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來搜索的士兵找不到線索,城中戰事已開,便撤了迴去。


    那法戒頭陀的變身之術乃是仙法,但仙法總有消失的時候。異誌書中有那拾得金子迴來忽變為石頭的故事,那金子便是用“點金術”變化而成。待法術失效,金子也就變迴本來麵目了。


    三日後的清晨,凝露猶濃,正是破曉時分。天邊一輪紅日,正冉冉升起。


    一陣朔風拂過,兩顆楊樹不約而同抖顫了一下,二人同時變迴人形。


    他二人被法戒化成了樹,神智便被凍結,渾然不知發生了什麽事。這般清醒過來,隨即憶起正被姬風追殺,又被一個頭陀引到山坡,爾後的事情,便接續不上了。


    虞芷雅心中一愣,率先出聲:“韓公子,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我怎麽想不起來?那魔君姬風怎未追來?”


    韓淮楚想了一想,說道:“恐怕那魔君,已被西天來的那位仙人收去了。”虞芷雅喜道:“若真是如此,那太好了。這人間若被那惡魔把持,可就慘不忍睹。”


    卻見韓淮楚麵向西方合什,道聲:“阿彌陀佛。”虞芷雅盯著他的動作,分外驚奇,問道:“韓公子,你在幹什麽?”韓淮楚說道:“我在感謝那西方來的仙人,讓我能與心中的佳人在一起。”


    虞芷雅莞爾一笑,問道:“公子所說西天,那是什麽地方?”她雖博覽群書,但彼時佛教尚未傳入東土,這西天神祗對大多數人都很陌生。是故她也不知這西天在什麽地方。


    韓淮楚剛想迴答說西天就是唐三藏取經的地方,隨即想到這是什麽年代,說了她也不會懂。便道:“在藏青之巔,有座山高不可攀。邁過那山,便有一國名為天竺。那裏的神仙居處,便名為西天。”


    虞芷雅眨了眨眼,問道:“韓公子怎知道這麽多?芷雅怎從未聽說過。那山怎麽個高法,可比昆侖山還高嗎?”韓淮楚嗬嗬一笑,說道:“這是從西方來的商人告訴我的。那山昆侖山可沒法比,那是世界上最高的山。”


    虞芷雅又問:“那天竺國風俗可像我中土?”韓淮楚一聽,便來了精神,把他從聲訊媒體獲得的一點關於印度的山川地理,風俗人情資料給曠世美眉介紹了一遍。他口才甚好,將那印度人騎象,嫁女,宗教,等級,節日諸般事情說得繪聲繪色。


    就這一點點,已讓曠世美眉饒有興趣。虞芷雅妙目中現出敬佩之色,讚道:“公子學識淵博,貫通東西,芷雅自歎不如。”


    韓淮楚嗬嗬一笑,心想小生何止貫通東西,還貫通古今呢。


    虞芷雅幽然道:“讀萬卷書,莫如行萬裏路。若芷雅能去到天竺,騎上大象,暢遊恆河兩岸,該當多好。”


    韓淮楚心中道聲汗,心想看來不是現代的女性喜歡旅遊,古時的女性亦是如此。隻是想讓她去天竺,除非坐飛機翻過喜馬拉雅山,在現時是不可能的了。


    隨後二人四目相接,默默對望起來。


    原來他倆這一陣奔跑,衣衫不知被多少荊棘灌木鉤劃,早已渾身襤褸。虞芷雅一頭雲髻早已散開,如雲的秀發披散在她那玉頸削肩,晨露合著鳥屎,一滴滴地淌落下來。還散發著一股臭味,哪有昔日出塵遺世的風姿。


    當然韓淮楚的情形與她差不多,也是蓬頭垢麵,臭不可聞,哪還有那份豐姿俊雅。


    二人你望著我,我望著你,就這麽久久凝視。雖然狼狽不堪,但經過生與死的考驗,二人早已心心相映,哪裏還在乎對方的儀容。


    忽然虞芷雅撲哧一笑,說道:“韓公子,你看你像什麽?”韓淮楚楞道:“我像什麽?”虞芷雅笑道:“你好像我們在陳城見過的呂臣將軍部下。”


    呂臣乃是丐幫幫主。韓淮楚隨即會意,虞芷雅是說自己像個乞丐。便笑道:“芷雅你這樣子也好不到哪裏去。恐怕那魔君姬風,此時見到你,也不會讓你做他的皇後呢。”


    女人最注重自己的容貌。虞芷雅隻看到韓淮楚這副狼狽像,卻未想到自己也是如此。一聽韓淮楚之言,“啊”了一聲,伸出秀手向臉上一攏,卻摸到一手粘粘黃黃的物事。這一下虞芷雅更是大窘,驚道:“這是什麽?這麽臭!”


