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


    青藍色的陰日還未升起,薑律便洗漱準備完畢了,或者說,他其實一晚上沒睡。


    主要是將西王母哄睡之後,他起了個夜,然後看到了門外牆角處可憐巴巴的玄女。


    “實在是拿你沒有辦法啊。”


    薑律這麽說著,開始了二戰。


    直到現在。


    在簡單吃過紫螭安排的早宴之後,一行人離開了九幽閣,前往陰間公館。


    因為九幽閣是一個晚上熱鬧,但白天幾乎安靜得看不著人的特殊場所,所以九幽閣外的街上除了清早起來打掃衛生的環衛,路上並看不到什麽人,和昨晚送路西法他們離開時到處都是路邊攤和興致勃勃的男男女女的那條街道簡直像是兩個不同的世界。


    但也得益於這一點,一路上一行人並沒有引起什麽注意,很輕鬆就匯入了繁華路段的人流,藏匿於了人群之中。


    十分順利地來到公館外,薑律在城堡似的公館外圍打起了約定的信號。


    很快,其中一扇窗戶打開,頂著黑眼圈,不知道是不是昨晚熬夜學習了的阿斯莫德遠遠地比畫著:等等。


    然後,他關上了窗戶,不多時,便見他一路從一樓的大門處小跑了出來。


    當著眾人的麵,他從懷裏掏出了幾個吊牌,分發給了所有人。


    “這個是”


    西王母看著吊牌上的【地獄】二字,疑惑地看向阿斯莫德。


    阿斯莫德指了指自己脖子上掛著的吊牌,解釋道:“這個是身份牌,用來表明你們地獄特使的身份的,戴上它,你們就可以隨意進出公館了。”


    西王母一邊將吊牌往脖子上戴,一邊好奇地詢問:“地獄突然多了這麽多人,盤查的人不會覺得奇怪嗎?”


    “不會的,大家都這麽幹的。”


    阿斯莫德搖搖頭:


    “這次會議本來就是為了拉攏其他世界,陰帝給予了我們許多特權,甚至很多人是拖家帶口地來的,完全把這當作一次公費旅行。


    反而是我們來的人少,吊牌富裕了許多,昨天迴來的時候路西法大人跟門房交代過了,今天還有我們的人會來,你們表現得自然一點,沒人會在意的。”


    “鋪張浪費。”薑律嗤之以鼻,然後問:“那供應早餐嗎?我剛剛沒吃飽。”


    “供應的。”阿斯莫德點頭:“房間隨便住,東西隨便吃,您要還是吃不飽,我這裏還有多的餐券,您隨便用,會議的時間是早上十點,還很早,您想洗個澡都來得及。”


    “好好好。”薑律十分滿意,笑眯眯地點著頭,然後便在阿斯莫德的隨同下先行朝公館走了去。


    “他們昨天關係有這麽好嗎?”紅乙感覺自己是不是錯過了什麽。


    玄女搖搖頭:“我記得昨天這個人對薑律好像還蠻有敵意的唔,也不能叫敵意吧,就是類似不服氣?”


    “這你們就不懂了。”東王公露出一副懂哥的表情:“男人之間的友誼,就是這麽簡單,他已經知道誰是大哥了。”


    西王母愣了一瞬,然後反應了過來,冷笑著揪起了東王公的耳朵:“你好像很懂啊?”


    東王公臉色一變,連忙解釋:“沒有,我聽說的,我沒去過!”


    “你最好是沒有!”


    西王母猛地一撒手,甩得東王公原地轉了個圈。


    捂著耳朵,東王公看著西王母的背影,委屈地嘀咕道:“他你都不管,你管我,耗子扛槍窩裏橫.”


    “什麽?!”西王母瞪著眼睛迴頭。


    “沒有沒有.”


    正走到一半,扭頭看著東王公被西王母製裁的道德天尊一陣頭疼,問靈寶天尊:“你真的打算讓他繼承三清之位?”


    “不是我打算,這是元始的意思,雖然”靈寶天尊欲言又止:“凡事總有個過程的。”


    待到眾人來到路西法安排好的房間時,薑律正跟路西法站在走廊上,不知道說些什麽。


    薑律表情凝重,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這讓眾人一陣不安。


    “怎麽了?”西王母問。


    薑律恍惚地扭過頭來,眼神空洞,像是失去了什麽。


    “到底怎麽了?”西王母又問。


    可薑律隻是一拳砸在牆上,咬牙切齒地從牙縫中擠出聲音:“該死的陰帝!!”


