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韓淮楚捧著師傅鬼穀懸策遺骸,隨黃石公,赤鬆子師徒迴到玄女廟。


    黃石公,赤鬆子跪在九天玄女神塑麵前,焚香禱告一番。姬風領了兩隻白鶴,出外覓食。


    韓淮楚一人,找了一堆柴禾,在廟外點燃了就火將師傅遺骸焚化。


    大火熊熊,那遺骸漸漸化為灰燼。韓淮楚想起師傅生前音容笑貌,不由潸然淚下。


    黃石公與赤鬆子禱告完畢,便走出廟外,來到火堆之旁。他二人望著韓淮楚傷心的樣子,也不知怎麽勸慰他才好。


    忽然韓淮楚身軀一震,眼中神光暴漲,捋了捋光禿禿的下巴,咳了一聲,對二仙頷首道:“二位道友可好。”


    “韓信未留胡須,怎會作出一副捋須的樣子?他又不是修道之人,怎會不顧禮數,不稱自己前輩或是道長,而叫自己道友?”黃石公與赤鬆子望著韓淮楚這樣子,十分驚訝。


    韓淮楚望著二仙驚訝之狀,笑道:“二位道友不要驚奇,這是貧道附身小徒身上,特來與二位道別。”


    二人本是仙道中人,對這靈魂附體之事也不奇怪。赤鬆子聞言喜道:“隱叟,真是你麽?”黃石公濃眉一展,拍了拍韓淮楚:“鬼穀,你是真做了神仙,成了大道?”


    韓淮楚點頭道:“正是。”赤鬆子道:“可喜可賀。道友怎說與我等道別之言?”韓淮楚黯然道:“我已奉玉帝鈞旨,即將赴往故居,任雲夢聖君之職。仙凡殊途,從今以後再無緣與二位相見。”


    黃石公歎息道:“你已成正果,可我二人還要在這俗世紅塵滾個幾百年,正是一念之差啊。為何我就領悟不到玄女娘娘的深意呢?”韓淮楚道:“成道先後,各人緣分不同,道友是仙道中人,這道理自不用多言。”


    黃石公嗬嗬一笑:“這道理我自然懂,隻是有點羨慕罷了。對了鬼穀,你在天上,可探聽到我二人何時能成正果?”韓淮楚道:“天機豈能妄加泄露?貧道此來,還有一事。”二仙齊問:“何事?”


    韓淮楚說道:“祖師太上老君頒下法旨,要我傳一套功法與真人。”


    黃石公聞言就道:“原來祖師偏心,隻有功法傳給真人,卻不傳我。”


    韓淮楚笑道:“你得了神斧,學了兩招,還不滿足麽?”他話語一轉,說道:“何況祖師傳這功法也不是無緣由的,是用來給真人保命的。”


    赤鬆子愕然道:“保命?難道貧道會有性命之憂?”


    韓淮楚歎了一聲:“真人一迴天池,便有殺生之厄。這都是劫數,在所難逃。”


    赤鬆子便問:“祖師有何功法傳我?”韓淮楚道:“此功名叫心火罩,可在劫難到來時,保你元神不散。”


    韓淮楚忽然眼睛向赤鬆子眨了幾眨,問道:“道友可記住了?”赤鬆子揖手道:“貧道記下了。”


    黃石公嘟囔道:“鬼穀道友,你還搞得這般神秘,用什麽傳音之術,生怕我學了去。”韓淮楚淡淡一笑:“祖師密法,切不可傳至六耳。”


    赤鬆子問道:“聽說你故居被毀,不知道友此去雲夢山,在何處容身?”韓淮楚道:“待會轉告小徒,讓他為我建一泥塑,造一道觀,也好受那人間香火。”赤鬆子點頭道:“道友放心。”


    韓淮楚又叮囑道:“現在百姓受戰火荼毒,我這道觀又要信徒破費了。請告訴小徒,這觀毋須太大,隻夠容身便可。”赤鬆子歎道:“道友成了仙,還是這麽一副悲天憫人心懷。”


    韓淮楚忽歎息一聲,說道:“貧道未得道之前,原想讓小徒重振我縱橫家,為我門擇一傳人。今成仙後,得知過去未來,方知我縱橫家氣數已盡,不可複興。包括我門中秘笈《鬼穀十四篇》都將流失。”二仙齊道:“可惜。”


    韓淮楚淡淡一笑,灑然道:“其實比諸天道,我一門興衰,不過是螢火之對皓月。我縱橫家總算在曆史長河中,留下了燦爛的一筆,而且這一筆還沒寫完。”


    二仙問道:“你門中出了蘇秦張儀,孫臏龐涓四位傑出精英,還會出什麽經天緯地的人才麽?”韓淮楚笑道:“這人才便是二位身旁我這位小徒,今後他將大放異彩。貧道初次與他見麵便覺他的不凡,成了仙後才知他大有來曆。”


    二仙聞韓淮楚之言,頓時來了興趣:“他有什麽來曆?”


    韓淮楚卻賣了個關子:“此乃天機,恕貧道不能相告,日後二位自知。”


    二仙又問:“現人間刀兵四起,我等將如何自處?”


