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追離開中軍營,便快步來尋韓淮楚。


    韓淮楚見了項追,撅著小嘴,一臉的不高興,笑問:“誰招惹了我的追兒,怎生這麽大的氣啊?”


    項追一頭倒在韓淮楚懷裏,嚶嚶地哭出聲來。


    韓淮楚急忙問道:“追兒,你這是怎麽了,怎這般傷心?”


    項追抽泣道:“信哥哥,原來指望你平定了韓魏二國,立下大功,便可做迴統兵大將。卻不料那上將軍宋義,根本不想用你。”


    韓淮楚失笑道:“我當是為什麽,原來是為了這啊。幸好他不用我,要不然你信哥哥是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項追板著臉,嗔道:“你還笑?那宋義不僅不用你,還想我嫁給他兒子,作他家的媳婦。你怎麽笑得出來?”


    韓淮楚依然是笑嘻嘻,說道:“宋義現在權勢熏天,炙手可熱,你嫁給宋家豈不是好?”


    項追大惱,伸出指甲在韓淮楚手背上重重一掐,說道:“要嫁你自己嫁去。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做夢!”


    韓淮楚便忍住痛,問起來由。項追將今日去為他請封賞一事道出。


    韓淮楚笑道:“做個持戟郎中就持戟郎中吧,你信哥哥可沒有什麽不高興的。”


    要想不做這持戟郎中,就要去投奔劉邦,那還要等到劉邦被徙漢中之時。


    項追幽幽一歎,說道:“信哥哥,你走吧。”韓淮楚愕然道:“我去哪裏?”項追道:“這裏不是你施展才華的地方。那魏豹對你仰慕已久,要將舉國兵馬交給你,你就去魏國作你的大將軍去吧。”


    韓淮楚笑嘻嘻道:“我要走了,怎見得到我的追兒。”項追神色黯然,說道:“總不能因為我,誤了你的前程。你去了魏國,隻要你心中有我,我心中有你,山高地闊,到哪裏都是一樣。”


    韓淮楚將項追一摟,說道:“我哪裏也不去,就在這裏陪著追兒。”


    項追又嗔又喜,歎道:“你這又是何苦?”


    項羽等人正對那上將軍宋義窩了一肚子氣,宋義突然召集眾將。


    宋義說道:“諸位一定是對本帥的做法不滿。須知那章邯王離在巨鹿陳下重兵,若沒有相當的把握,本帥不敢貿然進軍。吾之所以在這裏久駐,隻因在等待齊國的援軍。”


    眾人齊問:“那齊國不是不願發兵麽,怎會派來援軍?”


    宋義麵有得色道:“這便是本帥的努力。上次上柱國陳嬰失信於齊,致使齊國對我大王怨恨。本帥派人去斡旋,說通齊相田榮,答應在擊退秦軍之後,將田假解往臨淄由他處置。為此本帥甘願派出犬子宋襄去齊為質,那田榮方才答允,欲發兵十萬救趙。”


    眾將齊道:“原來是誤解了上將軍。上將軍為請得援兵,竟派兒子為質,高風亮節,令人敬佩。”


    項羽撲通一聲跪地,滿臉羞愧,說道:“項羽錯怪上將軍,闖帳恃勇鬥狠,請上將軍責罰。”


    宋義滿麵春分,扶起項羽,說道:“前恐事情不成,故瞞著大家。今日得到田榮的答複,便可對大家明言。從今以後,你我將帥一心,何愁暴秦不滅?”


    那項羽迴來,就在帳中與眾人議論,對宋義交口稱讚。


    韓淮楚在帳外持戟而立,卻越聽越糊塗。


    在他印象中,巨鹿之戰那田榮並未參戰,來的好像是齊國的一位也姓田的將軍。怎麽那宋義聲稱齊國田榮發來十萬援兵?而那宋義至始至終都沒有進軍巨鹿,這一戰的主角不是他宋義,而是項羽,怎麽他會說要與秦軍開戰?


