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這次還是讓小的去吧。”


    趙奎輕聲開口,道:“反正就是一碗粥罷了,小的一會端迴來讓您瞧就是了。”


    “若是您不放心,想要打探消息,讓李兄跟著小的也成。”


    李建胖雖然是文官,可如今不過是翰林院庶吉士,而趙奎雖是侍衛,可卻是太子東宮的侍衛,而且上次也是他跟著曾毅去的湖州府。


    這次曾毅又特意把他要了過來跟著,不提別的,最起碼,曾毅是看重趙奎的,而李建胖雖然是讀書人,可卻也沒那麽多的臭脾氣,平日裏和趙奎聊的痛快,稱唿自然也就近了許多。


    “是啊大人,您別去了,這消息下官也會打探啊。”


    李建胖也趕緊開口,剛才趙奎迴來說了情況以後,李建胖他們也是嚇了一大跳,若是那粥棚內衙役的勺子砸在了大人腦袋上,真傷著了,他們誰也擔待不起的。


    韓鬆倒是沒有吭聲,畢竟趙奎和李建胖都已經開口了,他說與不說,都不重要了。


    至於表麵功夫,跟在曾毅身邊這麽長時間,韓鬆也是清楚的,曾毅最煩的就是表麵功夫了。


    “行。”


    曾毅很是痛快的點了點頭,正如趙奎和李建胖所說的,這些消息,他們也能夠打探,不用他出麵也行。


    “其實,如今已經可以肯定,這次大災出了大的蛀蟲。”


    李建胖和趙奎換好衣服出去以後,曾毅在馬車內輕聲開口,衝著韓鬆,道:“隻是,如今想要拿下這蛀蟲,可不簡單啊。”


    “僅憑這些災民的話,不足以成為拿下賑災欽差的理由,這可是朝廷的戶部右侍郎。”


    “而且,事情鬧的這麽大,布政司那邊到底知道與否,尚且不清楚。”


    “雖說這賑災的事情是賑災欽差負責的,可是,布政司那邊難不成真就不管不問麽?”


    韓鬆苦笑:“大人,下官也不懂這些,要不然,咱們先找些災民,記下他們的口供,讓他們簽字畫押?”


    “要麽就是直接查賬,您看如何?”


    曾毅點了點頭,道:“查賬,肯定是要查的。”


    “可是這賬該如何查,是一個問題,而且,這個案子若是萬一牽扯到了布政司那邊,又該如何?”


    “朝廷雖然讓本官來查案,可是,這案子也不可能怎麽大就怎麽查啊。”


    曾毅這話說的不錯,查案,也是要有分寸的,尤其是如今湖廣這種情況,就算是查案,也不可能肆意妄為的擴大案子。


    若不然,真想要把案子鬧的很大那就用不到曾毅這個欽差來查了,直接來的,恐怕就是錦衣衛了。


    “等打聽完消息,咱們去承天府,之後直接迴武昌。”


    “此事之前,還是要先見一見布政使大人。”


    在曾毅看來,這個案子布政使高浩宇知道的可能性極大,畢竟這是湖廣的地盤,若是湖廣布政使不知道境內的情況,那他這個布政使也就太失職了。


    所以,布政使高浩宇肯定是知道這邊的災情的,但問題是,布政使高浩宇是不想得罪戶部這位侍郎,所以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管此事的,亦或者是,他也攙和進了這個案子當中。


    若是高浩宇是不想得罪戶部右侍郎張陽,所以才對此不聞不問的,這倒是好處理一些。


    可若是連布政使也牽扯進這個案子了,那可就不好辦了啊。


    布政使是一方大員,和戶部右侍郎還是有所不同的。


    “朝廷應該不會讓我來動一個布政使吧。”


    曾毅嘴裏輕聲嘀咕著,聲音極低,這一句話,就連同樣坐在馬車內的韓鬆都沒聽到。


    曾毅是來巡查湖廣的不假,可事有輕重緩急,如今對他而言,最重要的不是查多少個貪官汙吏,而是讓災民們不至於在被餓死,改變災民們如今的處境。


    大約過了將近半個時辰,李建胖和趙奎兩人方才迴來,上了馬車,趙奎手裏仍舊端著一個破碗,裏麵倒是有幾粒米。


    “大人,難怪城外的災民想進城,城裏的確是比外麵好些。”