    其他人麵麵相覷,暗道不妙。


    就在他們猜測是不是昨晚發生了什麽對薑律不利的事情的時候,路西法衝大家微笑著擺擺手,安撫道:“沒事的,你們不要擔心。”


    阿斯莫德接過話茬,解釋道:“就是剛剛陰主知曉了他以前非常得意的客房服務現在已經被陰帝取締了,大概是感覺心血被毀了吧”


    “客房服務.?”


    “就是.”麵對這種情況,就連路西法都覺得有些尷尬得應付不來,他撓撓側臉,含糊其辭地講述了來龍去脈:“剛剛薑律問我們有沒有試過這裏的特殊服務,我們說沒有,然後他就去找服務員,服務員告訴他,以前的風情特色館現在已經變成男娘館了,然後他就變成這樣了,大概就是這麽迴事。”


    “呃”


    “也是,也是啊。”薑律突然發出癲狂地笑:“負責招待外賓的百藝也早就離開了,誰又能來守護這份寶藏呢?”


    東王公不知道說些什麽,隻得上前拍拍他的肩膀:“節哀,你這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媽沒了。”


    “你不懂。”薑律搖頭:“我對我媽都沒這麽上心過。”


    “孝死了。”東王公豎起大拇指。


    “得了,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西王母就見不慣他這死出,不耐煩地說道。


    “那都是我親自去各個世界辛辛苦苦引進迴來的,就這麽取締了,還換成男娘來惡心人”


    薑律深吸一口氣:


    “總之,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咚!


    他含怒一擊,將牆壁砸出了一個窟窿。


    在牆那邊正在上廁所的男人嚇了一跳,脫口而出:“我去,鳥洞!”


    薑律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抽出拳頭,對裏麵那不知是哪界代表的一看就一副大熊樣的男人啐了一口:“上你的廁所!”


    然後扭頭走進對麵的房間。


    那男人迴過神來,提上褲子便板著臉要理論。


    路西法彎下腰,湊在洞口前,掏出自己寫著【地獄】二字的身份牌晃了晃,威脅著笑了笑,輕飄飄地道:“對不起啊,他早上喝了。”


    看到他們是地獄使者,那男人迅速變臉,又坐迴了馬桶:“哦,我就是想問問他手疼不疼,沒別的。”


    “不勞您費心了。”路西法站起身來,臉上威脅的表情在離開洞口的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再度轉過身來時,取而代之的已經是和善的微笑了。


    “不是什麽大事。”他對大家道,然後張羅著讓阿斯莫德給大家發房卡。


    待到全部都安排完畢之後,他才找到了薑律。


    關上門來,路西法卻發現薑律此時正在翻找著什麽。


    “你在找什麽?”


    薑律從床底下鑽出來,疑惑地坐到了床邊:“居然沒有?”


    “你說這個麽?”路西法舉起一個懷表似的銅質小圓盤,丟在薑律麵前:“我當然是在你們來之前就全部檢查過了。”


    “果然是有的。”薑律說著,一腳把圓盤踩碎。


    這是竊聽器,公館的每個房間都該有這個東西。


    “那個什麽風情館,很重要嗎?”路西法試探著問。


    薑律看了他一眼,毫不避諱:“那其實也是我的情報部門,專門針對外界的,想竊聽這種事以前都是她們負責,不過她們的真實身份應該不會被發現才是,真是奇了怪了。”


    “嗬嗬。”路西法輕笑著:“我就說你怎麽可能因為這種事動真怒,原來如此。”


    “哦,那倒也不是。”薑律嘿嘿一笑:“其實我也是剛剛才想起來的,剛剛隻是覺得陰帝用男娘惡心人讓我接受不了。”


    路西法:?


    “對外的情報部門是完蛋了,但是對內的有可能還在。”


    薑律想了想:“會議結束之後,我得去找找試試。”


    “唔不是我潑你冷水,不過對外的情報部門都被端了,對內的還有可能存在麽?”路西法有些不太理解薑律的想法。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他有可能隻是歪打正著。”薑律解釋道:“不知道為什麽,反正陰帝對我成見很大,什麽都要跟我反著來,他是真的喜歡男人,所以我懷疑他隻是單純在針對我,弄拙成巧,先因為這個把我的眼線給取締了,然後才發現了她們的真實身份。”


    路西法聞言眉頭緊鎖:“他真的喜歡男人?不隻是在惡心你?”


    “還真是。”薑律點頭。


    “好了。”路西法釋懷地道:“這下又多了一個不能跟他合作的理由了。”


    “為什麽?”