    話一說完,隻覺腰間一緊,嬌軀已被韓淮楚健碩的臂膀摟在懷中。虞芷雅那猶自髒兮兮的嬌靨頓時變得酡紅,又驚又羞道:“韓公子,你要幹什麽?”


    韓淮楚朗聲笑道:“我是乞丐,你便是我的乞丐婆。咱們生下一大堆小乞丐,叫做什麽來著——”


    他忽憶起曾看過一個綜藝節目,好像叫做什麽遊擊隊。便嬉皮笑臉道:“就叫海南島,吐魯番,少林寺。”


    虞芷雅以輕柔得幾乎聽不見的細小聲音“呸”了一聲,似嗔似喜道:“誰答應嫁給你了?”韓淮楚眼睛一眨,厚顏無恥道:“現在這邯鄲城中,人人都知道我是你的情郎,你不嫁給我還會嫁給什麽人。”


    虞芷雅蛾眉一挑,正色道:“我說過我的未來夫君要是個頂天立地的蓋世英雄,可不是隻會如小兒女般卿卿我我。韓公子你可能做到?”


    韓淮楚正在興頭,聞言一怔。想不到這心中佳人經過了生與死的考驗,麵對自己深情厚意,滿腔柔腸,心中仍念念不忘她的誌向。


    他隻覺這懷中的佳人,雖緊靠著自己的胸膛,唿吸間蘭麝可聞,可她好似一團雲霧,一縷輕煙,永遠是那麽難以抓握,似乎轉瞬便會失去。


    “她分明是說隻有英雄才能配上她。是啊,絲蘿依喬木,美女配英雄。她對自己有如此期許,一點也不過份。”韓淮楚想到此,心中一陣釋然。


    “小生能不能成為她心目中的英雄?


    時到今日,自己仍是白丁一個,功名未立。而那項梁已在會稽起事,項羽的霸王之路已經開始。


    自己從未來而來,早知眼前的佳人便是西楚霸王的虞姬,可為何仍然深陷其中,作繭自縛?


    難道自己不能改天逆命,讓這西楚霸王的虞姬,成為自己的妻子,終身相伴,生死相隨?”


    韓淮楚胸中忽燃起了熊熊的烈火,目光炯炯,凝視著虞芷雅,說道:“韓某一定不會辜負芷雅對我的殷殷寄望。”


    虞芷雅螓首一點,說道:“希望公子記得今天對芷雅所說的話,為芷雅打出一片太平天地。”


    韓淮楚道聲:“我會的。”話一說完,火熱的嘴唇已印上了佳人的樊素櫻唇。


    虞芷雅此時似乎也忘了對他的約定,這一次竟未掙紮,閉起秀眸,舒起額頭,顯出一副任求任予的嬌羞模樣。


    弧貝如菱,嬌喘細細,氣如幽蘭,丁香滑膩。這冰美眉的心中,誰說沒有熱情?隻是被那心中的誌向,師傅的遺命壓抑得太久太久。麵對心儀的郎君熾烈的索吻,她竟還了一個甜膩帶著滿嘴芬芳的香舌。一雙藕臂輕舒,已不知不覺圈在韓淮楚的頸中。


    在這男女關係開放的時代,那禁在心中的欲火,一經點燃,縱是貌如天仙的冰美眉,也是控製不住。索性敞開心扉,恣意享受郎君那如饑似渴的求索。


    韓淮楚隻覺如騰雲駕霧,飄飄身在雲端。他實不敢相信,這夢裏不知縈迴多少次的佳人,就這麽被自己緊緊擁抱,實實的長吻。


    郎情妾意,意亂情迷。偏偏這懷中的玉人,有著顛倒眾生的萬斛風情。那份旖旎,實難用筆墨形容,便任由讀者去想象了。


    良久,二人才依依不舍地分開。虞芷雅猶閉著雙眼,紅暈披滿嬌靨,兩彎細細的蛾眉間洋溢著一層淡淡的笑意。


    韓淮楚還似在夢中一般,口角滿是餘香,仍迴味著剛才那有無限風光的一吻之中。


    隻聽虞芷雅以夢幻般低柔的聲音問道:“韓公子,你剛才說的什麽海南島,吐魯番,少林寺是什麽?怎麽生了孩子,取這麽奇怪的名字?”


