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軍打仗,虞芷雅難免會與項家叔侄接觸。那項羽對她的情意,虞芷雅冰雪聰明,哪裏看不出來。


    有時看著他在戰場睥睨群雄,舍我其誰的霸氣,虞芷雅便心生異樣的情愫,“這氣壯山河的項羽,不正是自己要找的蓋世英雄麽?”


    每當看到他在戰場廝殺,虞芷雅便會情不自禁偷看著他,一個心隨著他的天龍破城戟的大力揮舞而上下起伏。看到他酣暢淩厲的一戟將敵將刺死在烏騅馬下,便會暗暗喝一聲彩。


    隻是她心中始終藏著一個人的身影,那便是同樣傑出,同樣驕驕不群的韓信。


    自從與韓信在黃河幫分手,虞芷雅迴到萬載穀便鬱鬱寡歡,背著人終日以淚洗麵,心裏說不出的難受。她總是在想,為什麽會與文韜武略的韓信會有緣無份,命裏做不得他的妻子。


    在兩月前項梁軍營忽然見到久別的韓信,虞芷雅心中忽蕩起了萬丈波瀾,夜裏一顆心久久不能平靜。第二日一早便起身,赴他營中,隻想好好地與他說說話,聽聽他那動人的聲音,看看他那迷人的笑容。不料卻遇見韓信為項追療傷。


    療傷療到那種程度,二人的關係不問便知有多親密。虞芷雅當時的反應是萬分的震驚。


    “想不到個郎這麽快便有了新歡!這麽快就忘了自己!”


    迴到自己營地,虞芷雅思索一陣,忽覺一陣釋然,“如此也好。自己與他今生是不能走在一起了。如此與他糾纏下去,豈不是誤了他。他能忘了自己,與冰雪一般的項姑娘真心相愛,對他對自己,都是一個解脫。


    後來韓淮楚到她營中問她有什麽話要說,虞芷雅便故意說記不清了。


    今日猛聽到項羽那一聲如泣血一般的唿喊,虞芷雅忽然間心旌顫抖起來。


    “項羽為自己用情若深,而自己一直對他冷若冰霜。今日落在秦嘉的魔手中,還不知道能不能有幸活在這世上。自己這些時日可辜負了項羽的深情,想要對他辭色中好一點,也再找不到機會了。”


    虞芷雅想到此,心中說不出的酸楚,眼淚“吧嗒吧嗒”滴了下來。


    秦嘉望著她流淚,如同梨花帶雨,更是覺得魅惑至極,“這美人流淚的樣子可真令人色授魂與。等下到了泗水東岸,找個地方把她弄了,讓她在自己雄風之下輾轉哀啼,可不更令人大慰。


    船到江心,他正想得得意,一將忽指著對岸道:“主公,不好,你看對岸有楚兵!”


    隻見泗水東岸旌旗招展,一排身著紅色戰服的楚軍正候在岸邊,等著船靠岸。


    秦嘉吃了一驚,“這是何路兵馬?”部將鄭布道:“那旗幟上繡了一個呂字,定是楚國涓人將軍呂臣的兵馬。


    秦嘉早從斥候得知,那呂臣手底不過千餘兵馬,駐紮在盱眙城外。在沒與項羽大戰一場前,自是沒把他瞧在眼中。但如今手下隻有這麽十幾員戰將,如何是呂臣的敵手?


    原來那呂臣接到軍師範增的飛鴿示警,雲秦嘉部將要突襲盱眙。呂臣大驚,心思這一路無所屏障可阻秦嘉,隻有這一條泗水。便急急引軍西向,於泗水河東岸埋伏,隻等秦嘉渡河,半渡而擊。卻不料望見河對岸秦嘉被項羽殺得大敗,原先之計已派不上用場。又看見秦嘉兵敗欲渡河而逃,便出動軍馬等著來個甕中之鱉。


    眾將一見有楚軍候在對岸,皆哀嚎起來:“如今兩岸皆有楚軍,吾等上天無路,下地無門,今日要葬身於此了。”


    眾人隻覺已走投無路,臉色變得煞白。


    殊知窮途末路的秦嘉,忽然哈哈大笑起來。眾將便問他如何發笑。


    秦嘉一指船艙,說道:“曠世美人在此。諸位今日必死,秦某願同諸位分享這美人。能在死前嚐嚐這美人的銷魂滋味,諸位還有何憾?”


