎?”


    “道理是那麽說,但大戶人家買個丫鬟能出多少錢?百把兩銀子就頂天了。這兩個妞姿色好,幾個窯子的老板都看上了她們,他們出手肯定闊多了,老趙那廝是個見錢眼開的,肯定偷偷把她們賣窯子去了——這種小事,誰會管?”


    聽了王柱的說話,兩個女子都是臉色慘白。一個女子,孟聚也不知道她是江蕾蕾還是蘇雯清,突然掙脫了士兵的手,“噗通“一下跪倒地上了,她衝著孟聚和王柱連連作揖,泣聲道:“求求大爺發發慈悲,不要把我們賣窯子去,求您了~”


    士兵正要上前將她拖走,王柱心念一動,擺手讓士兵們住手。他慢條斯理地說:“姑娘,人說善有善報,我也想為自己積點陰德,打心眼裏不願送你們去那齷齪地方去啊!但這位孟老爺不肯收留你們,我也沒辦法。”


    聽王柱口氣鬆動,那女子又望向孟聚。她也不說話,隻是拚命地磕著響頭,另一位女子跟著也跪了下來,對孟聚哭道:“孟老爺發發慈悲吧!隻要不把我們賣那裏去,我們願一輩子做牛做馬侍候老爺您~求您了~”


    此情此景,孟聚已是無法推脫。他歎息一聲,從袖子裏拿了兩張一百兩的銀票出來交給王柱:“王哥,這兩個女的,我買下了。”


    “好,好!這兩個小妞跟了你,那也是她們的福氣啊,孟老弟,我們也是做善事呢!”


    王柱笑吟吟的,象是此事早在他預料之中。他看看手上的銀票:“隻是孟兄弟,你給多了我一百兩銀子。”


    “這一百兩,你代我謝謝趙班頭。他這次給我這麽大折扣,不感謝一下過意不去。”


    王柱眼睛一亮,接過來笑笑也不說什麽。他明白孟聚的意思,這一百兩銀子其實就是酬謝他的,隻是大家稱兄道弟的,怎麽好意思收他銀子?現在孟聚說是答謝老趙的,那王柱接下來倒也不尷尬,至於日後王柱給不給老趙——難道孟聚還會去查問嗎?


    也就是這個原因,王柱很樂意與孟聚交朋友,讀書人與當兵的粗魯漢不同,人家辦事細致妥當,照顧了大家的麵子,比那些赤裸裸遞銀子行賄的莽夫真不是同日而言。跟他相處,真是很舒服。


    把官契交給了孟聚,辦完了正事,王柱閑聊幾句,起身也告辭了:“午後是我當更,現在不好耽擱了,得迴去準備一下。這個,孟老弟,這個。。。”他躊躇著,象是有些為難的話難以啟齒。


    “王哥可是有什麽為難的事?我們兄弟之間,不妨直說好了。可是手頭緊,短了銀子?兄弟手頭倒是還有一些。”


    王柱揮揮手,先把士兵們打發出了屋,才說:“不關銀子的事。這事上次也跟孟老弟提過的,就是天香樓那事。。。不知有點眉目了嗎?”


    孟聚一愣,隨即恍然:“是歐陽。。。那事吧?”


    見孟聚記得,王柱十分高興:“對對對,就是這事~”


    孟聚哭笑不得:“王哥,你前晚才跟我提這事的,昨天一天我都忙個不停,晚上又碰上了滅絕王那樁事,還沒空暇去呢。”


    王柱有點失望,還是強笑道:“那倒也是,昨晚孟老弟你是夠嗆了——孟兄弟,我可不是催你,可就怕夜長夢多,被哪個王八蛋先下手了就麻煩了。”


    孟聚心想這還不是催?


    “王哥說得很是,今天雪一停我就過去跟天香樓杜老板打聽口風去。”


    得了孟聚的承諾,王柱樂嗬嗬地走了。


    王柱等人離開,房間裏一時靜了下來。孟聚抬眼瞧過去,兩個女子蹲在屋子裏不起眼的牆角裏,戰戰兢兢的,偷偷地瞄著孟聚,象兩隻受驚的小兔子。


    “江蕾蕾?蘇雯清?你們過來。”


    躊躇了好一陣,兩個女的才站起來,小心翼翼地走到孟聚身邊。


    孟聚看看她們,問道:“吃飯了嗎?這裏還有幾個烙餅和饅頭。”


    兩個女子局促不安地低著頭,沒有答話,但眼睛都在瞄著桌上的食物。孟聚歎口氣,用手指敲敲桌麵:“先吃東西,再說其他的。”