    “宗教信仰。”


    “不是吧?”薑律反問:“你們的主教喜歡小男孩不是公開的秘密嗎?”


    “那是天主派!”路西法突然拔高了聲音,似乎有些破防:“他們是異端!聖經裏麵從來沒有一個字是支持txl的!《哥林多前書》、《提摩太前書》、《羅馬書》裏麵都明確表示了親男色是一種罪,甚至不止是男txl,女txl同樣包含在內!這是罪!是罪!!”


    “好了好了。”薑律安撫著路西法:“你說的這些我都沒看過。”


    “該死的,你真該去好好看看,就知道我有多討厭這個了,如果換一個人跟我說這個,我非把他拖進地獄裏不可!!”


    路西法一改往日的鎮定自若,仿佛一涉及到這個話題,就要成一個一點就炸的火藥桶。


    “至少現在我們有共同點了。”薑律聳聳肩。


    “他媽的,該死的陰帝!”路西法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早晚滅了他!”


    “上帝呢?”


    “往後推一推吧,至少上帝不愛男人。”


    “6。”


    很快,會議的時間便快要到了。


    準備好的阿斯莫德和薩麥爾與湊熱鬧的契約一起敲響了薑律的門。


    在他們聽到“進”之後推開了門,在門打開的一瞬間,他們愣住了。


    他們是知道路西法正在薑律的房間和他密談的,可他們沒想到,密談竟會是以這樣的方式進行的。


    薑律躺在沙發上,叼著煙,手裏還抓著一把瓜子,滿地都是瓜子殼。


    路西法坐在他對麵的椅子上,斜倚著,懷裏抱著一個冒著霧的玻璃瓶,一邊吸一邊眼神迷離地問:“真的假的,安單?那個陰間的元帥?他也是?!”


    “嗯。”薑律腦袋都懶得動一下,“噗”一下吐出瓜子殼:“但是他不是自願的,他本身喜歡女人,但是為了元帥的位置,不得不在陰帝麵前假裝是受。”


    “媽的,那也夠惡心了。”路西法根本不敢想象那樣的畫麵:“死肥豬都弄,陰帝那混蛋簡直喪心病狂!”


    “給我來一口,我沒試過,嚐嚐啥味兒。”薑律伸手。


    路西法遞出玻璃瓶:“小心點,我就帶了這一個。”


    薑律猛嗦一口,然後看見眼前全是小人:“你這玩意兒不會上癮吧?”


    “不會。”路西法接過薑律遞迴來的瓶子,信誓旦旦地說道:“我以前天天吸都沒有上癮。”


    “哦,那就好。”


    薑律抽搐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了什麽:“你不養生了?”


    “你不是說我窒息是因為那個該死的麵具麽?那還養什麽?不養了!”


    “我說了嗎?”


    “你說了。”


    “哦。”薑律話鋒一轉:“給我來一口,我沒試過,嚐嚐啥味兒。”


    “小心點,我就帶了這一個。”


    他們的對話仿佛卡在了某個時間點。


    甚至剛剛那一下都有可能不是第一口,而是不知道第幾個輪迴了,阿斯莫德和塞麥爾這麽想著。


    他們從未見過路西法這個模樣過。


    兩人如同村口聊著八卦的醉鬼,看起來下一秒就要倒在路邊了。


    “這還能開會麽?”


    契約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開是肯定得開的,不過這個狀態.”阿斯莫德呡著嘴,看向了薩麥爾。


    薩麥爾歎了口氣:“我知道了,我來扛吧。”


    於是,人高馬大的薩麥爾便擔任起了坐騎的工作,一邊肩膀一個,將路西法和薑律扛了起來.


    會堂外。


    人群議論紛紛。


    “這是誰?好大的排場,居然要讓人背著過來。”


    “小聲點,好像是地獄的人。”


    “地獄.”


    路西法和薑律聽著耳邊嘈雜的聲音,幾乎同時清醒了過來。


    “勁兒有點大,出幻覺了。”薑律驚訝地看著身邊的人群,熱情地衝他們打著招唿:“好多人啊!”


    路西法則是感覺那裏不太對:“等等,我們的幻覺會是一樣的麽?”


    “嗯?”薑律僵硬地轉過頭來。


    他緩緩伸出兩根手指:“這是幾?”


    “二。”路西法表情凝重。


    “完幾把蛋!”


    薩麥爾無奈的聲音在此刻響起:“兩位大人,我們已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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