    韓淮楚喟然歎道:“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你們乃仙道中人,人間的戰火紛爭均是劫數,隻能順勢而行,不可插手有損修行。俟那魔帝出世,衛道掃魔,又當別論。“二仙齊道:“道友所言甚是。”


    韓淮楚道聲:“貧道去也。隻見天空一陣祥雲飄過,流線疾走,向魏地而去。


    隻見韓淮楚又是身軀一震,即刻清醒過來。見二位尊長均呆望天空,愕然道:“我剛才好像失去神智,這是怎麽迴事?”


    黃石公笑道:“你師傅附體你身上,來向我們道別。”


    韓淮楚大喜,連珠價問道:“我師傅來過了?他老人家真成了仙麽?有什麽話留下?”


    赤鬆子便將方才事情告訴韓淮楚。


    韓淮楚聞言,心中又是歡喜,又是澀然。歡喜的是師傅被天庭賜封,苦澀的是師傅一副悲天憫人心懷,為拯救蒼生不惜肉身飼蛇,卻連棲身之所也不願建大。


    他暗下決心,一定要為師傅建一座氣勢磅礴的觀宇,並重修鬼穀道場。


    折騰了一夜,天光大亮,已到上午。


    赤鬆子憶起鬼穀懸策雲,自己一迴天池便有殺生之厄,決意留在芒碭山,修煉好保命的“心火罩”再歸去。黃石公見赤鬆子要煉功,無暇與他談經論道,便辭別而去。


    韓淮楚將師傅骨灰收起,欲迴魏地清溪。赤鬆子道:“此去路途遙遠,不如暫緩幾日,我那鶴兒不日便可身體康複,貧道左右用它不著,讓它載你去清溪,反倒去得快。”韓淮楚依言便留了下來。


    他隻覺疲乏得很,倒頭便睡,很快進入了夢鄉。


    這一覺睡得真香。待他醒來,已到了傍晚。


    韓淮楚伸了個懶腰,立起身舉步走進玄女廟。隻見廟內獨赤鬆子一人,正盤膝危坐,閉了雙目,在吐納調息。


    他不便打擾赤鬆子運功,便退出廟外。


    天邊一道彩虹,照得漫山叢林披上一層紅紗。落日西垂,幾朵薄雲漂浮空中,清風送爽,鼻間傳來陣陣花香。好一副山間勝景。


    想起昨晚與大蛇的一場激鬥,差點被蛇纏死,韓淮楚如同隔世。


    他不由漫步向懸崖邊走去,欲在高處眺望欣賞落日之美景。


    不一會,來到崖邊。一眼便見赤鬆子弟子姬風,正臨崖危坐,也在閉目運功。


    韓淮楚心道,“他倒是會選擇地方。此處天高地闊,遠山近巒盡收眼底,周遭靈氣放蕩,正是煉炁的極佳所在。”


    他就待在一邊看了一會,忽然眉頭一皺。原來他發現一件怪事。


    這怪事便是姬風手間搭的訣。隻見他右手拇指、食指、無名指對接,小指朝天,這訣搭得與其師傅赤鬆子迥然不同。


    江湖中各幫各派修煉內功時均要搭訣,功法不同,搭的訣便各異,隻因各個手指,走的經脈不同。如肺手太陰之脈,循魚際,出大指之端;大腸手陽明之脈,起於大指次指之端,循指上廉;小腸手太陽之脈,起於小指之端,循手外側;心主手厥陰心包絡之脈,循中指,出其端——


    這手訣便是各派內功心法的核心之所在,一點也不能亂。武林各派收徒之後,必先教會手訣。


    而此時姬風的手訣,竟與其師傅搭的不同,豈非咄咄怪事?


    聯想到昨夜姬風發狂亂語的情狀,韓淮楚心中一怔。


    “莫非黃石公說得不錯,那“魔帝”正是姬風?未來將造成人間浩劫的便是此人?“


    韓淮楚心中念頭飛轉,臉上陰晴不定。


    忽然,一直默坐在懸崖邊上如石雕一般紋絲不動的姬風雙眼一睜,眼中迸出一股鑠人的殺氣,沉聲問道:“韓兄,你何故來此?”


    “莫非姬風已覺察到什麽?要殺我滅口?”韓淮楚心中一驚,他臉上卻裝得若無其事,嗬嗬笑道:“此處景色優美,韓某到此觀賞落日長虹,不想遇見了姬兄弟。”


    姬風臉色瞬時平複下來,展顏道:“此處確實風光無限,想不到韓兄會有如此心情。”韓淮楚敷衍道:“姬兄眼光不錯啊,選了這麽一個地方練功。”


    姬風道:“我師傅正在修煉心火罩,沒有一兩個月是練不成的。我們迴不了天池,姬某左右無事,便不想浪費光陰,擇了這麽一個地方修煉。”


    韓淮楚一拱手:“不好意思,驚擾姬兄弟練功了,韓某告辭。”一轉身,向玄女廟返迴。


    他卻不知,自己已在生死邊緣走了一個來迴。若有一句說錯,那已經道心入魔,由管中邪與姬風二人合二為一,重新生成的魔君便會痛下殺手,將韓信打入幽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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