    兩個女子互相看了一下,說:“謝孟老爺賞賜。”坐在桌邊吃了起來。


    孟聚在旁邊看著,兩個女子吃得很快,看來是餓了好久了。但吃東西時她們依然保持著禮貌和氣質,雖然吃得快但卻不給人狼狽的感覺,看來應該也是出身於大家族,受過很好的培養。


    想到兩人本都是良家女子,隻因為在秦府借宿一晚,突然間遭遇這場飛來橫禍,被抓到了黑牢裏還險些要被送到窯子裏,這樣的無妄之災也夠淒慘的了。


    孟聚有點想問她們的家裏,但想想卻又作罷了。看看她們身上的長袍汙穢邋遢,孟聚進裏間找了幾件自己的衣裳出來交給她們:“天氣冷,湊合著換身衣裳吧。要洗澡的話,房間裏有爐子,水缸裏有水,木桶在那邊。我屋裏沒有女眷,毛巾胰子就暫時先用我的。”


    孟聚說話的時候,兩個女子都起身來很恭敬地聽著。聽到洗澡,她們臉上露出了羞澀的表情,緋紅上臉,低頭不敢望孟聚,低聲應道:“是~”


    “我不在家,要午間才能迴來。你們放心在這裏安歇,不會有人來。如果需要什麽,桌子上有碎銀子,你們可以上街買——你們放心,陵署的衛兵不盤查出去的人。”


    “是。孟老爺。”


    孟聚套上了黑色的軍服,拿上軍刀披掛上魚鱗甲,外麵再披上了黑色的風雪鬥篷。出門前,他怕兩個女子聽不懂,又不動聲色把她們賣身的官契擱在桌子上顯眼的地方,就用十幾兩碎銀子壓著——這樣的暗示,應該夠明白了吧?


    出門來,一陣凜冽的寒風夾帶著飛雪迎麵打來,吹得臉上生疼,孟聚打了個寒顫,他辨了方向,朝軍情室的官署快步走去。


    寒風凜冽,大雪紛飛,軍情室也沒什麽人,連在門口執勤的衛兵都不知道去哪裏了。孟聚進院子裏,各個官署的門都關著,唯有曹敏的官署房門半遮掩著。他走過去推門一看,卻見到曹敏和王九在裏麵燒著火爐烤羊肉呢。


    見到孟聚進來,兩人都有點尷尬,曹敏正要解釋什麽,孟聚笑著擺擺手:“好香的烤羊肉——我就來當不速惡客來搶吃了,給我來兩串。”


    看孟聚這麽一說,曹敏和王九都鬆了口氣。在官署裏麵烤羊肉,這種事可大可小,碰到個心胸狹窄的上司,給你弄個“褻du朝廷”的罪名都可以。幸好這位孟長官心胸開朗,就這樣一笑置之了。


    “嗬嗬,今天下雪,想著不會有人來公幹了,我就帶著小九在這開點小葷了,嗬嗬。”


    孟聚笑笑,接過王九戰戰兢兢遞來的羊肉串,咬了一片咀嚼著,果然是味道很香。他邊吃邊和二人閑聊著。曹敏為了奉承,還問他要不要喝點小酒,孟聚笑笑說不用——凡事都得有個分寸。沒人時在官署裏吃點東西沒什麽大不了的,但若是喝酒就過分了。


    曹敏一邊陪著孟聚聊天,一邊揣測著他過來的用意。今天下雪,好多官署都不辦公了,孟聚也說不過來的,現在卻突然過來,卻也不說什麽公務,他有什麽用意呢?難道他是想查看大夥的紀律?或者有別的什麽目的?


    曹敏頗費腦筋地猜測著,卻怎麽也想不到自己的上司卻是被兩個女人逼出家門的。


    聊著,眼看就要到午後,孟聚估計那兩個女的動作若不是太慢,也應該逃掉了。他起身正要告辭走人,卻突然聽到外麵傳來了“鐺鐺鐺鐺”的急促鍾聲。


    三人都是一愣,從窗戶裏朝外望去。鍾聲是從陵署的大院裏傳來了,風雪中,隱隱可見一些跑動的人影。


    “怎麽迴事?大雪的天,也不是上下衙時間,誰腦子有問題在敲鍾啊?還敲得這麽急!”


    孟聚探詢地望向曹敏,後者沉吟了一陣,突然失聲道:“大人,好多年沒聽過了,我都險些忘了:這是警鍾,這是敵人來襲的警鍾!大人,您得立即到藍總管那邊報到了,警鍾不是開玩笑的,若是遲緩要受軍法的!”


    “知道了!”聽著那急促的鍾聲孟聚也知道情況緊急,他對曹敏說:“想辦法通知所有人迴來集合,在官署裏等我,應急待命。”


    “遵命,長官!您快過去吧,我們會在這等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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