    莫非那史書中所說的有誤?但再怎麽樣有誤,也不會錯到這步田地吧。


    韓淮楚隱隱覺得,其中必有陰謀。而陰謀就在那即將到來的十萬齊軍中。


    這一日,又輪到韓淮楚當值,該他去項羽帳前做守衛。


    韓淮楚卻托人請了個假,說自己肚子吃壞了起不了床,要弟兄們幫著代班。


    那持戟郎中共有八人,少一個人值班,大家一個人多值一會就行了,也沒什麽大不了。眾人便對韓淮楚說,要他好好歇著便是。


    韓淮楚從百寶囊中又掏出一張高科技麵具罩在臉上,乘人不備,偷偷溜出了大營。


    那宋義之子派去齊國為質,已走了兩個時辰。要想獲悉他們的陰謀,隻有跟了去看個清楚。


    人間的戰火如荼,連老天也會變臉。不知怎地,天空忽然飄起了鵝毛大雪。樹上掛滿了雪,把枝頭壓得彎了下來。地上厚厚的一層,好像鋪了一層潔白的毛毯。正是“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這麽冷的天,路上已沒了行人。韓淮楚展開輕功,在小徑上飛奔。


    兩個時辰,以馬匹的速度,該當去得很遠。要想追上宋襄的隊伍,隻有拚命地奔跑。


    韓淮楚直懊悔沒有弄到一匹馬,害得自己要徒步追趕。但懊悔也沒用,以他一個持戟郎中的身份,還不配策馬。更何況有了馬匹,出營便會惹來注意,就不是那麽容易了。


    “好久沒有這麽奔跑過了,就當是熱身算了。”韓淮楚自己安慰自己道。


    他這一追,直追了兩個時辰。隻聽前方蹄聲嗒嗒,一行馬隊在向前緩緩行駛。韓淮楚心道:是了,在雪地馬匹驅馳不快,宋襄還未去遠。


    雪地上留下一串馬蹄踩出的淩亂腳印,韓淮楚沿著腳印奮力追趕。


    又奔行一陣,隱隱綽綽看到前方的隊伍。躡足追去,隻見二三十人正在策馬,馬蹄上皆裹上了稻草。一位年輕的公子被眾人簇擁在中間,衣著華貴,想必就是那宋義之子宋襄。


    韓淮楚怕被他們看到,保持距離不離不棄,一直跟蹤下去。


    忽聽前方水聲滔滔,原來已到黃河邊上。宋襄隊伍一起駐馬。


    隻聽一聲唿哨,一艘大船破浪而來。一人立在船頭,高聲唿道:“來者可是卿子冠軍宋公之子?”那宋襄的隊伍中一人高聲應答:“正是,田相國可曾到來?”


    齊國來人答道:“相國為與公子立約,早就在此備下溫酒等候公子。公子請移駕登舟,與相國詳談。”


    韓淮楚在暗中聽得大奇,“那宋義不是聲稱要把兒子送到齊國作人質的麽?怎麽那宋襄不是來做人質,而是與田榮立什麽約?”


    “難道那十萬齊兵並不是救趙而來,那他們來趙國所欲何為?”


    韓淮楚心中一震,“十萬軍馬可不是一個小數目,莫非是來對付項羽?”


    隻見那大船蕩悠悠劃到岸邊,宋襄及其隨從皆要登舟。齊國之人攔阻道:“隻可公子一人上船。”那宋襄便讓隨從在岸上等候,自己一個人登舟。


    小舟並未離去,停在岸邊。韓淮楚急忙運起胎息大法,仔細聆聽那舟上的動靜。


    很快他進入“空靈”境界,“湧泉”、“百會”兩端大穴開啟,周圍風吹草動盡收耳底。


    便聽一人嗬嗬笑道:“宋公子果然是玉樹臨風一表人才。”韓淮楚一聽那聲音,就辨出乃是老朋友——田榮。


    宋襄謙虛道:“田相國過獎。家父每每給小侄提起相國,便翹首稱讚,雲相國乃當世英雄。今日一見,果然是英姿勃發。”


    那田榮幹咳一聲,說道:“天寒地凍,田某已為公子備下溫酒一壺,公子且小酌幾盅暖暖身子。”宋襄稱謝。隻聽酒盅磕碰之聲,那宋襄正在飲酒。


    田榮問道:“宋公所雲,等他功成之後,割讓濟北,薛郡與我之事可能算數?”宋襄放下酒盅,答道:“當然。隻要家父即楚王位,立刻兌現對相國的承諾。”


    齊國之地,隻據有膠東,臨淄,琅琊三郡。在章邯退軍迴趙之後,那濟北,薛郡便為楚軍所占。齊國被楚國包圍,要想向外擴張,隻有打濟北,薛郡兩郡的主意,對楚國用兵。


    韓淮楚聽得心頭大震,險些要叫出聲來。


    “原來那宋襄與田榮要立的約,是這麽一個約!那宋義竟要謀奪楚王之位,而不惜勾結外人,以兩郡之地答謝。


    這麽說來,齊師入趙,便是要對付楚營中不聽從宋義的將軍。宋義有了田榮這個翼助,便要謀反了。


    那宋義對眾將所說什麽等待齊國援兵到來便發兵救趙,皆是一番謊言。而派宋襄去齊國為質,更是放的煙霧彈了。


    隻是那項羽與一幫楚國悍將皆不是那麽容易對付,那宋義又有何辣手毒招要使出來,能一舉幹掉項羽這幫勢力呢?”


