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動也沒動的東方求敗,雙眼是似閉非閉的。秦萬琪望過去,不禁驚詫萬分。隻見東方求敗的身子漸伸漸長,竟長成了一棵秋草一樣。


    沒錯,應該是秋草。而且是深秋的草,幹了,黃了。蔫蔫地靠著岩壁上,無聲無息。好像天塌下來,他也這個樣子,一副無所謂生,無所謂死的樣子。黃著,就幹著。隻有他的頭發,成了草尖的頭發,不時飄搖一下。


    難道這就是他說的造化?


    這是道家的修為吧。


    秦萬琪記得,莊子就可以令自己百變萬千,既可變成英俊俊的王子,又可以變成枯幹幹的老頭,一切都可隨心意而變。


    神是很神。


    但造化到這種地步,與真正的死有什麽區別?秦萬琪不滿地想。目光突然就像被大石頭互相砸著一樣,被砸得粉碎。粉碎的目光,一片片的墜落。墜落的花瓣一樣。落一片,他的心抽一下,痛一下。紛紛碎落的目光,痛得他肝裂腸斷。


    趕忙閉上眼睛。


    像東方求敗所教導的,似閉非閉。


    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噝噝嗦嗦就跳上他的鼻尖。被青蛙的腳跳著一樣。鼻尖感覺有點涼,有點潤,有點柔。柔柔潤潤的,就像被女孩子的纖纖玉指輕按輕撫似的,秦萬琪感到無比的舒服。


    這是他到了冥府之後,第一次感到的舒服。


    誰呢?


    是我,真優愛羅。


    耳朵被灌入軟暖的溫聲。秦萬琪的血液就“篷”的一下沸騰了。


    真優愛羅吻著他的臉蛋。唇竟是柔柔的,暖暖的,春風一樣吻著他。明明是吻著他的臉,他的腳板心卻感到一種微癢的興奮……


    不會是真的吧?鬼怎麽可能是暖的?即使她吻著你,那也是冰冷冰冷的才對啊。


    我在做夢吧?


    琪哥噢,我不是鬼。


    不是鬼?秦萬琪的心跳了一下。到了這冥府,還有不是鬼的?最多是分好鬼、壞鬼罷了吧?


    不信你摸摸我。


    秦萬琪的手被真優愛羅拉到自己的柔軟上。


    手剛觸到真優愛羅的柔軟,秦萬琪就差點沒暈。她的胸房竟是柔的,是充滿彈性的,跟冰塊一樣所感覺到的女鬼,完全是兩碼事。不用睜開眼睛,秦萬琪已經感覺到,真優愛羅的胸房不但高挺,而且還是粉紅的,充滿著生命的青春色彩。


    隻有是活人,才會這樣的啊。


    這下信我不是鬼了吧?真優愛羅柔聲道,軟暖的手按住秦萬琪的掌心,也噝噝有聲似的,向他傳遞著一股女孩獨有的純純氣息。


    秦萬琪如沐春風,身上的脈道,就像解凍的冰河,“哢嚓、哢嚓”地破冰溶雪,流淌著春天的暖。


    信你是鬼,我就是鬼了。


    秦萬琪情不自禁地道。


    對了,你怎麽知道我的名的?


    真優愛羅的身子靠到他的身上,他的手自然而然地摟著她。


    發出輕微的喘息,真優愛羅動情地說,我就是住在你對麵街的人,怎麽會不知道你的名字?


    哦,你就是米商王老板的女兒真優綺綺?


    嗯。可我爸算什麽老板?比起你們蘭園,我們家簡直就是小戶人家。


    嗬嗬,也不能那麽說。


    哼,什麽不能那麽說?


    真優愛羅哼了。秦萬琪心裏一顫,她哼什麽呢?難道女孩兒家,就是三月的楊梅雨,說變就變的?她家是日本僑民,在棋城生活了幾代人,平時說的都是粵語。連姓名都是一半一半,姓日本的真優,叫中國的綺綺……


    每迴看你出門,你的目光都是瞧上天的,根本沒往我家這邊看一眼。也不知道人家就倚著門看著你。


    哦。原來是這樣。秦萬琪放心了。自己瞧上天也許是真的,可那也不至於不看對麵街一眼吧?起碼看過幾迴吧?要不為啥感到她有點麵善?


    嘿嘿。有時是瞧上天吧。但我肯定是看過你的。所以前麵一看到你,我就覺得麵熟,差點沒出口喊你。


    算了吧你,你是討我喜歡才這樣說的。真優愛羅嗔道。但身子卻往秦萬琪的身上貼,還微微地扭動。將一種興奮的氣息,彌漫到秦萬琪身上。


    嗯。女孩子就是愛聽好話。秦萬開心地想。


    我說的是真的。要不怎麽知道你叫綺綺?我下棋的時候,眼裏都晃著你的影子。


    真的?


    當然是真的。


    噢,難怪。


    難怪什麽?


    難怪我一路跟在你後麵,就覺得你的腦後長著眼睛在看著我。當你到了下棋的地方,跟人下棋的時候,我遠遠的站著看著你下,棋子就像行在我身上一樣。


    真優綺綺充滿甜蜜地道。


    是麽?


    就是。你還真壞,故意將棋下在我的胸房上,讓人家激動的……


    這太誇張了吧?秦萬琪心想。管它吧。人固有一死,死前能感受一下女孩子內心的話,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就像人臨死前,最希望出現的事情,無疑是一個紅顏知己牽著你的手,淚眼漣漣地不忍心你離開人世一樣。


    但你分明是死了的啊。秦萬琪道。因為他猛然記起來了,真優綺綺好像是突然暴病而死的。就在春節前的二十天。


    但我那是假死。一時氣絕而己。被埋到地裏,不知是吸了地氣,還是老天念我一直深愛著你,不讓我死,我到了冥府又喘過氣來了。


    真優綺綺情意深深地說,顯然不會做假。


    秦萬琪就激動了,緊緊地摟著真優綺綺。心想自己被人深愛著,自己還不知道,真大傻瓜一個。真優綺綺現在到了自己身邊,肯定也是冒著天大的危險而來的。


    噢,偉大的愛。


    太難為你了。


    難為什麽?能在你懷裏被你抱著,我死而無憾。


    禁不住吻著真優綺綺的芳唇,秦萬琪情深意切地望著她。她微閉著雙眼,一邊甜蜜地迴吻著他,一邊激動地喘息著……


    卻一陣“卟卟”的聲音飛砸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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