    李建胖苦笑,道:“不過,下官還打聽到一個消息,說是官府昨個開始,開放粥棚的粥棚也多了,城裏又搭建了好幾處粥棚。”


    “而且,說是衙門也放出話了,之前朝廷的糧食一直沒運來,所以才造成現在這情形,而如今,朝廷的糧食馬上運來了,估計也就這一兩天,到時候就能多些吃的了。”


    “還有…………。”


    曾毅點頭,聽著李建胖的話,心裏琢磨著,過了許久,方才笑著,道:“似乎昨個戶部那位侍郎來了德安吧?”


    曾毅的意思很明顯了,戶部那位侍郎前天晚上就不見了蹤跡,昨天早上說是一大早出發來的德安,而德安這邊又是昨天……。


    “大人,您的意思是,這是戶部那位侍郎故意用來應付您的?”


    李建胖開口,聲音中也充滿了肯定之色。


    “可以這麽說吧。”


    曾毅點了點頭,道:“如今,欽差行轅還在武昌呢,所以這位侍郎才會這麽放出話。”


    “不過,估計這一兩天開始,粥棚的情況的確會有好轉。”


    “但是,這種情況根本不行,除非是給百姓發糧食,讓他們自己迴去,若不然,那麽多的房舍全都空了,全都在縣城周圍聚集,這算什麽?”


    “不僅要給他們發糧食,而且要充足,最起碼夠這一兩個月的,讓他們節省點,能熬過去的。”


    “或者是在想別的法子。”


    朝廷賑災,這個時候是沒有具體固定的法子的,但是,在曾毅看來,眼前這個災情,隻要撐過去幾個月就好了。


    畢竟幾個月前已經開始下雨了,之所以有出縣這次大災,那是因為遭遇了蝗蟲。


    等於是之前那個災情已經過去了,如今單純是蝗災,雖說如今又是一兩個月沒下雨了,可是如今是夏天,這也算是正常。


    河溝之所以將要幹涸,那是因為前幾年大旱留下來的,還未曾下幾場大雨,完全恢複,若非是蝗災,今年雖說沒多少雨水,可就衝之前兩個月的那兩場大雨,收成雖然肯定不會好,可肯定不至於餓死,最起碼能填飽肚子。


    這一點,從周邊的幾個府就能看的出來,前幾年同是大旱,可今年就因為那幾個地方沒遭蝗災,結果,情況比德安和承天好的多,雖然也要朝廷賑災,可卻沒有逃離的百姓。


    畢竟對百姓而言,地就是他們的命根子,隻要有一絲的希望,他們就不想背井離鄉。


    而那幾個地方,官府根本沒開粥棚,不少都是挖野菜充饑的,畢竟那邊沒有蝗災,多少還是有些野菜什麽的。


    那邊賑災的方式是誰家真的過不下去了,去官府報備,官府去查,若真是如此,登記造冊之後,會給一些糧食的,但是這些糧食是要還的。


    這也是害怕有百姓私藏謊報,這糧食既然要還,那就等於還是百姓自己的了,所以,除非是他們真沒的吃活不下去了,不然是不會去官府報備的。


    當然,朝廷同樣也是免了那幾個府的賦稅的。


    不像是德安和承天這兩府,蝗蟲過境,寸草不留。


    這次蝗災其實算是好的了,隻有這兩府受災,若是往常,蝗災過境,怕是整個湖廣都要遭殃了。


    當然,就算是德安和承天這邊,在曾毅看來,隻要是熬過了這幾個月,天氣涼些的時候,一旦下雨,到時候百姓們就真的有救了,可以慢慢的恢複生產了。


    哪怕是莊稼過了時節,也能種些別的野菜啊之類的等等,總是能熬過去的。


    當然,這些就不是曾毅考慮的了,為一方官,考慮一方事,這賑災之事,裏麵的條條框框的其實也很多的。


    曾毅所想的這些,其實也未必就合適,也未必正確,他要做的,就是把借此大災而撈銀子的這些官員給揪出來,然後,朝廷自然會在派關於負責賑災的。


    “走吧,在城內轉轉瞧瞧。”


    曾毅開口,從馬上上下去,坐在馬車內,雖然照樣能看清楚城內的情形,可是卻不如下來走。


    城內的鋪子,可以說是全部關門了,隻有幾家客棧和一家酒樓還開著。


    這幾家店鋪,李建胖都進去問了,客棧是隻開門接待住宿,但是沒有吃的,吃食要客人自備,就是掏在多的銀子,都不給準備飯菜。


    而酒樓,裏麵的菜樣也是沒有幾樣,不給價格卻是極高。


    “大人,接下來咱們去哪?”