    眾將聽了他言,兩眼一起放光,有些連口水都流了出來。他們早視虞芷雅為秦嘉的禁臠,想不到秦嘉會將她給大家分享。


    這可是連死去的陳勝,失蹤的姬風,處心積慮的趙歇都沒染指上的美人。若在平日,他們連動虞芷雅的心都不敢起。


    有人問道:“主公,此話當真?”秦嘉說道:“句句是真。”便有一人道:“既然主公是真心,便由主公先去船艙幹了那美人。大家再輪流進去,人人有份。”


    秦嘉嘿嘿連聲淫笑,貓身向艙中鑽去。


    虞芷雅早聽到他們的汙言穢語,淚水嘩嘩直流了一臉。隻想等那秦嘉一到身邊,便咬舌自盡。


    忽聽江麵上一聲長嘯,一艘小船從上遊如離弦之箭插來。


    在小船之上,立了一位蒙麵人,身材瘦小,以青布包臉,兩手輪流搖槳如紡車也似。小船過處,船尾留下一串激濺的水線。


    善者不來,來著不善。此人既隻身闖過來,定是衝著秦嘉而來。


    秦嘉急忙將身子從船艙鑽出,問道:“這蒙麵人可有人認識?”眾人道:“此人既然蒙麵,定是不想人知道他身份,我們如何認識?”


    秦嘉便道:“可有帶弓者?”一將呈上一口四尺長硬弓。


    秦嘉拉起滿弓,“颼”地射出一箭。那箭追風逐電,直向蒙麵人腦際插去。眾人齊聲讚道:“主公這箭術多時未用,仍威風不減。”


    還沒等他們讚完,隻見那蒙麵人伸手就那麽輕輕一抓,便將那疾如流星般的雕翎箭操在手心。反手一揮,那箭竟比射來之勢更快更猛,直向秦嘉射來。箭上發出的直可穿透天籟!


    眼看那箭秦嘉是避無可避。他情急之下,抓過身前一人往胸前一塞。“咄”的一聲,箭入胸骨。那箭本插中的不是致命部位,但箭上挾滿的勁道,已生生將此人震死。


    “來的居然是一個絕頂武林高手!”眾人看那蒙麵人露了這麽一手,無不色變。


    眨眼之間,小船已近到一丈之內。隻見那蒙麵人足尖一點,小船半截沉入水中。隨著小船的一個上浮,蒙麵人已拔地而起,身軀直向這邊撲來。


    一群武將也不是易與之輩,見蒙麵人來意不善,各出兵器,叫囂者指向身在空中的蒙麵人。隻等他身軀下墜之時,將他亂刃砍殺。


    便見蒙麵人手臂一揮,玄色光華暴漲,如同一條匹練鋪過。哢嚓之聲連連,十餘口兵器一起折斷。


    蒙麵人在空中一個迴旋,穩穩當當落在艙頂。眾人這才看清,他手中持了柄通體烏黑的長劍。


    秦嘉一拱手,問道:“尊駕是何方高人?為何趟此渾水?”


    那蒙麵人卻未迴答,隻冷冷道:“敢劫持墨家钜子者,死!”更不多言,從艙頂一躍,長劍中宮直進,淩空刺向秦嘉。


    秦嘉一聲怒吼,抽出金背大環刀舉頭一迎。便聽“嗡”的一聲,秦嘉刀震脫手。旋見足影一閃,蒙麵人一腳提中秦嘉太陽穴,瞬時眼冒金星,就此一命嗚唿。


    蒙麵人將露在罩布外的一雙小眼冷冷向眾人一掃,說道:“想要命者,跳下江去!”


    此處正在江心,離兩岸尚遠。若跳下江錯非是水性極好,焉有命活?便縱是遊到岸邊,兩岸俱有楚軍在等著甕中捉鱉,同樣是個死。


    眾將麵麵相覷,不知所措。


    忽然一將狂吼一聲,抽出一把短刀,合身向蒙麵人猛力一撲。


    那蒙麵人武功之高眾人已經見識,如此撲去豈非送死?原來那將不識水性,情知跳水必死,便隻想拚了這條命也要捅蒙麵人一刀。


    便見烏虹一劃,那將已被蒙麵人出劍攔腰斬為兩截。


    蒙麵人冷冰冰道:“我數三聲,誰若還在船上,便如此廝。一,二……”


    還沒等他數到三,隻聽撲通撲通,一船活者俱跳入水中。


    就算是遊不動淹死在江中,也勝過被蒙麵人立馬斬殺,不得全屍。


    蒙麵人欺身鑽進船艙,駢指在虞芷雅肩頭一點,虞芷雅被製穴道立解。


    虞芷雅立身站起,剪水般的瞳子在蒙麵人臉上一掃,問道:“尊駕何人,為何不以真麵示人?”