    果然,隻聽田榮問道:“要我齊兵助你父子,茲事事大。可否將宋公的計劃詳細道明?吾等也好心裏有底。”


    宋襄便得意一笑,說道:“那項羽隻是一介武夫,隻知恃勇鬥狠。隻須在他食物中下毒,一頓飯就可了結他的性命。”


    韓淮楚聽得心驚肉跳:“宋義竟然要對項羽下毒,真是一個笑裏藏刀的狠毒之人!”


    宋襄又接著道:“家父已買通項羽身邊的廚子,隻待相國兵到。到時假作為相國洗塵,請相國帶聖劍門高手入營相聚。再下毒取項羽的小命。項羽一死,家父便反了那放牛娃熊心。其他人若是不服,相國便引人擊殺。更有貴軍在外接應,大事可成。”


    田榮嘿嘿笑道:“宋公心思果然縝密。楚營中除了那練有霸王神功的項羽,還有什麽人是我聖劍門的對手?”


    隻聽宋襄說道:“相國不可掉以輕心,要多帶高手入營。那龍翔閣閣主龍且的一身哼哈二炁也練得有相當的火候。還有一人,武功更在龍且之上。”田榮便問:“是誰?”


    宋襄說道:“這人便是那貶為持戟郎中的韓信。他垂涎項羽妹子的美色,必會與項羽一黨聯手。此人身負絕頂武功,不可不慮。”


    田榮笑道:“韓信武功雖高,我聖劍門卻人多勢眾。這次田某帶來了兩位長老,武功不在家師之下,定能對付得了那韓信。”宋襄喜道:“是哪兩位長老?”田榮答道:“便是家師的師兄,田某的師伯羅嘯與封皓。”宋襄喜道:“原來是封羅二位前輩,可容宋某一見。”


    韓淮楚越聽越是心驚,自己隻是一個小小的持戟郎中,那宋襄竟連自己也算計到了。看來他是為了能得到追兒,故意連自己也除掉。


    而那聖劍門的兩位,皆是劍聖曹秋道的親傳弟子,聽說武功與聖劍門掌門仲孫玄華相差無幾,一向隱居幽穀不問世事,想不到田榮竟連他們也請了出來。


    他隻覺一股巨大的羅網已悄悄張起,正要將項羽,自己,還有楚營的那些戰將一起網住。要不是今日尾追宋襄,得悉了他們的陰謀,自己這批人都將被這張羅網活活勒死。


    隻聽那田榮手一拍,說道:“有請封羅二位師伯。”便聽有推門之聲,兩位老邁的聲音道:“師侄喚吾等何事?”


    田榮說道:“這位是楚國宋公的公子,此番與吾立約,要將濟北,薛郡送我,對我齊國大有利益。”那封羅二老齊道:“公子好。”


    宋襄說道:“久聞二位前輩大名,不知相國可容二位前輩先去往我營,保護我父子以防不測?”田榮道:“既然與你立約,便是盟友。就請二位師伯此番隨宋公子迴返楚營。”那封羅二老應聲道好。


    田榮又道:“既然立約,作為誠信,便當立下字據。”宋襄幹笑道:“莫非相國不相信我父子?”田榮嘿嘿笑道:“本相被人騙得多了,口說無憑,還是小心為好。”喝一聲:“取筆墨來!”


    那宋襄顯然是極不情願,嘟嚷道:“何必如此。我父子既然答應,便不會反悔。”田榮冷笑道:“等宋公取了楚王大位,要是不送二郡,本相到哪裏評理去。有了這字據,吾便可曉諭世人,作約束之用。”宋襄道:“既是如此,宋某寫下便是。”


    隻聽沙沙直響,乃是筆書帛絹之聲。那宋襄寫就文書,將筆一擲,問道:“相國看看可否滿意?”田榮道聲:“差不多。公子好書法,好文采!”又道:“再請公子按下手印。”


    宋襄便按了手印,說道:“盟約既成,宋某便要迴去。”田榮說道:“吾就不留公子了。二位師伯,請隨宋公子迴返楚營,便宜行事。”


    隻見船艙中走出宋襄,身後跟了兩人,一高一矮,背負長劍,皆須發如雪,年歲在七旬開外。


    韓淮楚看那二人,眼光湛然,太陽穴高高突起,一望便知是宗師級的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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