    李建胖輕聲詢問,抬頭看了看天色:“要不然,咱們去酒樓多少吃點東西吧?”


    “這都快晚上了,您今個就早上咱們出發的時候吃過東西,到現在隻是喝了幾口水罷了。”


    今個一天,他們幾乎都是在趕路,或者是訪問民情,就如今安陸縣城內外的情況,任誰也是吃不下的。


    不止是曾毅,他們一行人從早上開始到現在,全都是沒吃東西呢。


    “就吃些幹糧吧。”


    曾毅猶豫了下,道:“這麽多的災民,去酒樓吃飯,也吃不下啊。”


    話雖然是這麽說的,可其實曾毅還是有別的考慮的,他如今雖然是微服私訪,可若是去酒樓吃飯,肯定也會被人看到。


    萬一日後傳了出去,對他的官聲也是不好的。


    左右不過是一頓飯罷了,更何況原本他這會心情就不怎麽好,吃些幹糧也就是了。


    “好。”


    李建胖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麽,他們這些人,早上在昨晚露宿的客棧已經吃飽了,隻不過是中午一頓沒吃罷了,晚上吃些幹糧,也沒什麽的。


    在他們來德安府之前,其實早就想到這些了。


    若非如此,他們也不會特意帶了那麽多的幹糧。


    “吃完等晚上的時候,咱們在出去分頭轉一轉,打聽下消息。”


    說完這話,曾毅嘴角露出了幾分苦笑:“其實啊,此情此景,也不用在打聽什麽消息了,事情已經是明擺著的了,隻不過,如今咱們沒有確鑿的證據罷了。”


    其實,任何的案子都是如此,尤其是這種牽扯眾多,而且極容易看明白的大案子,明白是容易明白,但是,偏偏明白了,可是沒有證據。


    這若是皇帝再此,看到此番情景就足夠了,根本不需要證據,可他曾毅不過是個欽差罷了,自然是需要十足的證據才行的。


    曾毅他們迴去了剛才路過的一家客棧,在裏麵住下,不過別看城裏的酒菜貴,可是這客棧的住宿可真是便宜。


    這一點其實也能夠理解,如今城內絕大多數都是災民,這住客棧的,能有幾個?


    外地的商人這個時候怕也不會在來了,畢竟災情這麽嚴重,百姓都快餓死了,哪還有銀子買別的啊。


    所以,這客棧自然也就空了下去,這房費自然也就是一降再降,反正空著也是空著,多少能賺哪怕是幾個銅板,隻要能賺就好。


    這客棧雖然雖沒有吃食,可還是有熱水的,畢竟客棧後院都有自己的井,城內的井,倒是還都能打出水。


    吃過幹糧,雖說是消息都打聽的差不多了,隻是,曾毅他們還是分頭出去走動了一番,然後才迴來休息的。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大早,天剛蒙蒙亮,曾毅他們一行就起床,等城門剛開,就架著馬車離開了。


    雖說出城的時候有守城的官兵查看,可卻並不攔著城內的人出去,守城門的這些官兵,最主要的,其實就是攔著城外的災民,不讓他們全部進城。


    “大人,咱們真不去承天府了?”


    李建胖開口詢問,不明白曾毅怎麽一大早改變了主意,要直接迴武昌。


    “不是不去了,而是你和趙奎,你們兩個去。”


    曾毅歎了口氣,到:“等會後麵的馬車過來了,你和趙奎兩人去承天府打探消息,別耽誤太久,然後迴武昌。”


    “本官在武昌等你們,爭取三天內迴來。”


    曾毅主要是對承天那邊不報什麽希望了,所以才懶得去了,在他看來,去了情況估摸著也和德安這邊一樣,還隻會憑白在路上耽誤時間,還不如他趕迴武昌準備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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