    蒙麵人微微一歎,轉身便走。虞芷雅又問一句:“你去哪裏?”蒙麵人道一聲:“我迴我小船。”


    隻聽虞芷雅厲聲喝道:“英布,你還想去哪裏?”


    蒙麵人身軀一振,沉默半響,將臉上罩布揭了下來。


    “虞姐姐,到底被你看出來了。英某當初殺了你師傅,今日救你一命,從此再無愧疚。你我之間,便兩清了。”英布說完,繼續提腳向艙外走去。


    虞芷雅道聲:“英將軍且慢。”英布迴過頭,滿臉疑惑,問道:“虞姐姐,你還有什麽話說?”


    虞芷雅正色道:“芷雅這條命,實不能與吾師尊的命相比。英將軍若以為今日救了芷雅便不再愧疚,芷雅情願不被你救。”


    英布長笑一聲,傲然道:“你們墨家弟子若想來找我報仇,英布無不奉陪。”


    虞芷雅說道:“將軍會錯了芷雅之意。殺師之仇,雖不共戴天。但與能誅除暴秦比,實在算不得什麽。聽說將軍已經背棄秦廷,以將軍的一身絕世武功,為何不投身義師,作個明辨是非頂天立地的英雄?”


    英布苦笑道:“如今英某兩手沾滿血腥,天下豪傑莫不欲殺我而後快,何方義軍能容我英布?”


    虞芷雅便道:“別人不能容你,你哥哥項羽一定能容得。你何不去投奔他?你們兄弟聯手,這天下還有誰是你們的對手?”


    英布搖了搖頭:“我也想投到我哥處,他也一定不會說什麽。隻是天下英雄必會責難與他,讓他成千夫所指,卻叫他如何處之?”


    虞芷雅悠悠歎了口氣,說道:“這也夠他為難的,英將軍說的也是。”


    英布便道:“你明白我的心情就好。我想還是不與他相見,隻在暗中相助與他,等到時機成熟時,再與他相認。”虞芷雅點了點頭:“如此甚妥。”


    英布便蒙上臉出得船艙,正欲跳過小船而去,忽聽見泗水西岸一聲泣血的唿喊:“虞姑娘——”激憤擔憂,盡在其中。


    英布腳步一滯,說道:“虞姐姐,我哥哥在叫你呢。”虞芷雅走出船艙,攏了攏秀發:“你哥見我被秦嘉挾持,甚為我擔憂。”英布小眼凝視著虞芷雅,問道:“虞姐姐,我有句話一直想問你,不知當講不當講。”虞芷雅淡然道:“英將軍有何事相詢?”


    英布乃道:“我哥哥心中隻藏有一位女子,這位女子是誰虞姐姐必定心知。隻是不知姐姐心中,可有我哥?”


    虞芷雅沉默半響,淡淡道:“芷雅早已立下心願世人盡知,我未來夫婿要是個頂天立地,能伸天下之大利,除天下之大害的英雄。你哥若能做到,芷雅便以身相許。”


    英布突然問道:“你可知道,我背棄秦廷是為何?”虞芷雅道:“聽說是兵敗畏罪而逃。”


    英布聲音激憤起來:“不錯,我英布是敗在一人之手,他便是武信君手下大將韓信。聽說姐姐與他在趙國頗多瓜葛,可有此事?”


    虞芷雅臉上波瀾不驚,淡淡道:“芷雅早已忘記,英將軍何故提及。”


    英布道聲:“那就好。”一縱身,跳過小船,蕩槳而去。


    虞芷雅便蕩起雙槳,劃著船慢悠悠向岸邊攏去。


    岸邊布滿了兵將,人叢中項羽一直目光焦灼盯著小船。待看清虞芷雅的麵容,臉上露出狂喜。又是一聲唿喊傳出:“虞姑娘,你沒事麽?”


    虞芷雅輕輕點了一下頭,臉上不經意向項羽露出一絲微笑。


    那一笑,嬌羞無限,竟似有萬種風情。


    項羽望著那風情萬種百媚生的一笑,人似癡了。


    船到三十米開外,項羽將天龍破城戟向地上一插,右手一較勁,那戟身彎曲成弧形。“嗡”的一聲,項羽九尺長的身軀彈了出去,直迎向那船。


    小船隨著項羽墜落向下一沉。項羽身軀一傾,便撞上了曠世佳人的嬌軀。


    虞芷雅急忙身一擰,羞道:“少將軍,可站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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