    韓淮楚心中一陣喜悅,“剛才自己隨口的調笑,她竟然聽了進去。若不是芳心中已印下自己深深的烙印,又怎會想到那麽多,那麽遠?”


    隨即心中一震,“生孩子?自己怎生得出來?”


    韓淮楚在穿越時空之前,已被方廷博士注了一針,早已失去繁殖後代的能力。


    “如此說來,自己到這時代,隻是一個過客。這些傾心自己的女子,自己終將不會給她們帶來一男半女。這曆史的車輪,該走向何方,並不會因為自己而改變。


    那麽這改天逆命,能不能實現?眼前的這位佳人,究竟是會成為西楚霸王的虞姬,還是會成為自己相濡以沫的終身伴侶?”


    他胡思亂想,還在那邊發愣,虞芷雅又低聲追問一句:“韓公子,這些奇怪的名字是什麽意思?”


    韓淮楚幹咳一聲,答道:“這是一些地名。”虞芷雅又問:“這是地名麽?怎我從未聽說過?”


    韓淮楚被她追問,便說道:“那吐魯番在西域,海南島乃象郡以南的一個島嶼,至於少林寺——少林寺嘛,在我剛才對你說的天竺。”話一說完,額頭上熱汗直冒,長籲一口氣。


    虞芷雅神情古怪地望了他一眼,心想迴答幾個地名也不至於這麽緊張吧。


    天邊紅日升起,朝霞滿空。遠望邯鄲城中,已升起嫋嫋炊煙。


    虞芷雅忽問:“韓公子,現下我們去往何處?”


    韓淮楚心中驀然一震,“這卿卿我我的美好時光終要結束,那人間的紛亂還在繼續。既然爭霸天下的命運早就注定,何不從現在開始?”舉手一指,道聲:“邯鄲!”


    虞芷雅驚道:“你還想去邯鄲?”她剛從邯鄲城逃出,九死一生的經曆還在腦中徘徊不去。想不到個郎竟要迴到這令她有恐怖記憶的城市。


    韓淮楚解釋道:“我們既答應了三師兄要為趙歇效命,就要為他盡力。趙歇誌在奪取邯鄲,恢複趙國。現在姬風被除,想必這邯鄲城必混亂不堪。何不去打探一下消息,便宜行事。”


    虞芷雅聽罷,點頭道:“正是,我們該為趙歇奪取邯鄲做點事情了。”


    於是二人手牽手,走下山坡,向樹林外走去。


    出得樹林,前行一陣,隻見道旁橫著一條小溪。溪水清冽,光可見底,遊魚碎石若隱若現。


    虞芷雅停下腳步,說道:“韓公子,咱們這樣子如何見人?就在此洗濯一下吧。”韓淮楚笑了一笑,停了下來。


    隻見虞芷雅用纖手掬了水,就著溪水慢條細理洗起頭來。


    清波蕩漾,在水麵泛起陣陣漣漪。虞芷雅一頭如瀑布般的秀發,倒垂在清淙的溪水之中。肩若削成,腰如約素,延頸秀項,皓質呈露。一道儷影,映在溪水之中,那河中的遊魚,仿佛被這曠世的姿容為之驚豔,紛紛遊了開去。


    韓淮楚在一旁欣賞著曠世美眉的優雅的動作,曼妙的身姿,隻覺魂為之奪,一時盡顧了去飽餐秀色,呆呆地站著不動。


    虞芷雅迴眸一笑,嗔道:“韓公子,你怎不自己去洗一下。”


    韓淮楚“哦”了一聲,抑製住激蕩的心潮,趕緊彎下身裝模作樣洗了起來。


    虞芷雅洗畢,又恢複了她那清逸出塵之態。剛洗盡滿頭汙穢的佳人,清絲糾纏如清水出芙蓉,明豔不可方物,又讓韓淮楚癡楞了一陣。


    虞芷雅用纖手掬幹秀發上的水,拿出一把木梳遞與韓淮楚,說道:“韓公子,替我梳理一下頭發。”


    佳人有令,韓淮楚樂得相從。便用那木梳,為虞芷雅梳起頭來。


    他一邊梳,一邊想起一首唐詩:洞房昨夜停紅燭,待曉堂前拜舅姑。妝罷低聲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


    若能娶得如此佳人為妻,洞房花燭,如那詩中一般,每日為她梳頭畫眉,該當是如何旖旎的風光,真可謂隻羨鴛鴦不羨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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